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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昏暗的傍晚,地平线上出现了她们的身影。她们一直逆风行进,这样捕食者就不会闻到她们的气味。在事件之后,似乎所有动物的智慧都有所增长,汉就是一个例子:他有时似乎能完全理解她的话,也会以犬科动物特有的忠诚执行她的复杂指令。但很不幸,这种智慧也不偏不倚地落到了所有生物身上,甚至是危险动物,比如狼。
她闻到了危险的味道:一条皮毛蓬乱的壮硕灰狼正从上风处向她们走来。它埋着头,耳朵后仰,很明显是在为搜捕猎物而隐藏自己。
在过去,孤日可能会对它们的狡黠大为赞叹,但现在她没有这样想的闲情雅致。她一把把埃兹捞到背上,做出了一个许多马科动物遇到危险时都会做的举动:逃跑。“抓住我,埃兹!不管怎么样都别松蹄!”她眼前的地面飞速闪过,雪地被她的靴子踩得咯咯响。如果她的蹄子能直接接触大地,她可能会比它们更强壮,跑得也更快,不过……其实随着年龄增长,这点阻隔对她的影响是越来越小的。
她把意识延伸到那个广阔的存在当中,看到了向四面八方延伸的大地,这让她清楚知道该往哪落蹄才不会滑倒。力量涌入身体各处,让她变得如羚羊般矫健,这给她带来了一些自信:单独一匹狼也许能追上独角兽或者因故无法飞行的天马,但它绝对追不上陆马,能跟上她的步伐就是极限了。
工蜂在她的背上不安地拱来拱去,小声尖叫,像是在抗议,但孤日并不知道她到底为什么会觉得不妥。很久之后,她才终于了解到了原因:这是因为埃兹比她更准确地读出了这匹狼的意图,毕竟只有掠食者才能真正理解另一只掠食者。这匹狼咬得不紧,但它始终保持一定距离,让她无法主动选择逃跑路线,最后把她驱离了道路,赶到了树林里。
她就在这里看到了伏兵。它们一共有五六匹,都有着灰白交织的皮毛,利齿间闪耀着寒光,血盆大口足以一口把她的头咬碎。她试图往一侧逃窜,但只是被另一匹狼拦住了去路,只能不住后退,却发现背后又钻出了一匹狼。它们已将她团团围住,开始逐步缩小包围圈。
她之前的举动看来是真的没过脑子。她当时真正该做的是从包里把枪拿出来,或者直接冲向她看到的第一匹狼。像她这样有着三百年战斗经验的强壮陆马……完全能把那畜生打成肉泥,但如果有一群狼,情况就完全不同了。她杀死其中一匹时,另一匹狼就会把埃兹撕成两半,还有三匹能攻击她的背后。
本能灼烧着她的脑海,在她脑中高声尖叫,说她应该尽力从包围圈中逃出去,但她意识到她现在必须克服这种本能,逼迫自己冷静下来理性思考。像一匹野马一样思考绝对不是她现在该做的事情。
这群狼并没有直扑过来,只是慢慢缩小包围圈,看来它们意识到这次的猎物十分危险:陆马一蹄就能击碎骨头,首先发起攻击的狼很可能会受伤,而对一只在野外求生的掠食者来说,这就意味着死亡。它们的犹豫给了她宝贵的几秒钟思考时间。
危险迫在眉睫,她已经来不及钻进鞍包了,但埃兹……“快进去!”她扭头掀开嘴边最近的包裹,是绣有露娜标志的那一侧。这里其实是仓库,但她现在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无论如何都别开门!”
还好埃兹照办了。她一钻进鞍包,包就骤然静止在空中,纹丝不动,亚历克斯立刻为它所困,无法挪动半步,幸亏这群狼根本无从得知这一点。她奋力从鞍包带中挣扎出半个身子(她不能低头用嘴解开带子,那简直就是邀请它们来攻击),开始一边前后扭动,一边虚张声势。
“再往前一步,你们就死定了!”她用锐利的目光扫视群狼,咆哮道。“我可不像我表面上这么年轻,也并非毫无还蹄之力!”要是她经历过这种事情,她出门时肯定会把枪背在肩上的,但她之前从来没想过狼群居然会来到如此靠南的地方。“死定了!”
