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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一副信誓旦旦的诚恳模样,沈知砚自然是不信的。可他的确没有其他出路了。
"你怎么保证你会删掉所有视频?"
"怎么,不信么?那没办法了。我就等到十二点。十二点零一分,视频传到班群——你看,你来不来?"
"你——"
沈知砚气得眼睛通红,可此时刚被蹂躏完跪坐在地上仰视着蒋胜矾,毫无气势可言。
不能传到班群……
视频一旦泄露出去,覆水难收,任何后果都将无法掌控。
妈妈如果知道了这个视频,一定会疯的。
沈知砚死死攥着拳头,煎熬着与廉耻心交锋,最终他抬起头,勉强平静道:"我会去的,在此之前,你要保证视频不能被第三个人看到。"
"当然了宝贝,这是我们的游戏规则。"
……
……
一个Omega,半夜溜进Alpha宿舍楼。
还要进Alpha的房间,把塞入私密处东西给Alpha看……
沈知砚一遍又一遍地想着,无论如何这件事他都太弱势了。蒋胜矾会不会删视频?删之前会不会存储备用?会不会检查完不让他走,把他关在宿舍里强奸?……
宿舍里,还有别的Alpha室友。
那是四人间。
沈知砚真的觉得要被逼疯了,无助感挟裹着他,让他喘不上气,好像又回到了那四个小时的溺亡感。
怎么办……
怎么办啊……
沈知砚颤抖着缩在被窝里,拿出手机。
报警吗?别想了,那个蒋胜矾是学校里出了名的富少爷,家里不知道多大的官威。
.
"沈知砚,你在玩手机吗?"
下床室友忽然开口,平静的声音让沈知砚浑身一抖。
是礼斟,他在笑。
"……怎么了?"
"我手机没电了,我能跟你一起看你的吗?"
宿舍里很安静,其他的室友都在看着他们。
沈知砚头皮发麻,他很不习惯被人凝视:"你上来吧。"
"哈哈,好。"
礼斟爬上来,跟他挤在一张床上。
这人是个张扬闹腾的性子,很自来熟,好像看不出他的疏远,跟他搭话。
沈知砚不着痕迹地挪开被紧挨着的肩膀,但礼斟毫无知觉地往他身上贴,还和他躺一个枕头:
"刷视频吧刷视频吧!我刚才没刷完手机就关机了,看看咱学校官方论坛发布的那个新视频,好帅啊!"
沈知砚应了声"好"。
"哎,住一起这么久我还没问你呢,你为啥穿这么严实啊?"
沈知砚的睡衣是黑衣黑裤,衣服是长袖的,裤子也是九分裤,就露个脚踝在外面,和其他Omega清爽的穿法格格不入。
他从一住进来,就被所有人暗戳戳地指为怪鸟。
沈知砚有些局促:"习惯了吧,在家也这么穿。"
礼斟瞥了瞥嘴。
"你说的什么视频?这个吗?"
礼斟便打起精神:"啊对的对的!是这个!"
沈知砚点开视频播放。
.
是学校新发布的运动会录像。
沈知砚当时还是志愿者,但他的镜头全部被减掉,分给了风采奕奕的选手们。
沈知砚呆呆看着。
屏幕里人头攒动,阳光耀眼,那些画面似乎已刻在他记忆里,只是瞧着便能想起当时的事。
那天天气很热,很多人都出汗了,各种信息素混杂在一起。层层看台围了半个操场,说笑打闹声不绝于耳,所有人都很躁动。
他作为被同学推荐出去的志愿者,既要安抚精力无处释放的Alpha选手,还要时刻管控着赛场的秩序。有些同学不听他的,甚至跟他动手,他在混乱中被人揉了两下屁股,带着怒气向后看。
那群人笑开了,谁也不承认是自己干的。
……忍着。
妈妈叮嘱了他十几年——别和任何人起冲突。
月美人世代为奴,他是隐瞒种族入学的。如果昙花被人收入眼底,他和妈妈的人生都会塌陷。
他不想让妈妈再过那种生不如死的日子了,他也不想被抓入监狱或是黑市,任人性虐至死。
可他逆来顺受,却仍然是众矢之的。
校内许多Omega都会受到些欺凌,但沈知砚是所有人都能踩一脚的公共靶子,只因为蒋胜矾的死缠烂打,和其兄弟石鹏辉莫名其妙的针对。学校里部分Alpha屈于他们俩的淫威,跟风虐辱沈知砚,好让自己显得合群。
这样的日子,沈知砚忍了一年多,直到最近两个月那些人才收敛点,不知原因,但总归日子是好熬些了。
只是旧伤层叠,丑陋的青紫像肮脏的污垢一般缠绵在每一寸皮肤上。
', ' ')('有时候也很感谢六中的封闭管理制度,这些伤没让妈妈知道。
虽然他能挺着,但也有点想家。
……想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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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落魄潦倒地向前走,殊不知自己走到了跑道上。
正赶上个在跑一千米的Alpha学生冲刺最后一圈,从他身后跑来,仅有两三米的距离。
他被用力推开了。
惯性带歪了他好几米,倒向三千米长跑的备赛席。
——正好摔进柏青岑的怀里。
这一阵天旋地转,实在把沈知砚甩懵了。他被一股陌生又但早已烙在心里的强势信息素围裹,慌张抬头。
柏青岑也在垂首看着他,神情平淡。
但那双遒劲有力的手臂把他抱得很紧,开口时带着他不明白的紧张:"沈知砚?"
