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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暗千嶂,穷秋日色昏。
单桓被萧白珩从烘云阁昼夜不停地追至葵榆关的时候,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在疆场扬戈纵博场场胜,却可能在这南齐都城混不下去了。
今秋圆月扫阴,平川旷野奔马豪惊。缰绳急收缓放之下,马髯浑缀的璎苏便跌宕入风。
单桓出了都城才知,南齐是很难极望的,青皋黄陇,进水荞麦如雪、丰年苗秀,是温宿与单桓城都旷古未有、屈指难见的风略。
如此一来,单桓更搞不清楚萧白珩一路追过来意欲何为,可他不得不停下来,因为他饿了;但他又不想萧白珩追上来,因为他不想给别人做饭——富贵豪奢的五陵公子,准定是只有蹭别人饭的份。
饱暖才得思淫欲,单桓见萧白珩催马亦步亦趋,饥火烧肠之际,只得忍痛割爱地从袖兜里掏出一卷绘在黄麻纸上的春宫秘戏图往后一丢。
单桓勒缰转马,遥遥见萧白珩步履如风地翻身下马,将黄麻纸捡起一展,登时脸红耳热地摔在地上,飞跃马背就要再追。
今夜的月亮可真明,耳朵这么红不会是喝多了吧。单桓莫可奈何地骑马再跑,对方来势汹汹急起直追,眼见奔至鞍前马后,单桓只得依依深情地丢出一册绵皮纸书,回身看着萧白珩将信将疑地捡起来,然后见他气急败坏地给撕成两半。
单桓欲哭无泪地看着萧白珩自腰间旋出软剑,只能拿出自己珍藏的玉版托裱的宫闱秘画,连着卷轴一齐朝萧白珩丢掷过去,正把神与剑合的萧白珩一轴击倒,而顺势脱手的软剑绕着旋打在单桓的马屁股上,一下将单桓连人带马掀翻在地。
单桓自认放达,拍拍衣襟便去田埂上挖地瓜,萧白珩见他不跑了也捂着额角跟过去。
“我叫你站住,你跑什么?”萧白珩看他蹲在陇田里偷地瓜,恨不得把人一脚踹进去,想想还是忍住了。
“你追我,我昏头了才不跑,谁知道你们这种豪贵公子追着我这种外乡人想做什么……拿着。”单桓话说得萧白珩后背寒毛卓竖,一时竟忘了躲,被沾泥带须的地瓜合了一身。
“我只是见你拿了一本未见过的医典,想找你看看。”萧白珩蹲在月下更显齿贝唇朱,求人时更似姣花照水、一拨便起涟漪。
“十金。”单桓瞧看着萧白珩淑人君子的做派,挑达地笑笑,将右手平摊在萧白珩下颌,几不可知地挠抚了一下,就见萧白珩毫不犹疑地掏出钱放在他的掌心。
单桓掂了掂银钱揣起来,又接过萧白珩怀里堆的地瓜,笑言道:“生意人要讲生意经的,我给你烤着吃怎么样?”
萧白珩看着那堆黢黑泛红的地瓜显然不得尔尔,当下也只能提着瓜蔓跟在单桓身后。
两人一边捡柴一边走到田埂外,只留了两匹马在田垄边吃草。
单桓便袖中取了火石燃起柴堆,眯着眼看着萧白珩取下马鞍带过来才坐下,自己便别过头提了一根木柴在地上写写画画。
萧白珩坐在火堆对面看着单桓浅色的眼瞳映着火光,只觉新奇非常却没凑过去细看,正发愣之际单桓将一个地瓜丢进火堆。
飞燃的火星荧荧地燎起热浪,萧白珩就看着单桓喜笑颜开地将捅火的木棍交到他手上,然后对他道:“你先拿着,我再去拣点柴来,这些也只够烧熟一个。”
萧白珩点点头接下木柴,自己埋头捅着火玩,直等到木柴燃尽地瓜散出清甜的香气,萧白珩才发觉自己被骗了。
火堆对面还有单桓写在地上的话:
「你真有意思
等我忙完了事一定要去找你
单桓书」
萧白珩气得一把将木柴丢进灰堆,走出几步见四下无人,又折返回去将地瓜揣走。
单桓躲在麦田里看着萧白珩捡走地瓜,想着早知道就留个瓜叶,这样拿走多烫手啊。
单桓似笑非笑地跨马离去,独自伏在马背上时从胸口处的衣兜掏出一个羊皮纸的小册子,又轻轻放回去,心中暗笑:“才不能给你。”
在万俟昊那里知道萧白珩是当朝二皇子时单桓着实一愣,后知后觉地想着对方大概一百金也掏的出来吧,而要真算论起来,单桓觉得自己珍藏的图谱价值千金。
可惜了。
单桓城里的他才该是真正的他。
单桓看着西戎的汗王,对方知道自己曾与南齐并肩作战,知晓军中布略和军饷吃私,拿这个换单桓城的水源,他觉得很值得,他想萧白珩也应该觉得值得。
毕竟,这个小册子是他的阿帕在单桓城为了那里的人所写的医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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