一匹脸上遍布伤疤、满口断牙的恶狼率先扑了上来。她保护埃兹的代价就是被鞍包困住,没法调转身体用正面对它,但这匹狼也很不幸,因为她对此已经严阵以待。
借助大地的帮助,她感觉到它一跃而起,于是她将力量灌入体内,让她的血肉之躯在片刻之间坚如钢铁。利爪轻而易举地划开她的裤子和衬衣,但像碰到装甲一样从她的体表弹开。她随即用后腿猛力一踢,如炮弹般正中它的面门,骨头断裂的声音立刻响起。骨折的不是她,看来一匹狼已经动不了了。
“你们有谁还想尝尝这个?”她的吼声让蹄下的土地一阵震动,不过这也可能正是大地的怒火,她说不太清。她的后腿已经自由了,只有前腿还卡在里面,但她仍然没有脱困,而它们貌似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
陷阱到了启动的时候,整个狼群向她一同发起进攻。在这一刻,档案屏住呼吸,借助她的所有感官收集一切情报,开始计算逃脱轨迹。包围圈中有十一匹狼还活着,稍远处还有三匹狼随时待命,准备防止她逃脱。她对此应该非常荣幸:只有在猎杀极度危险的大猎物时,它们才会摆出这种阵势,如果它们会为这样一只小马大张旗鼓,那它们肯定是已经饿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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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档案向前一跃,钻出了在空中一动不动的鞍包带,但这一跳也让她向另一匹巨狼张开的爪子径直飞去。她在空中扭转身体,尽力用肩膀撞向它的身体。
档案此时并没有接触地面,无法使用大地的全部力量,不过与这匹狼撞了个满怀时,她体内还留存有不少力量,因此这次骨折的同样不是她,但它的牙齿和起码两排利爪还是划烂了她的衣服,给她带来一阵剧痛。她没有因此停步,而是在落地后迅速打了个滚,在它们大多数成员反应过来之前逃出了包围圈。
“你们死定了!”她转身对群狼吼道,但它们的回答只有低吼和嚎叫。她再次让大地的力量贯穿全身,暂时缓解了她的疼痛,如照相机般的眼睛也让她瞬间看清了全局。有几匹狼正倒在鞍包前痛嚎,这个鞍包看似柔软,却如一堵砖墙般坚不可摧,但它们貌似只是对此没有防备,并没有真正受伤。除了刚才被她又弄出了几颗断牙、退到一旁休息的那匹母狼之外,她的这次突围只干掉了一名敌人。
逃生之路就悬在那边的空中,只要她能打开包裹,再把它及时合拢,她就安全了。假如档案在战斗中死去,那在她复活之前,埃兹肯定会饿死,因此她必须活下去。“该死的,你们该捕杀的是鹿!”有一匹狼似乎学乖了,掀开埃兹刚刚钻进去的那一侧鞍包开始翻找,但却发现里面空无一物。整个世界也只有档案和露娜才能打开那个包。
它们最终放弃,把它敞开着留在原处,而这意味着她必须先把它合拢再打开,途中还不能让它们靠到身旁。还好由于这个包已经打开了,里面的埃兹至少应该就出不来了。
档案转身飞奔,钻进树林深处,佯装向最近有守卫的方向跑去。她没有理会倒在地上的这只野兽,而是全速踏过它的身体,她雪白的衣服因此沾染了更多并非来自她自己的血迹。又一只掠食者不会再伤害小马了。
一穿出森林,她就立刻掉头返回,像一只一生生活于此的野鹿般娴熟地奔跑于林中小径之间。途中,她遇到了一丛茂密的荆棘,但她却根本没有减速。“放我过去!”这些植物用自己的方式抱怨了几声,但它们还是滑向两侧,并没有拉扯到她的皮毛,让她能保持原速继续前进。
她冲上了一个小池塘。后蹄一离开雪地,她的魔力就骤然消散,于是她借雪地靴之便在冰层上做了个急转弯。一个刚被荆棘划得遍体鳞伤的追兵没能转过弯,脚下一滑重重摔倒,但另外几匹狼稳住了脚步,继续在她身后紧追不舍。
这些家伙到底是有多饿?它们的三个成员已经因此受了伤,它们却根本没放慢追捕的速度,它们不是应该早就放弃了吗?一个比这是群饿狼更恐怖的想法涌上心头:也许狼聪明到有自己的情感。假如她杀死它们的成员,它们就会将怒火全都倾泻到她的头上,就会不顾一切地复仇。
但它们不可能有复仇的机会,因为它们这次选错了目标。档案对此其实有些自责:她对掠食者的所作所为并不感到愤怒,它们就是为此而生的,但为了求生,她也绝对会不择手段。如果这意味着她必须杀光它们,她绝不会犹豫。只有先不变成其他人的食物,你才有在未来为此自责的奢侈。
她不能停下,否则她就会被撕碎。她的魔力足以抵挡一次攻击,但五六只爪子一起抓到身上就不行了,每一次攻击都会削弱她的力量,减弱她与这颗星球的联络。她必须拿到她的枪。
她终于成功兜了个圈子跑回鞍包旁边。它正悬浮在空中,一条瘦小的狼仍在徒劳地撕扯它,却没在包上留下一道划痕,也没把里面那只鲜嫩多汁的幻形灵抓出来。“从我面前滚开!”她一吼,这条未成年的小狼就畏缩地退开。亚历克斯并没有管敞开的那一侧鞍包,而是一跃从另一侧钻了进去,重重摔在地板上。
