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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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芝兰其实在发抖。

说不出是愤怒还是悲伤,抑或是别的情绪,宿清不再说话,只是默然跪在她身前,她甚至不知道他究竟是来认错,还是来处刑她的。钟芝兰最后站起来,她看了一眼魏雪呈,只看见她的孩子呼吸过度一般在咳嗽,却不敢咳出声,梗着脖子急促又大口地在喘息。

她凝视魏雪呈,想问他是真的吗?想蹲下去摸摸他,叫他不要这样哭,然而又想就这样看着他哭到背气,如同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报复。

她其实未必就比谁更清醒。她同样茫然无措,不知道怎样去处理,该恨宿清吗?恨他把自己精心养大的孩子搞成这副样子,可是事实当真就全如宿清所说的那样吗?

魏雪呈是她的孩子,在她面前哭到眼睛发肿,说“我喜欢他,我真的喜欢他”。他们最后又在一起,这其中到底有多少细枝末节她不知道,所以她真的相信宿清吗?实际未必吧。她只是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信。

魏雪呈哭得可怜,她又何尝不可怜。钟芝兰深深看向宿清,四目相对,她眼帘里宿清一点也不躲闪,就这样盯着她看。

恬不知耻,她想。

钟芝兰一句话没说,拽起魏雪呈转身走掉了。或许她也是想说些什么的,但她的喉咙只能发出怪声,这对她来说实在太不公平。

她回了房间,把门关上,大约过了两三秒钟,她才活过来一样微微吐了口气,问魏雪呈:【他说的是真的吗?】

她盯着魏雪呈看,魏雪呈目光躲闪,不敢和她直视。

魏雪呈不敢回话。

钟芝兰又问了他一遍——又是这样,场景总是惊人的相似,在他和宿清的恋情刚刚被钟芝兰看透的时候,钟芝兰询问和劝告他时也是这样的场景。

那一次他骗了钟芝兰,或者说从那时候开始,他就一直在骗、在辜负钟芝兰。

直到第三遍,魏雪呈才在钟芝兰的注视下,打着手语回复钟芝兰。

他说:【是。】

是宿清逼他,他想过要和宿清分手的,是宿清不愿意啊,他强迫他的。

魏雪呈完全知道,宿清赶过来是为了什么,他就是为了不要他一个人面对钟芝兰的失望,宿清知道他承担不了,所以他把全部事情都揽下来了,只是为了,让他在妈妈面前能抬起头来。

你是受害者,是无辜的,是完美的。恰恰好,这也是魏雪呈完全不能拒绝的。

他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承认宿清说的是真的,可是他又无论如何不能说服自己,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哥,他的恋人,面对所有人的谴责,而他躲在人群后面,就像他当初在床上说的话一样:

“反正我那么乖,他们都以为是你强奸我。”

他又欺骗钟芝兰了。厌弃,自我厌弃,这一刻魏雪呈觉得整个世界都像灰暗下来了一样,压抑得他喘不过气。他近乎绝望地想:魏雪呈,你真是好不要脸。

长久的沉默。

不知道过了多久,魏雪呈才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拉回思绪。声音是从门外传来的,敲的是家里的防盗门,魏雪呈不知道是谁,但没来由慌了一下。

会是魏源吗?爸爸……他不想让爸爸知道,宿清还在客厅没有走,他不想再让任何一个更多的人知道他和宿清的事。

魏雪呈望了钟芝兰一眼,钟芝兰没有反应,于是他也不安地待在原地,不打算去开门。

谁知敲门声一次比一次迅急,魏雪呈心下忐忑起来,终于在钟芝兰的示意下,魏雪呈咬着嘴唇出去看是谁。

他离开卧室关好门,刚转身就见到宿清垂眸看手里的手机。一看见宿清魏雪呈的眼泪就不可自控地涌了上来,他避开宿清向他投来的眼神,朝门口走去。

而后就在玄关的位置,魏雪呈被拉住了。

宿清拽着他的手腕,用力把他扯过来按在墙上接吻。舌尖探到他口腔里,像烙印一样去触碰对方的舌头,魏雪呈不受控制地抱住宿清,居然什么也不想管,不想考虑钟芝兰也不想考虑门外的人,只是张开嘴让他亲吻自己。

宿清炙热的鼻息扑在他皮肤上:“宝宝。”他说,“要努力来见我。”

魏雪呈没理解他在说什么。

宿清贴着他耳朵耳语:“我爸带人来了,就在门外。”

魏雪呈整个人都僵住了,几乎一下子又发抖起来,看着宿清摇头:“哥……”

