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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西落,山泽凝暑,池月轻漾,开轩可接引星汉,正是晴风凉夏的好时节。
施惜文将手合揣在袖口里,对着喜形于色甚而想自己蹦过门槛的萧琬琰打了个哈欠,莫可奈何地摆摆手道:“不要熬到后半夜,早点儿回来。”
萧白珩还犹疑地看了施惜文一眼,接着就见他在衣兜里摸索片刻,原以为施惜文会掏出些小药让那二人带上,等了半刻只见他终于掏出一颗花生,搓捻开外壳就高抛起吃下去,还嚼得唇齿留香。
“你也不要太担心,难道这世上会有人比允将军更适合保护小殿下?”施惜文靠在门栏上将手里的花生递过去,萧白珩略一思忱还是拿了一颗塞进嘴里。
草萤多见于潮湿的林木间,允羲河所言之处更近于军营驻扎之地,距怿心苑也不过一盏茶的脚程。说到底这还是允羲河的脚程,若比对萧琬琰大概需要一茶壶的时间。
林道至近山窄处便不适宜走马车,允羲河这才将颇有兴致的萧琬琰抱下来接着往前走。
密而青的灌木间已依稀可见明灭的萤火,夜深烬落,熠耀类星陨。
“羲河哥哥,你还没有讲完战场上那位丘兹细作的事呢。”萧琬琰用萤翅般轻忽的力道捂住允羲河被凉夜浸得微冷的鼻梁,探着身又想去摸捉草木间流动的光点。
允羲河怕他跌了跤这便将人兜回来,又拿故事把人再召回来:“我将那人的头盔打下才发现这人原是女子,此人不知从何处盗去我军军服,只能暂扣押下,后待丘兹国的人来说这是国主的小妹偷溜出来。来人与南齐保证丘兹绝不出兵,父亲这才将这公主送还回去,我后来也敢走了胡杨林的小路。毕竟这近路路原在丘兹境边,唯恐丘兹助西戎合围我们。”
“连女子也会上战场,”萧琬琰被允羲河侧抱着稳稳当当地前行,正问着话,随手摸了摸近边的灌丛草叶,就被叶尖的露水湿濡了手心,“那我总待在宫里府里,是不是不太公平?”
“正所谓奋不顾身,从军以殉国家之急,只是期使四海承平。你就在这海中,只要在那里就好,只要你好好的我就甘心赴国。”允羲河一面把萧琬琰放下来,一面用袖口擦拭着萧琬琰手心的水渍,挚情之至便说了出来。
萧琬琰还是一如既往地天质自然,就只是伸出手摸了摸允羲河的面颊,便让人始知其为赤子与年岁、稚气无关,全在隽爽之风仪,以心清湛而似神明。
允羲河顺势从心地俯下身,精健的手臂徐徐收紧将萧琬琰搂抱起来,唇舌柔韧辗转地压迫上去,直待萧琬琰急促喘息着推拒时才称心适意地收手,望着萧琬琰震颤着的湿漉漉的眼睫,满足的把头埋在萧琬琰颈间。绞缠的殷切情致如蛛丝般似断还连,丝网中滚聚成珠的露水将落未落,待熏风一吹,这才只在湿润的泥土上砸出一个小凹。
萧琬琰尚不晓得自己何处又把允羲河激越起来,只是半懂不懂地捂住自己被衔得红润的嘴,又气不过地去揉允羲河的脸。
月色在朦胧处微明,萧琬琰停了手好,忽觉额头上落了一丝雨水,可此时无风。
允羲河见状眉心一凛,解下斗篷将萧琬琰囫囵地裹起来,提步欲走之际只隐隐瞥见在暗处的人。
来人黑衣形制朴净,衣襟的花纹却繁复,不待多言已掷出两支短飞箭,皆被允羲河挥剑斩开。
匿身在树上的万俟昊悄然搭上袖箭,却被仇末仇止住:“汗王此赤蛛箭得来不易,应有更大妙用之处。这丘兹国的凌霄不过是因公主追随允羲河来中原而不爽,冲动之下前来寻衅。待两人交手时,我方弓弩手再放箭,凌霄定会以为是南齐的援兵而逃,允羲河也会认为是丘兹早有作乱之心……”
万俟昊停阴不解的面上忽而有笑,扶着树干立于枝上,手指压下蔽目的枝叶,扯下的叶片便飘落风中,四围的暗卫便悉皆架起弓弩。万俟昊看着身旁忍笑到浑身颤抖还在不停翻找药瓶的仇末仇,轻声道了句:“很想杀了允羲河,替从军的人报仇吧。”
“急不可待,”仇末仇齐掐下一截雷藤将断面渗出的汁水抹在月牙镖的刃上,望了眼愈走愈近的两人,尖细的声音有些发颤道,“丘兹国当时给允羲河和南齐开道,如今就用他丘兹的毒去杀允羲河。”
徒然之间,凌霄已振袖出剑。
允羲河未及出鞘,只得翻腕平剑格挡下这一重重的直挞,两剑相交几近振飞兵刃。允羲河经此变故不由地敛目凝眉,忧心如杵捣,只想带萧琬琰离开,一时间目光所出似剑锋鸣动、引真气激涌。
不辩来人,不知对方企图;不察后路,不知围堵几时。允羲河一手握剑鞘一手将萧琬琰箍在身侧,温声翻开裹住萧琬琰的斗篷,只对着对方露出的一双眼睛道:“琰琰别害怕。”