外面的咆哮声和撕扯声愈演愈烈,布匹在吼声中摇晃。它们或许也会企图打开这一侧的鞍包,因此她不得不死死按住门,直到大门彻底关闭之后才得以喘息。她其实很想在这一直等待,等到这群狼最终无聊下来,弃她而去之后再出门,但埃兹还在仓库里,因此她不能这样做。任何一个小孩子都不应该独自面对那种孤独无援的情形,更何况埃兹需要爱,为了爱她会不顾一切。她最后也许会试图逃出门外,然后就会直接落到在外面守株待兔的狼群的爪子当中。
亚历克斯挣扎着脱下外套。它已经被血液浸透,各处还有破损。她随后跑到卧室的一块装饰木板前,掀开木板,露出了里面的保险柜。她用嘴旋转转盘输入密码,全程逼迫自己不要瘫倒,这样她就不至于输错密码,需要从头再来。枪械保险柜厚实的柜门随之弹开,她连忙把枪拖了出来。
柜子里有几把枪,保养得都很不错,其中既有事件之前生产的枪械,也有事件后为小马设计的产品,她从中选了最新的一款全自动标配马用步枪。这支怪枪像骨折夹板和枪的结合体,她一把前腿伸进去,枪上的电机就立即卡紧枪支各处的塑料扣,瞄准镜也咔哒一声探出。它的使用方式很简单:只需抬起腿,绷紧腿部肌肉,它就会立刻开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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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跑回入口,听到门外徒劳撕扯布匹的声音依然没有停歇。“空尖弹!”她对着枪大吼道。它哔地一响,内部的机械装置随即开始运转,发出一阵塑料相互摩擦的声音。亚历克斯用另外三只蹄子站稳身体,然后用右前腿掀开包裹,有史以来首次,利爪得以探入室内,向她直扑过来。
距离如此之近,不需要进行复杂的弹道计算,亚历克斯也能正中靶心。她直接向这只野兽的嘴里开火,子弹在它脑后炸开了一个大洞,尸体随即从门口滑落,露出外面的另外几只动物。
档案端着前蹄后退一步,目光始终没离开入口。片刻之后,另一匹野狼也向她扑来。它在空中就被击毙,残存的动能让它的尸体落到了鞍包的正下方,和它的伙伴一起倒在地上,毫无生机。这是第四匹。
“我不想杀你们!”她以她娇小的小马身体所能发出的最大音量朝门外吼道。“但我绝不允许你杀死我和我的朋友!你们毫无取胜的可能!”她朝天开火,枪响与之前两次一样震耳欲聋。
狼群终于崩溃,看来它们的确了解火器的威力。它们立刻乱作一团,恐惧地抛下尸体边叫边逃,向四面八方逃散开来。
* * *
孤日钻出鞍包,跨过尸堆。她见过的尸体已经够多了,对此根本面不改色,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喜欢这种场面。“你们找不到别的食物可吃,我很抱歉。”她对其中一具尸体这样说道,这才嘟哝着把尚存温度、水汽萦绕的尸体推到一旁。她把另一具尸体也搬走了,这样埃兹钻出包时就不至于直接踩在敌人的尸体上。
但除此之外,她并没继续打扫战场,而是连忙赶回来,用嘴把敞开的鞍包合拢再打开,向里面喊道:“埃兹?埃兹,你还好吗?”包内悄然无声。
亚历克斯爬进包内,顺手关上了门。“解除武装。”枪从她的腿上松脱,让她能把它甩到地上。现在,战斗已经结束,疼痛立刻让她清楚感觉到了身上的无数伤口,其中有几处正在不住流血,把她的衬衣染成一片血红。它们必须尽快缝合,但她现在还得先忍痛几分钟。
仓库只有一层,呈圆形,里面堆满了货架。原先存放于此的艾奎斯陲亚制品大多已经和书一起分发到全球各个城市中去了,现在这里简直像一堆赃物胡乱堆在一起:货架上层摆放着没开封的盒子,里面装着电子存储器和书画等艺术品,下层挤满了实用物件,有成桶成桶的小麦和玉米、打包成捆的干草、罐装蔬菜,还有盐、小苏打和洗涤剂等厨房用品。这里同样靠附魔水晶照明,都是很久以前亚历克斯装修另一侧包裹时拆下来的。
仓库里没有供暖系统,也没有电,因此为了长久保存物资,亚历克斯一直都尽量缩短在此停留的时间。这里现在还不像户外那么冷,但如果她们继续留在这,它很快就会变得那么冷了。“埃兹,你在哪?”
身后传来一声抽泣,她转过头,慢慢向那个方向走去:“埃兹,你安全了,它们都逃跑了。”
埃兹正躲在一捆干草里。向她走近时,她能看到她惊恐的双眼从乱糟糟的草堆当中探出。她始终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于是亚历克斯并没有继续靠近,而是在几尺外坐了下来:“你做的很棒,埃兹。你听了我的话,真的很棒。”
“你受伤了。”这句话如此微弱,孤日几乎没听见。她的语气并非惊恐,而更像是崇敬。“你为我流了血。”
孤日点点头,与往常告知她重要事宜时一样凝视着她的双眼:“埃兹,我必须如此。你的母亲把你交给了我,那我就绝不会让你伤到半根毫毛。”
埃兹在她的临时避难所里拱了拱,把头拱了出来,一边往外钻一边抖去粘在身上的草茎。“为什么?”