“其实我今天就是烧了房子跑出来的。”宿清对他笑了一下,又吻吻他耳垂,嗓子低低的,“没关系的,没关系,你不要难过。”

“他们都不会怪你的,只要你想见我,你就一定能见到我。”他同魏雪呈说,用一种教唆的语气,“跟他们哭啊,自杀给他们看,说你离不开我,他们都疼你的。”

魏雪呈无声地听,宿清拉他的手臂,牵到面前来,然后在他跳动着脉搏的手腕上吻吻。呼吸落在白皙的皮肤和青紫色的血管上,他看着魏雪呈,道:“所以你要来疼疼我。”

魏雪呈哆嗦起来。

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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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宿清,抽了几口气才平顺好颤抖的声音,他说:“好。”

魏雪呈搂着宿清,额头在宿清身上蹭蹭,低声说:“……爱你呀,我爱你呀,哥。”

病入膏肓,十分荒唐。

魏雪呈深吸了一口气,伸手去拉门把手,在临开门前,他又回头对宿清露出璨然的一个笑,好像找到了主心骨。他看着厚重的防盗门,轻飘飘摁下门把,看向门外面。

的确是宿清的父亲,带着人兴师动众地来。

魏雪呈嘴唇湿漉漉的,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唇角,站在角落看来人。他注视着宿清被带走,什么反应都没有,就像看一出早就知道剧情的话剧。魏雪呈只是在想,嘴巴好甜,没人知道他们接过吻。

他一点也不觉得难过了,甚至如同吸了毒一样,感觉身体快活起来。他好像湿了,下半身空荡荡的像在下坠,怎么办啊?变得好敏感,接个吻就会有性反应,变得像疯了一样。

魏雪呈低着头,头发微微挡住眼睛,他在想怎么给大家看他发疯。

……

魏雪呈想过好几种自杀的方法,是吃药还是跳楼,是割腕还是溺水,他又要不要先写遗书?但最后他还是没写遗书,他在家里拿了水果刀,掂量这把刀能让他流多少血。

他选择了割腕,这种不太容易致死,却足够血腥的方法。

魏雪呈觉得自己很对不起父母,理智告诉他他不应该这样,他的父母会为了他担忧不已,他却只是利用他们对他的关心和爱,但感情上他找不出别的办法再去见宿清。

宿清和他失联了。

他陷在一种矛盾的痛苦中,魏雪呈有时候觉得自己真的精神出问题了,因为他在自残前,还自慰了一次。

在高潮的愉悦里,他出汗、心跳加速,他清理好自己,然后算着钟芝兰和魏源回家的时间用刀划开自己的手腕。疼痛在手腕上跳跃,第一次他没成功割开,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小伤痕,第二次魏雪呈咬着牙用力去划,锐利的刀锋让他的手腕沁出血珠,他看着那些血滴滑落,竟然感到和高潮时一样的快感。

心理上的,畸形的快感。

他觉得自己随着那些血液钻出皮肤,被释放了。

好痛,他好痛,他有错觉认为自己真的要死了——但这种伤口是死不了的呀。魏雪呈查过了,割腕死亡是因为割到了动脉或者静脉,动脉被割裂血会喷出来,三分钟他就会死掉,静脉血则是慢慢流淌出来,他会逐渐觉得困顿和虚弱,大约十分钟后他就会睡着,再过十分钟,他就会无力回天。

可无论是动脉血管还是静脉血管,要割到它们都要很大的力气,像是要把手斩断。他没有的,他没有那么大的力气。

他只是划开自己的皮肤,看着自己不停出血,当血要停的时候魏雪呈就再给自己加一刀,最后他的手腕血肉模糊,魏雪呈觉得有点头晕,或许是晕血,他冷静地看自己的血淌到地上,红色的,像要把他烫伤。

他听见开门声,听见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听见仓惶的脚步声,看见他母亲的眼泪。

魏雪呈觉得很难过,他用自己没受伤的那只手抚摸钟芝兰,想要安慰她。

“没有关系的啊,不会死的……”魏雪呈说,“我只是太难过了……我很难受,妈妈。”

他伏在钟芝兰怀里小声啜泣,血弄脏钟芝兰的衣服,他哽咽着说:“我好难受,我真的……真的离不开他,妈妈,我想见他,求求你了,求求你。”

他到后面不知道自己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魏雪呈看见血在布料上浸开,他的手已经痛得发麻了,他闭着眼睛,说自己真的好难受。

“妈妈,我不能没有他,对不起……对不起。”

您爱我的啊,妈妈,所以这一次也跟我妥协吧。爱是痛苦,任何一种爱都和痛苦为伴,爱如扭曲的脐带,缠绕在婴儿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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