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纷纷暮雪,穿庭挂树,青竹变琼枝。
允羲河端着食龛站在屋外,密雪窸窸随流云作乱,朔风兜得门扉窗纸如杂鼓齐声。萧琬琰自知了允羲河不留孩子的打算,已一日未进水米,饶是难得的好脾气也砸了一只白瓷盏。
镲拉——
背窗的雪大团大块地落到地上,原本静可闻针的厢房忽地发出一阵木柜倒在地毯上的闷响。
允羲河方一闻声,即刻丢了托盘迈步冲进屋内,就见萧琬琰从床榻上跌下,幸而裹在厚实的绒被里,未有大碍;然,额角却是撞上木柜一角,温热的雪顺着侧脸流成一股。
萧琬琰后知后觉地撑起身,慌乱的手几次差点儿被地上的碎瓷片割伤,看得允羲河心惊肉跳。
“琬琰,琬琰……”允羲河将萧琬琰填进被子抱回床榻,正急要叫医官来看,却被萧琬琰一把抓住袖子。
而这次,萧琬琰先松了手,只道了句:“你快些回来。”
允羲河心中惶惶,忙起身提了个小厮去领医官来,熟料只不过是一须臾刹那,萧琬琰就背过身将自己整个埋进绒被。
“……你是不是一直都在骗我,你说要我给你生孩子,如今又,如今又不要我们,”萧琬琰蜷缩着抱住膝盖,攥着前襟的手指被捏得发白,喉管被戳穿般似破风箱地喘,“你说喜欢我,是不是也是骗我的?你什么时候,也不要我了……”
允羲河逐字听去,原本心有余悸未休,此刻更是惊惧得魂不附体,急痛攻心地将萧琬琰从被子里抱出来,连番话堆在喉口,却怎么也未曾想到,萧琬琰的眼角正渗着红泪。
允羲河心慌意乱地以为是他额头伤口的血流进眼睛,正取了白绢要替他擦去,却心如刀刺地看到萧琬琰的一双剪秋水瞳如旧年般作了无波古井。
允羲河触目恸心地将手探在萧琬琰面前,却见萧琬琰凄入肝脾地别过头。
幸此时喊医官的小厮拽了人来,医官一见此景,随口舌打结,手上动作却是轻车熟路。医官拭去萧琬琰眼角的血泪,又取了泡在药液里的白帛敷上,替额头的新伤上了些药粉。
萧琬琰因额头的刺痛而难受地攥着床褥,允羲河见状忙将人桎梏在怀里。
“小殿下的眼疾今次有些提前,我还须回禀二殿下,大概要再添几味药。”医官从容应对,而他越是习以为常就越让允羲河心惊。
待萧白珩前来时,萧琬琰正被允羲河揽在怀里喂一碗瘦肉粥。
萧白珩面色不虞,被允羲河请入偏厢后更是艴然不悦,嗤笑道:“大将军真以为当年的伤就这么好了?小琰每三月就会落血泪,难以视物,我原本以为你回来病症能稍加缓和,谁料到如今才两个月就又犯了症……”
萧白珩被气得气息不匀,和缓片刻直视着允羲河道:“允将军沙场上沙伐果决,不知断送千百性命,踏碎多少草芥,难道我弟弟的命也要折在你手上,”允羲河正欲出言,萧白珩只抱臂讽了一句,“你以为小琰落了孩子还能活?”
允羲河被这一问如摘胆剜心,至于此极竟失了语,他原以为当年的罪责已赎,却不敢想自己疆场上百步穿杨却射得萧琬琰乱箭攒心。
夜寒人倦,萧白珩看着颓唐的允羲河,只说了句:“小琰现在看不见,最是怕黑,你别离他太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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