“是为了保护我自己。”她没有移开视线,但她用余晖之前教给她的方法把视角延伸到了那个虚幻的世界当中。她之前也这样尝试过,但她什么都没看到,而现在,她看到她的胸膛中有一团火苗在摇曳,看到一束微弱的光线从中向外延伸。她随即让思绪回归现实:“看来你不仅仅是模仿我的话了啊。”她的伤口仍在流血,如果她不立刻处置,她恐怕就会过于虚弱,没办法给自己疗伤了。
“确实不是。”
她继续强忍疼痛,上前拥抱这只小工蜂。不到一个月之前,她甚至不比一头野兽聪明多少。是不是所有工蜂都是如此?
埃兹紧闭双眼,静静依偎在亚历克斯怀中,直到亚历克斯把她放开,她才开口:“你还是很疼。”
“看来我是该把伤口处理一下了哈?”她把工蜂放开。“得止血。来吧。”她指向房门。“我们去另一边,那边有急救包。”
“好。”
走到门前时,亚历克斯再次端起枪:她绝不会再手无寸铁地在这片旷野中行走了。她们一踏回雪地,这个鞍包就和一个普普通通的布包一样轻柔地落到地上。亚历克斯把它背到身后,并没有立刻钻进去——她现在只想赶快远离这些尸体,以免饥饿逼得那群狼回来对自己同胞的尸体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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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惊惧中,埃兹环顾战场遗迹,又呆呆地注视着两具尸体,亚历克斯不得不连推带拽地让她离开。她们随后一直默默无言。
没有御寒法术的保护,热量从亚历克斯体内迅速流失,冻僵了她的全身。伤口附近的血液在衣服上凝结成冰,随着她的步伐不时开裂。以她现在的身体状态,她真不该在这种天气下行走,但她还是带领埃兹远离尸体、远离主路,走回之前的那片荆棘丛附近,这才打开鞍包,如一条死鱼般僵硬地翻进包内。
“我来帮你!”埃兹慌忙上前扶住她。“要帮忙吗?”
“不……不用……”她身体一阵颤抖,逼迫自己站稳,却失败了。“我只是……有点虚弱。”她不顾身下混杂着血液的雪水,开始奋力向楼梯爬去。“急救包在……在浴室里,我得先去清理伤口。我可不想感染……”
埃兹紧紧跟在她身后,却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是不住啜泣。虽然她的外貌如此奇特,她现在的表现和一名惊恐的小孩子根本毫无分别。“我很抱歉……你生活的世界就是如此,埃兹……”她挪到楼梯口,尽力站起身。“你不该看这些事情的。你就上楼等我吧,我……应该过不了几个小时就会回来了,我的伤没那么严重。不管出了什么事,不管我怎么样了,你都绝对不要打开房门,明白吗?”
埃兹重重摇头:“别走!”
她勉强走下楼梯,走到浴室门前:“你别看着我了……我不像……不像我表面伤得那么重。我……没事……”
她感到一阵头重脚轻。之前的寒冷冻木了她的四只蹄子,而她在这个地方也得不到来自地球的援助:这里本就不在地球。她倚倒在门上,无力地摸索了三轮才最终打开房门,而她的舌头似乎也不那么灵活了。
她就要流血而死了。档案对这种感觉非常熟悉,她经历过的死亡比任何人都多,很清楚在雪地中流失那么多血液后突然切断魔力供应会导致什么后果。要是她现在还在地球,身边有一名经验丰富的医生,她或许还能活下来,但在这,她都不知道她还能不能再爬上楼。
埃兹呆呆望着她,表情每分每秒都愈发焦急。亚历克斯知道这是为什么:掠食者都能看出猎物是不是要死了。“别……别……”她现在毫无魔力,但她还有毅力尚存,因此她鼓起残存的力量,驱散身体中的寒意与临终前让人陶醉的麻木感:“埃兹,你要保证……绝对不出去。”她的语句已经含混不清,只能勉强从口中流出。她的腿现在完全无法挪动,血液在腿下汇集成河。难道她是断了一条主动脉吗?