沈知砚脑子瞬间断线,他想挣扎出来,但柏青岑抱得极紧,没有松手的意思。沈知砚紧张且难以置信地看着柏青岑。
柏青岑恍若大梦初醒,立即放开他:
"对不起。"
沈知砚爬起来便仓皇走开,这一路上,都是观众席上Alpha们恶意的笑声与口哨。
"沈知砚,你倒得真准啊。"
"哟,后脑勺长眼了。"
"操,看这脸红的,绝对是喜欢柏青岑,居然还有人不信?"
"就他啊?馋几吧也得看自己配不配啊,柏哥哪看得上他……是吧柏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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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快步向操场大门走去,忽然又听到身后观众席上嘈杂一片,说话声更大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约还是关于他的事情。
他踏出操场,走到教学楼与操场间的树林里,在红墙下的石凳上坐下,看着观众席发呆。
挺尴尬的。
虽然生气,但同学们的揣测并不是没有理由。
沈知砚的确喜欢柏青岑,喜欢的莫名其妙,却又难以自抑。
他课间去过高二一班门口偷看,可是柏青岑不在,他被其他Alpha围在人群中央耻笑,最终红着眼落荒而逃。
类似的事情还有很多,他虽然从未表达过对柏青岑的喜欢,可遮遮掩掩的一举一动都入了同学们的眼睛。他们讥笑他痴心妄想,还把志愿者这个苦差事推给他做。
同学们没想到的是,他同意了。
沈知砚将志愿者的红箍套在胳膊上,顶着烈阳,受尽委屈。
他想在柏青岑跑完步后名正言顺地递上一瓶水,扶着人回到座位上,小小的产生一些肢体接触……
可怜又可笑。
最荒唐的是他苦尽快要等到甘来,却又当了逃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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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操场外发呆,忽听操场内骤然一声枪响,三千米压轴赛开跑了。
他不敢去看,就蜷在树荫下看着红色跑道上奔跑着的少年身影——柏青岑跑在最前面,长腿夺目,携着满身朝气,风光殊绝,全场为之沸腾。不知多久后,场内似乎已经到了最后一圈冲刺阶段,欢呼声加油声震耳欲聋。
沈知砚很容易就被拉回了心思,跟着一同紧张起来,目光紧紧锁在柏青岑的身上。
而柏青岑也在看着他。
柏青岑跑过跑道拐弯处。那个位置离操场外沈知砚那片树林最近,他隔着操场的墨绿护栏,喊了一声:"知砚——!我渴了——"
沈知砚茫然地抬起头,就看到柏青岑朝他挥舞着双臂。
他说,他渴了。
虽然有些突然,沈知砚什么都没反应过来,但他还是下意识地就拿起了水,跑向操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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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青岑在跑道上跑,沈知砚在跑道旁的草坪上追着他的步伐狂奔,他拼了他最大的力气,终于和柏青岑一齐过了终点线——
全场欢呼,彩花筒喷出五彩绚烂的闪光纸片,在阳光下缤纷而耀眼。
柏青岑向他走过来,接过矿泉水,以赛友的礼仪和他拥抱,因为刚跑完三千米呼吸有些不稳,气息喷薄在他的耳朵上。
"谢谢。"
柏青岑仰头灌水。
"不客气。"
柏青岑喉结一顿。
冰水入喉,随后他一笑便走了,走时候还有点颠颠的,看起来心情不错。
……那副臭屁样儿很不符合他清冷的气质。
全场目睹了他们的拥抱,可是这一次,没有人再多言。寂静之中,柏青岑消失在他的视线里,留下满地纷繁的彩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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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校运动会于五月十七日下午正式落下帷幕,学子们矫健昂扬的身影,描绘着属于珒州六中的非凡光彩……"
"以下是运动会的精彩回放。"
沈知砚举着手机,愣愣地走神。
回放已不知放了多久,身旁的礼斟惊叹不已,指着手机花痴道:"啊啊啊,真高清,天哪,脖子上的汗都能看得到……"
沈知砚从那天的回忆中抽出身
', ' ')('来,便看到屏幕上跑三千米时高瘦俊朗飞奔着的柏青岑,心跳猝不及防快了一拍,手一哆嗦,厚重的手机"啪"的一下砸在了两人的脸上。
"我靠我靠!你干什么啊!"
礼斟捂着被砸疼的鼻子坐起来。
"对不起!你没事吧……"
"怎么没事儿?鼻子本来就塌,这下可好了!"礼斟没好气地揉了又揉,摆了摆手,"算了算了,不看了。"
礼斟不耐烦地顺着梯子下去了。
"抱歉。"
沈知砚跪坐在床上向下看,室友们无人回应,只隐约传来一声嗤笑。
沈知砚慢缓缓缩回被窝里,再没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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