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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日子里,宁启总是差遣他做这做那,动辄嘲讽,和不离心里委屈,又不知道和谁说好,不过好在宁启出手大方,时不时就赏他好几两银子,一个巴掌一颗糖的手段耍得极好。和不离脾气好,任由他继续欺负。
不过宁启还没威风多久,南街的铺子又出了事,害得他匆匆去处理,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连家也不回,成日都待在南街。一开始他还想把和不离也拉过去,和不离死活不愿意,他也不强迫,急匆匆就走了。
和不离这才舒口气,勉勉强强放松下来,继续安安稳稳地抄书。
管事的隔三差五就来看他,觍着脸问:“有缺什么吗?渴了饿了就和我说一声。”
和不离心说自己又说不出话,怎么管事还傻了,但他还是老老实实摇头。
管事的笑了笑,坐在他对面,把一封信递给了他:“有个修院墙的短工想给你带信,可他见不到你,只得来找我了。”
和不离疑惑地接过来,那短工应当说的是他一位叫做王强的同乡,他们关系尚可,可王强又不识字,他是帮谁捎的信呢?
他随手拆了来看,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写了几行字,大意是私塾很好,先生也很好,先生虽然一直咳嗽,但没什么大事,只需要钱。
管事的原本只是坐着看,但和不离脸色眼瞅着就不对了,又赶紧问问:“怎么了?”
和不离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怎么也想不出来,挠了几下头,还是决定乖乖地把钱整理出来了。他还想亲自回去一趟。
他拿几张草纸,当着管事的面写:我想回村里一趟,很快就回来。
管事的立即说:“不行,绝对不行。”
和不离皱着眉头,还以为管事的怕他做工做到一半跑了,又写了几行字劝慰:我的名声在十里八乡都是好的,决计不会跑,何况千府这样大的人家,我怎么敢招惹。只给我两天时间,一来一回就好了。
管事的不答应,死活不松口:“不行,真的不行,你不要闹了。你别忘了表少爷走之前说了什么,仔细你的皮。”
和不离一听到“表少爷”这几个字就慎得慌,实在是怕极了他,宁启走之前威胁了他好几句,说什么要是乱跑回来就给他好看。
可是……和不离又觉得委屈,红了眼睛,低头不语。
管事的挠挠头,给他出了个主意:“这样吧。你有没有什么同乡,我帮你把东西给他们,让他们捎回去。”
和不离立即写:有!那位短工就是,麻烦您了!
他书也不抄了,赶紧回屋整东西,可他整来整去,觉得也没什么东西要整的,只能把这些日子攒下来的钱收拾好——千府还没有结工钱,都是宁启赏他的——拿去给管事的。
管事的颠了颠,觉得份量还行,便说:“等会我就让他回村看看,你就不要管了,安心等着就是了。”
和不离激动地点点头,感激涕零。
管事的嘿嘿一笑:“你可要记住我对你的好啊。”
和不离自然明白,只是他这样一个小人物,怎么报答呢?
过了几日,眼瞅着同乡就要回来了,和不离站在侧门旁,不住走来走去,走得额上生了汗,脸也红彤彤,不知道等了多久,才见一个人影缓缓进来,和不离赶紧走上前去迎他。
那人是个又矮又壮的短工,他今早从村里走过来,走了一天,浑身也都是汗,他叹一口气,只说道:“俺去看了,柳先生咳得好厉害,都要咳出血了,药也不管用!郎中说可能要治不好了。”
和不离闻言差点哭出来,那信果然是骗他的,可又说不出话,只得跟短工比划几下,短工拍拍他的肩膀,竟然是看懂了:“要不你亲自回村走一遭,就算先生真的要走了,你也帮得上忙。”
和不离一想也是,他朝短工拜了几拜,赶紧转身去找管事的,管事的无所事事,在自己屋子里睡大觉,和不离走到他榻前,大着胆子去推他。
管事的睡得哈喇子流了一地,被推了好几下才醒过来,气得只想骂人,然而睁眼见到来人,那火气顿时烟消云散。
他笑嘻嘻地问:“怎么了?不够吃还是不够穿?表少爷才走几天,想他了不是?”