现在只有她的意志还在维持她的生命:“你……储水箱……食物在储藏柜里……壁炉……我……”埃兹恐慌的脸庞逐渐模糊。
亚历克斯死了。
* * *
档案漂浮在无光、无声、无嗅、无触的一片虚无当中,只有在这种时刻,她才能感觉到一丝平静。这片虚无无边无际,她可以留在这里,再也不会感到疼痛。在这里,她的朋友永远都不会弃她而去,而她也永远不会辜负他们。
她清晰的记忆在死后也变得模糊,一生的点点滴滴如走马灯般在眼前闪过。她看到了过去,看到了科迪学走路时的样子,看到了她父母的脸庞,他们正在洛杉矶一家医院的病床前焦急地注视着她。这个画面本已埋藏在记忆深处,现在也从脑海中浮现。
她也看到了未来,它们同样如记忆般在远处散发着炫目的光彩。那里有什么东西在等着她。即便在现在,它仍在驱使她前进,命令她完成她的旅途。它是如此遥远,又如此明亮,以至于光芒遮盖了它本身的模样,遮盖了等待着她的命运。它的边界如黑洞视界般不可逾越,似乎她在此之外根本不存在(至少她的记忆不存在)、根本毫无意义。
“现在还不行。”她把视线从这个奇点前移开,立刻感觉到一阵巨力推动她的身体,让她沿着将她与地球相连的信念之线回归。“我还不完整。”她的离别并没有引起怒火,只引起了一阵惋惜。无论这里是不是有某种意志,她这次都看不到它了。
生机涌入档案体内,疼痛灼烧着她的每一个神经细胞。她痛声尖叫,浑身痉挛,神志恍惚地咳出肺里的液体,如此看来,重生过程其实极似婴儿诞生。她四肢的疼痛逐渐平歇,逐渐变成了万针刺骨般的瘙痒——这是她的肌肉在回忆该如何运动。
一股难闻的气味随之而来。她用几分钟挣扎着脱去身上的破烂衣物,把它整个扔进浴盆里。它还是温的,因此这意味着要么还没过去多久……要么埃兹并没有留在房内。时间静止法术确实只有在内部没有活物时才会起效,但之前她根本不是活的。
“埃兹!埃兹,你在吗?”她走出房门,走进走廊。她的四肢刚刚复苏,还有些僵硬,因此她步履缓慢。她推开卧室房门,大略扫视一圈寻找幻形灵的踪影,发现两张床上都空无一物。她的确有可能藏在床下或者哪个大抽屉里,但亚历克斯并没有去仔细搜索:要是埃兹确实藏在那种地方,那她可以过会再来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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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这次死了多久?几个小时?还是几周?一般来说,她受的伤越重,她死亡的时间就越长,这让她心存一丝希望:她这次没被炸成两截,没有身首异处,也没受到辐射,因此应该……“埃兹!你在哪呢,埃兹?”她转身向楼梯方向走去,每一步都愈发自如。她感觉自己已经大致活了过来,不出几分钟,她应该就能行动如常了。
楼上简直像被洗劫过一样:坐垫和被单散落一地,家具东倒西歪,纸张被撕了个粉碎,书籍杂乱地堆在地上。厨房的情况貌似更加严重,但混乱的场面遮挡了她的视线,让她几乎看不到远处的场景。到底出了什么事?
“埃兹,你在哪?”亚历克斯站在楼梯口,目光不放过一丁点活动的迹象。还好出口没开……但这并不意味着没人用过那里。无论是谁都可以从内部把门打开,要是埃兹没遵从她的命令,哪怕只是一时冲动,她都很有可能会被困在门外,受冻致死。“求求你了埃兹,是我啊!我没事了。你到底跑哪去了?”
亚历克斯连滚带爬地跑进厨房,冲到控制台前。控制台上显示着当前的时间,表明她死去了两天,但不幸的是,如果房内没有活物,钟表并不会运转,因此为了与外面的世界保持同步,她每次进屋时都得重新校对时间。这个数字只意味着至少过去了两天。
该死。埃兹,你千万要听话啊,亚历克斯一边这样想,一边跑回客厅进一步搜索。搜索时,她开始胡思乱想,心想要是她找不到她,她该怎么对暗光女王交代:“瑞利,是的,我帮你的女儿发掘出了她的灵魂,但我马上就放任她跑到森林里冻死了。我都没来得及和她说说话,弄清到底是什么地方起了效果,我就被狼咬死了。”这可算不上是给幻形灵女王的好理由。就算她的女儿走丢时亚历克斯已经死了,她的责任也不可推卸。
亚历克斯没在一楼找到埃兹。她随后跑进地下室,在这里的其他地方也搜查了一番,甚至打开了机器间的房门,但各处都没有有人来过的迹象。彻底搜查完毕,她才向二楼走去,准备面对现实。
二楼其实只是个环形的平台,墙上有书架(这里的书架她没拆)。席卷楼下的风暴似乎也袭击了这里,因为这里的大多数书籍也洒落一地,堆成大小不一的几堆。最后,在一个由书、被子和食物堆成的小窝里,她找到了埃兹。她正在熟睡,干透了的饼干和蔬菜饼环绕四周,身上盖着好几层被子,就算在雪地里,它们大概也能让埃兹保持温暖。
看到一片狼藉,她通常都会大发雷霆,但在当前这种情况下,她只是大大松了一口气,无论她惹出什么乱子都不会较真了。
她没把她叫醒。一确定这只小虫子还在呼吸,孤日就把被子盖回原处,下楼开始收拾烂摊子。工作很快就让亚历克斯沉醉其中,尤其是在变成一只小马之后。
干活时她顺便降低了供暖系统的功率:她们的氢气储量不足三分之一,要是再遇到一场意料之外的暴风雪,这些恐怕就是最后的救命稻草了。清点过后,她发现食物损失相当大,还有几本书掉进了水里。
损失不小,但也并非无法承受,至少她没有失去埃兹。她把所有可燃物都装进一个垃圾桶,留着下次生火时使用(图书馆内严禁烟火,要不然她们都会因烟雾而窒息),说不定等她们距圣路易斯再近些,远离狼群活动区域之后,这些东西就能派上用场了。
在一楼收拾了一个多小时之后(还有很多工作尚待完成),她听到楼上发出了一阵响动,被子掀开、书籍从杂物堆上滚落的声音随之传来。
孤日停下手头的工作,抬起头望向上层平台。她肯定马上就会在这个方向看见一对昆虫的复眼了:“早上好,埃兹!”