萧琬琰还挣了挣身,见无从乱动,只好偏过一侧头,等了片刻便有一粒萤火从领口飞出来。萧琬琰笑盈盈地闷在斗篷里说道:“羲河哥哥,我偷偷捉了一只。”允羲河笑了笑将他再裹紧了些,掩在身后。
“为何不拔剑?你就是这般惯于在战场调情?与我比武,我便放你二人走。”凌霄
', ' ')('远远只见允羲河行若无事地回身调笑,惊怒交集之下,鼓动周身之力,鹰扬隼击般长剑急刺而来,身剑随行至半途竟抽带而转,竟朝萧琬琰的胸口斜劈下来。
允羲河忿然作色地单手抽出剑柄,剑刃嘶嘶破风、缓缓弓起,卷绞住对方的剑身一番蓄力崩搅。凌霄急急抽剑后跃才未伤及手腕,虽知允羲河不愿出战,但见他这剑招后发极多又委实阴狠,一时为其剑法所迷,着实想要一较高下,更让胡灵耶看看谁技高一筹。
凌霄见急攻之下稍有激起对方剑意,更待急出百十余招挫顿敌手,却不防空中倏忽之间密坠羽箭,可知一时不察竟被围得严丝合缝。凌霄瞧见不远处燃火的军营,只能挥剑劈开一道箭雨,乘隙撤身离去。
允羲河识得这人是旧年来军营赎公主的先锋兵,却不知这人诡谲异常的举动所为何事。不待允羲河细思,已然有更为务急之事,这箭雨并未停歇反而加剧。
允羲河护着萧琬琰往外围走,仇末仇也知此时不发便会让人起疑并非是丘兹所为,便急急将飞镖掷出去。
“射中了吗?”万俟昊状若无物地轻飘问了一句,未待人答话已挥手命麾下收了弓弩,渐次离去。仇末仇也只得咬牙道了句:“不知。”
“豹子喂饱了吗?”万俟昊又问,这番仇末仇才咧嘴笑道:“没有。”话毕,随万俟昊一同,趁夜色折返回烘云阁。
允羲河半抱住萧琬琰靠在自己身上,避过几支随风就势的羽箭,在树干后掩护住萧琬琰时才来得及用剑鞘打落自己背后的飞镖。
原本乱腾腾的树林一下子静可闻针,萧琬琰也才得以从斗篷中脱身,搂抱住允羲河的脖颈问道:“羲河哥哥,这是怎么了?”
“无事——”允羲河顺着树干滑坐下来,伸手摸了摸萧琬琰凑近的脸,只说先坐一会儿再走。
萧琬琰本还想去捉一只小草萤带回去,却被允羲河捉住袖口不许去。萧琬琰靠在允羲河身边,却只觉对方胸口的起伏愈加剧烈,汗水似乎也顺着下颌滑下来。萧琬琰正想出言相问,抬头却见三尺外竟站了一头成年斑豹。
那斑豹似已空腹良久,望着两人垂涎,未待站稳突攻之势,便先扑了过来。
斑豹的趾爪坚硬锋利,仅是相触便把允羲河的左臂划出几道血痕。允羲河一面挡在萧琬琰面前,一面却不可自抑地跪下身来,萧琬琰这才看到允羲河后背上变黑黏连起的狭长伤口。
眼见脊背起伏的斑豹用令人毛骨悚然的目光盯着他们,萧琬琰惊骇之时却是毫不迟疑地挡在允羲河面前。
“琰琰,不行!”允羲河见此连忙拔剑悬腕重刺,却一时催动气力,毒性突破窒碍,竟气血攻心翻倒在地。
萧琬琰看着那头顿步向前的斑豹,整个人伏在允羲河身上挡住,瑟瑟地颤抖着,而那凶悍的豹子上前却亲昵地舔了舔萧琬琰的手。
萧琬琰眼前迷蒙地抬头看了眼凑上前的豹子,揉了揉眼睛却再也看不分明。允羲河骤然转醒见豹子未行伤人,只嘶嘶重喘着说了句让萧琬琰先跑去近前的军营再命人来找他,就昏沉过去。
萧琬琰不敢把允羲河留在这里,眼前视力却又难以辨物,细想之下将手探进允羲河的前襟,将萧白珩给的药掏了出来,手指发抖地将瓶塞拔开将药全吞下去,这才看清那头斑豹,原就是昔日在军营里看到的母豹子:“你是闻到我身上辛巴的味道了吗?你认不认得军营在哪?带我呃……和羲河哥哥过去,我就把你儿子还给你。”
那母豹子似听懂了,叼住允羲河的衣领便想拖拽着走,萧琬琰见状赶忙将斗篷褪下来垫在允羲河身下让豹子叼这个走。
萧琬琰虽看得清,却在夏夜里觉得形寒畏冷,手足难温地托揉着坠痛的肚子,腰膝一软险些跪倒下去。
“你先把羲河哥哥……呜呃好痛,带走好不好……”萧琬琰气血化源不足之下,愈加痛得直不起身,望向那头豹子时却见它松了口将允羲河摔在地上,跑过来冲自己龇牙咧嘴。
萧琬琰气哼哼地挥手拍在豹子的头上,委屈得却快要哭出来:“坏豹子!不许摔羲河哥哥,我跟着你一起去就是……”
萧琬琰只能扶住树干,亦步亦趋地跟在豹子后面走,但凡稍有停步,那豹子便毫不留情地甩了允羲河,跑过来哈气。
萧琬琰缓步跟得耗气伤津,豹子跑出山林转眼就放下允羲河疾跑开,萧琬琰远远见它不知往何处去,才想追过去就腹内一阵剧烈绞痛疼得倒在允羲河身上,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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