和不离心里疑惑,并不知晓他为何总是提到宁启,宁启这段时间把他当小厮一样呼来喝去,好不容易才走了几天,自己开心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想他呢?
和不离拉着他,在他手上写字,管事的安安静静随着他,半晌才为难地说:“这……我也不是不答应,但你要是走了,我没办法和表少爷交差啊。”
和不离心急如焚,又不知道怎么说才好,管事的把他拉到一旁桌子边,让他手指蘸着冷茶写字,和不离写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先生病成这样,我再在这里待下去,实在是不孝。写完他又看向管事的,眼里充斥着哀求。
管事的琢磨一阵,大着胆子说:“要不这样,我带你去找表少爷,你自己和他说。”
和不离又写:我又不是你家的仆役,想走,为什么要经过他的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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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见他是急了的,以往他是不敢这样“说话”的,管事的一想也是,可也不敢胡来,还是说:“我也不是不能明白,但小的就只是一个做事的,您大人有大量,别为难我成不?那你不用出门,我去,我去找表少爷,你千万要等我!”
和不离只得点头,他再度回房,把自己的衣物全都收拾好,捆了个小包袱背在胸前,他的钱全给了出去,现下一文钱没有,只能走回去。
他好担心先生,怕先生咳血,又怕先生不省人事,为什么先生这样一个好人,总不得好报?和不离出来赚的工钱,三分之一拿去给先生买药,三分之一去修私塾,剩下的攒着娶老婆,可是……和不离看了看自己的下身,忍不住叹了口气,会有姑娘喜欢自己吗?
他坐在矮桌前等着,等到白天变成了黑夜,偌大的千府安静下来就显得空洞,和不离难过地趴在桌上,默默流泪。
他哭着哭着,竟是忍不住睡了过去,他梦见小时候的自己孤孤单单地坐在村外,看见一个人就要上去问他:“你知道我的爹娘去哪了吗?”可是从来没有人告诉他,他难得地坐回去,抱着膝盖哭,忽然有人站在他面前,语气不善地说:“小子,这是哪?”
和不离摇摇头,只会呜呜地哭,来人比他大个五六岁,已经是个大孩子了,穿着光鲜亮丽,和他这样的不一样,大孩子怒道:“你哭什么,我又没有欺负你,你可怜什么!问你话也不说,装什么哑巴!”
和不离哭着说:“我才不是哑巴!”
那大孩子冷笑一声,整个人忽然抽高,面容也逐渐变化成他熟悉的模样:“哦?你不是哑巴?”
和不离一愣,这人不是别人,居然就是宁启!
和不离吓得直接睁眼,整个人像从水里掏出来一样湿漉漉,额头上尽是汗水。
和不离尝试张嘴说话,发现还是说不出来,不免得有些失望,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居然梦见自己会说话了。和不离愣了一会儿,发觉已经是午夜了,管事的还没有回来,只得继续等。
要不自己偷偷跑走?可是已经答应了管事,又怎么能出尔反尔?和不离纠结万分,不住在地上打滚。
他趴在地上,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然而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和不离抬头去看,只见有人一脚把他的房门踹开,提着灯笼面色不善地四处看,最后看到了自己。
和不离被他吓着了,哆哆嗦嗦地站起来,宁启面无表情地走过来,在他额头上指指点点,和不离被戳得不住往后退,眼睛里泪水滚来滚去,眼看着就要哭了。
“走。”
和不离:?去哪?
宁启粗鲁地拉着他往外走,和不离吓死了,随便抓着一个地方不放,怎么扯他都不想动,宁启不耐烦地说:“不是要回村?再不走就别回去了!”
说完他便直直朝外走,他走了几步,和不离还没跟上来,回头一看,发现那小哑巴呆呆站在原地,张着嘴傻兮兮的,心里那股折腾他的劲又上来了,只是现下还不行,便说道:“走不走?”
和不离回过神,赶紧跟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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