“早上好,”她重复着她的话,但不像之前一样模仿她的腔调。看来这并非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就算她真能退步,几天时间也不够。“早上好……”她扇动翅膀,越过栏杆陡然下降。亚历克斯从中了解到埃兹现在还不会飞,不过她的滑翔技巧已经相当高超了。
这只工蜂轻柔地落到附近的一个沙发上,目光在她身上寸步不移。她走下沙发,在拥挤的房间内环绕着亚历克斯缓缓踱步,一边走一边抽动鼻子,亚历克斯便站定不动。无论埃兹以为自己能发现什么不寻常之处,她很明显都没找到,只是让自己的表情更加困惑了。
“死了,”她突然冲上前去,死死抱住孤日的一条后腿抽泣起来。“你死了!”
“我确实死了。”生活在幻形灵巢穴中的工蜂知道何为死亡,孤日并不奇怪。无论暗光采取了什么办法试图让她的女儿获得意识,它都不可能让她看不到显而易见的事实,虽然如果有选择的话,亚历克斯绝不会让她看到这种场景。“你妈妈没告诉你我的情况吗?”
埃兹没有作声,只是稍稍加大了抱住她的力气,于是档案决定换个说法:“我知道你还需要我,因此我必须回来。我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再度发生了。”话虽这样说,一只幼年工蜂到底能听懂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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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确听懂了。无论工蜂看起来多么像一只冷血的昆虫,她们也能哭泣。
接下来的几天,亚历克斯和埃兹一起逐步把一切恢复原样。她用空闲时间把房子收拾干净,尽力修补她的那套附魔衣服。衬衣彻底撕烂了,不过她还有好几套备用的,因此这不算什么大问题,但外套和防雪外裤就是另一回事了……
幸好那个法术并不要求它附着的布料毫发无损,但即便如此,衣服上的破洞也会散失热量,而在如此寒冬之中,一丝热量流失都不可承受。孤日缝补了裂口,在衣服内侧打了补丁,但她能做的也不过如此。但愿她在圣路易斯能找到个好裁缝。
埃兹的智力并没有退化,甚至一天比一天更机灵了。她片刻不离地待在亚历克斯身旁,坚决不让她离开视线,这样过了一天多才重新变回原来那活泼的样子。最后,亚历克斯终于把冬衣修补完毕,两马再度启程,这一次,她全程把枪放在触蹄可及之处,数次靠它摆脱掠食者的袭击。
不过实话说,这一路打扰她们的家伙并不算多,毕竟在荒野中,没有强大魔力和尖端科技、味道也不错的动物还有很多。和地球过去的情况一样,野兽只有在极度窘迫的情况下才会选择袭击智慧生物,因此几周之后,她们就平安来到了埃芬汉县。
在事件之前,这座小县城比亚历山大市还大一些,但现在这片区域并没有小马定居。和大多数城市一样,这里无人修整的房屋已经破烂不堪,只有老式的石质教堂和银行还暂时屹立不倒。
这天狂风大作,不过并没有下雪,她们也都穿着雪地靴,因此她们步履如飞。“好像有房子!”一走进小城,埃兹就指着远处半埋在积雪中的一栋铝合金建筑,高声呼喊道。
“埃兹,你没看错。”埃兹穿着雪地靴,亚历克斯很难把她举起来。她可不想被靴子正中面门,而调皮的埃兹很有可能会干出这种事情来。“那是人类的建筑。它现在还没塌,看来它是比其他房子都结实。”
“为什么?”
“因为在这种地方有冻融循环,那对建筑物可是相当不好。”
“为什么?”
孤日决不允许自己因为埃兹的十万个为什么而不耐烦,就算在到春城之前她都不会停下,她也得忍着:“你知道冰的本质是什么吧?还有雪?”
埃兹点点头,把几团雪踢向亚历克斯:“它们到处都是!”
“没错。液体水的体积比固体水要小。要是把一瓶我们平时喝的水扔到冰窟里,它就会膨胀。”
“为什么?”
