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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朝破瘴雾,云空涌曦光。
秋末如万物投于燥器,枯偃而婆娑。水槛无人扶,绿醪似的池水中只漂了几枚大小如铜钱的莲叶,生意尽矣。
浮水拍堤石,水纹似鳞甲。池中的活水被风一搅,便浇透了岸边曝干的石头。
市城少闲地,惟此似姑苏。萧其琛从屋外的廊窗下走过,枕河而起的水巷一曲三折,遮着视线。
常说“境遇不同,所求不同”,萧其琛生在钲和鼓声里,荒垒经战成丘,朝堂投笔上似戍楼。不似萧善渊即位之初的两三年,萧白珩才会说话,时年旨在宽俭安民,四境之下法令清肃;又大异于萧琬琰出生后的盛业载垂,甚有治声。故而萧其琛性情里落落穆穆,大抵自生年始。
昔日萧善渊在一场兵事雄谈中接掌帝位,虽早年楚泽遥于招揽人才上苦心经营,却远比不过废太子一党收养门客之众。只,终归是祸福相倚,废太子门下最受宠的异族巫娥,反倒成了促其失势的重要一环,终致树倒猢狲散。前朝中,自然也有揆情审势、随风而倒之人,就中便有王崇锦。
历两朝而能特授为吏,虽非科第出身却在处理刑狱之事上百谋千计,又极敏锐地在形势已转之际转入胜者门下。只不过这番明哲保身的作为,却引得少年时的萧其琛多加猜忍。
“这个给你,”萧其琛负手取出一副古香缎盒,拨开乌木搭扣,扑面便是氲氲浮泛出的木樨香,“桂龙香,燃在隔烟榭,你可以用它宣肺通窍。”
彼时合香难得,凝合木樨香药的线香更是不可多得,故而向来只在螭奁作御香之用。叶淮安只接下却未收,看着盒面上熟织的亭台,清亮的眼睛不受微尘,心头被这贵重珍奇笼绊着,才伸手摸了摸织物上的博古纹。
“陛下赠与殿下的,应该收进庆阅斋才是……”叶淮安将香盒抱束着,从彤台边走上去,想随萧其琛将香收起来,却听对方只是顿颔片刻,又一咳气,才半明半昧地开口道:“……不是父皇的赏赐,是我自己去殿里拿的。”
叶淮安暂堪眨眨眼,面上白如水启时色,一时摸不准,只问道:“殿下近来为何……总送我东西?”虽然都有可用之处,但印金如斗,却不是常人能用之物。
萧其琛被问得闷顿住,只说了看不惯王崇锦不过临阵倒戈,又无作为,却能在当朝有称;还说了看人眉睫、攀高结贵,虽人不耻,但自古皆然。说到最后,只说:“你收了我的东西,都是旁人拿不出来的贵重之物,所以你也不必有权衡之忧,跟旁人走了。”
“……知希之贵,君后殿下将我带回来,我就不会走的。殿下觉得,我又能跟谁走?走到哪里去?”叶淮安难得听萧其琛一通说了许多话,不禁哑然一笑,又见他将香盒拿去自己提着,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单手牵着人回庆阅斋去。此一桃李之馈,虽暂且停了,但当萧其琛从须臾峰天枢楼博习而归,看着萧白珩和人形影不离,萧琬琰又跑去说要叶淮安陪他去读书;萧其琛便可想而知地继续他的采兰赠芍,很多年。
徐殷几不可闻地叹慨一声,想着是自己当日应下把叶淮安带出去的,在萧其琛面前行事都是小心谨慎,惟恐有失。连日来,自抱月乌骓那日被马鞭抽了腿,便少有被牵过来,如今被牵出的是另一匹背黑蹄白的。待吩咐过去牵马的仆役,徐殷才搓紧手指,从平底圆门外立定,又见萧其琛正兀自凝默着、尊严若神,便悄地躬身站着。
漱泉清湍如拥雪,自根窍而出,澄明可鉴。萧其琛端看这水,将将收回神,还是决意在休沐日入宫一趟。
马车行过绣闼珍楼,将出主道,萧白珩拂帘的手一顿,却是车马正过王崇锦的府衙。徐徐经过一侧的高墙,萧白珩不免想到曾坐在这墙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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