“因为水是极性分……”她叹了口气。“扯远了。”她们这时正从堆在路旁的一大块金属前走过,它貌似曾经是个拖拉机,但现在它锈迹斑斑,只剩下几小块铁皮还在雪地中反射着光泽。一路走来,她其实能在停车场和路旁看到很多这样的车辆,只不过她得仔细观察才能发现它们的遗迹。“埃兹,想想看,雨水和露水会渗入物体内部,等到冬季来临,这些水就会结冰,从而把物体挤开。长此以往,它甚至能让石头化为碎块,而人类建造的大多数建筑还不如石头结实呢。”
“为什么?”
孤日开口想要回答,却立刻闭上了嘴。“小麻烦鬼。”她佯装气恼地瞪了她一眼。“你根本不在乎这到底是怎么原理!你就是想让我说下去!”
埃兹咯咯笑了起来,伸蹄戳了戳她的肚子:“那是当然。你可真是一肚子墨水,太好玩了!”
“哪有的事!”孤日俯下身用鼻子蹭了蹭她的脸(她穿着雪地靴也只能这样了),不过时间并不长。“你妈妈可没告诉我你觉醒后有这么机灵,到时候我得在信里好好向她抱怨一番。”
工蜂的笑声停了下来:“妈妈是什么?”
“妈妈就是……”孤日思索片刻。这只工蜂对她小时候的经历还留有多少记忆?每次亚历克斯询问埃兹巢穴里的生活如何时,她的回答都很含糊,而且接下来几个小时总是会闷闷不乐。“妈妈就是最爱你的那只小马,是无论如何都会照顾你的那个家伙。”
“噢,那我知道是谁了!”埃兹把头靠在亚历克斯身旁。“我还以为你就叫亚历克斯呢。”
亚历克斯叹了口气,不过她还是把她拥入怀中:“我大概相当于养母吧,但你的妈妈可不只有我。我说的是生下你的那只小马——暗光女王,是她把你交给我照顾,我知道她也爱你。”
“哦。”埃兹从她怀里拱了出来。“我记忆中还有一只小马,大概就是她吧。她想让我一直陪伴在她身边,我想要……什么东西的时候……”她浑身肌肉一紧,耸耸肩说。“她可不像你那样有那么多食物。”
“她已经尽她所能给你爱了,”孤日脱口而出。“但我和其他小马不同。我……我死后还能复活,以及我的爱比她多的原因是一样的,我……”如此复杂的问题难以解释,至少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其实不是一只小马,只是看起来像而已。这有点像幻形灵:要是你们愿意,你们也可以变成小马的模样。我外表一直是一只小马,但在这层伪装之下我其实是别的东西。那‘别的东西’没有名字,也没必要命名:我觉得在我之前应该没有与之类似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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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
“别又来了好吗。”亚历克斯叹道。“我不知道,埃兹。它不是我与生俱来的,而是几只天角兽和一头怪物共同把我变成了这个样子,而哪怕他们合作,这也相当困难,过程也极度痛苦。我觉得我恐怕死过无数次,一次又一次地死去,直到我不需要他们的魔法也能复生,直到我不再是一只小马,这酷刑才得以停止。”
她突然一顿,引得埃兹也停下脚步。她在远处望见了某种这里不应该有的东西:烟雾,不是火灾所引发的浓烟,而是从烟囱中冒出的轻烟。她上次来这里时,这个地方绝对没有人定居。难道有谁倒霉得在严冬时节回归人世,还落到了一个被时光冲刷干净的小镇里了吗?要是果真如此,那她就必须前去帮忙。
档案不是天角兽,没办法传送到全球各地,更不像守护者那样能化身千万,因此她只能尽力做好眼前的事情,不过能在这种废墟中活下来的回归者也是让她啧啧称奇了:要是有谁在隆冬时节被困在一具新身体内还能如常生活,甚至还能点起炊烟,那他肯定有丰富的野外求生经验。
“快跑,埃兹!肯定有谁在那边!他们说不定需要我们帮助!”穿着雪地靴,她其实没法放开步子奔跑,要不然她就会把自己绊个狗啃泥,不过她还是可以踏起小碎步,以埃兹能跟得上的最快速度向前冲去。发觉这只工蜂已经到了极限,她不顾她的蹄子扬起的积雪,用脖子一把把她捞到背上,加快速度沿着小镇主街飞奔。
这里已经没有几栋完好的建筑了,烟雾就从其中一栋之中飘出。那是一座老教堂,由坚实的红砖建成,砂浆在三个世纪之后仍把整栋房子牢牢黏在一起。教堂前立着圣母玛利亚和圣方济各的雕像,白色的大理石历经岁月变得有些灰暗,但除此之外,它们都完好无损。这栋建筑本身的状况倒是比雕像稍差一些,有几扇窗户已经无影无踪,现在是用木板封死的,不过这栋建筑的天花板上并没有肉眼可见的破洞。这难道是神迹吗?还是说这只表明它的建筑质量很好。
从房前的石碑来看,这栋建筑在事件来临时就已经有两个世纪的历史了。孤日穿过房前的积雪,在一扇巨大的橡木门前停下脚步,用雪地靴的边缘敲了敲房门,敲门声在房内回荡不绝。
“里面有小马吗?”埃兹问道。
“也可能是狮鹫、牛头怪或者钻石猎犬,乃至……”她耸耸肩。“好吧,在我看来,斑马和幻形灵也算是小马。埃兹,我只是想看看他们的情况是不是还好。没有多少小马会选择在这样一个逐步毁坏的小镇里定居,因此他们很可能是不久前才回归的,说不定就是这个冬季,因此没有谁发现他们。”她再次用雪地靴所能承受的最大力道敲了敲门。
她听到屋子里传来了蹄子踏在石头上的响动。在一阵门锁和铰链的滑动声后,大门打开了:“欢迎!这天气外出旅游可是有点冷,干嘛不快点进屋呢?别让热气都散出去了。”声音很是热情,带有些许德国口音。
站在门前的确实是小马,是只雄驹,全身裹着几层破破烂烂的长袍,简直像是用生锈了的剪刀勉强裁剪出来的。他扣着兜帽,但他甩甩头把帽子甩到了脑后,让她们能清楚看到他的容貌,他的鬃毛乱得和他的衣服有一拼。
“不好意思,我马上就来!先等我……”亚历克斯低下头用嘴解开鞋带,逐一脱下雪地靴。“下来吧埃兹,让我把你的靴子也脱掉。可别一路踩着雪水进屋。”
埃兹听命了,但她的目光始终没从这只陌生马身上离开,这其中的含义亚历克斯可不怎么喜欢,因此她把她未沾雪水的袜子也脱了下来,让自己可以随时使用枪支。如果情况紧急,几秒钟之内她就能开火。
“我叫亚历克斯,”她向陌生马伸出蹄子,同时通过与大地相连的另三只蹄子汲取些许力量以备不时之需。“这个小家伙叫埃兹。”
他先走到她们身后关上房门,把寒风隔绝在外,这才回过头来握蹄:“很高兴见到你,亚历克斯,叫我鲁道夫就好。欢迎你来我家做客。”亚历克斯环顾四周,发现这里的景象非常反常。她本以为这房子从外表来看就已经相当不错了,但它的内部……
这个避难所不仅仅是完好无损,而是原封未动。它和她母亲的房子不一样,那栋房子在她的修补下也和过去很类似,但它本质上是个复制品,而这里的教堂木椅却还闪烁着光泽,跪垫和刚出厂时一样色彩鲜明。房屋各处少有尘土,地毯上的图案和墙上的挂画栩栩如生,犹如当年。
亚历克斯上一次参加宗教活动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从那之后她从未走入过教堂。在那时,她还没有现在这种记忆力,因此她认不出教堂里的摆设,但她能认出来这里显然经过了细心打理。房屋各处点燃着不计其数的蜡烛,祭坛前更是立着几十根,每一根蜡烛都没沾染半点灰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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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亚历克斯本以为埃兹对他的异常反应是因为他小马的外表下其实是个凶残的掠食者,而埃兹认出了同类,看来她显然是想错了。“你这栋房子可真是壮观,鲁道夫先生。我是不是该叫你鲁道夫神父?”不过他只穿了一身平平无奇的棕色麻布衣服,并没有穿任何与宗教有关的服饰,至少她没看见。
雄驹只是微笑以对:“要是你不介意,叫我鲁道夫就够了。”他的口音很重,不过就算他说的真是德语或者其他什么语言,这也不会影响亚历克斯与他的交流。
“那我就叫你鲁道夫了。”亚历克斯迅速退后,把枪抵在地板上,将她的右前腿伸入枪中。在电机的驱动下,枪支扣拢,瞄准镜也弹了出来。她随后站在埃兹与这只雄驹之间,把小幻形灵挡在身后,不过她并没有立刻举起枪。“是什么派你来的?”她用没套着枪的那只前腿指着周围反常的景象。
这只雄驹不愠不怒,脸色如常,甚至瞟都没瞟一眼这杆枪。他的身躯和教堂中的所有物体一样笼罩在阴影之中:“你做事真该小心谨慎点的,亚历克斯。你对我最微小的化身动了‘手脚’,我自然感觉得到。”
她犹豫片刻,随后向前迈出一步:“是什么派你来的?”她一字一顿地重复道。
“派我?”他开始狂笑,神父般和蔼的语气消失无踪。“我的小乖乖,是你派我来的啊。正餐前别吃这些乱七八糟的,影响食欲。”
她倒退一步,拽起埃兹向房门冲去。尽管这只雄驹根本没有角,她们身后的门栓却毫无预警地砰然合拢。
“先别走。”他的红眼睛在昏暗的烛光中闪烁,逐渐向她们逼来。德国口音从他的声音中逐渐褪去,最后变成了一个完全不同的声音——一个让她永生难忘的声音:“我走了这么远的路来到这里,你可得给我乖乖听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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