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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暴雨一直下到暮色四合才肯停歇,村子的土道上堆了深深的积雨,泥泞一片,血水已被冲散了,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房檐时不时滴落几滴雨珠,啪嗒啪嗒地敲在门外石板上,郑艳姝紧紧抱着沈知砚,两个人坐在地上静静地在对方的怀里感受着久违的拥抱,心脏以一个频率扑通扑通地跳动,在劫后余生的心悸中产生共鸣。
他们的这次拥抱持续了很久,谁都没有开口打破静寂,直到沈知砚的肚子发出咕噜咕噜响,郑艳姝破涕而笑。
两个人互相搀着起身,郑艳姝问:“饿啦?”
沈知砚不好意思地抿嘴:“嗯,中午只喝了汤。”
"这孩子……又不好好吃饭。等会儿妈,妈给你做。"
"我跟您一起。"
沈知砚从地上捡起妈妈的拐杖,递给妈妈,扶着妈妈往厨房走。
很久没有和妈妈一起做饭了。
郑艳姝手笨,当年生下沈知砚后也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大姑娘,不知道给孩子补营养,再加上家里太穷,母子就稀汤咸饭。
等沈知砚长大上了小学,回来后跟妈妈绘声绘色地讲学校里的好吃的,郑艳姝才知道,原来别人……不吃他们这些啊。
于是,郑艳姝买来一本菜谱,从拿刀开始学起,粗手粗脚受了不少伤。
至今,郑艳姝还是用的那本菜谱,页已经翻烂了,但这本菜谱里每一道菜,她都做的炉火纯青,沈知砚特别爱吃。
"妈,土豆切成段还是切成片?"
"段吧,今天做番茄炖牛肉。"
"啊?牛肉多贵啊……在冰箱里吗?拿出来解冻。"
"唉,还没买呢。早就计划着等你回来做顿好的……瞧我这脑子,记错时间了!我以为你还是原点儿放学,今天早了这么多。"
沈知砚垂着眼切土豆。
今天是他早回来了。
妈妈在瞒他。如果他没有早回来,就不会知道妈妈——
刀一歪,切大了,沈知砚把大切片横过来,再切一刀。
郑艳姝心中也想着事儿,母子俩都知道,今天这事实在有些难以提起,气氛诡异的沉默。
"砚砚。”
"嗯?"
郑艳姝踌躇着开口:"他最后……去闻你的腺体……说你腺体怎么了?"
她心里有个答案,不知道怎么跟儿子说,一说儿子就会回答她:"我知道的,您放心。"
叮嘱的话说了太多次,仍劝不回浪子。
沈知砚清楚妈妈什么意思,含糊地解释:"……有个Alpha同学,是顶级,他今天下午和我有小组合作,就……"
"——就,沾上了他的信息素?"
郑艳姝补全了他的话。
"嗯。"
沉默了会儿,郑艳姝还是决定问出来:"只是小组合作吗?"
"……嗯。"
她的儿子,她最清楚。
他回答的时候的犹豫,就算是那一瞬间,也能被当妈的敏锐捕捉到。郑艳姝的心便紧起来了,又不能表现太明显。
大大咧咧像个疯子的她,在儿子面前也是个敏感卑微的母亲而已。
"砚砚,妈跟你商量个事。"
"您说。"
"……妈想了很久,从前几年就在着手了。现在时机也差不多了,钱也差不多攒齐了——妈想给你买个Alpha回来,从黑市里,跟咱一样是奴族,干净的……"
沈知砚错愕地看着她。
"您做什么?"
郑艳姝讪讪地笑:"嗨,我这不替你挑结婚对象嘛。你也老大不小了,再过一年高三就该上大学了,那大学里鱼龙混杂的什么人都有——"
"您想让我和他结婚?"
"——啊,是……"
"不用了。”
"怎么不用?!"郑艳姝一听,急得直拍腿,她就知道,这个话题一提出来就得吵架,"你听妈妈话……"
"真不用,我不会和他结婚的。"
"那你和谁结婚?!"郑艳姝突然间便发火了,紧绷到极致的神经再也绷不住,咄咄逼人道,"和你学习小组的那个Alpha?是吗?!"
"……"
"别拿妈当傻子,妈鼻子虽然不灵,但白富国那畜生都把情绪写脸上了!你看他吓得那模样,他在咱这片儿混了多少年了胳膊腿断过好几次,监狱都进过!他什么时候怕成这样了?!!你那个Alpha到底是个什么人,你到底知不知道?别跟我说你不知不根知底就喜欢死了,没有那个!我可不听那个……"
郑艳姝越说越激动,她看着沈知砚低头不语的模样,便知那个Alpha是半点身份没透露给儿子,心凉得更彻底了。
"砚砚啊……你醒醒吧!咱不知道他的身份,但咱可以猜出来吧?得是个富贵人家的少爷?甚至高官的孩子?……妈早就跟你说过了,这种人——"
', ' ')('"妈……"
"砚砚!!妈求你了,你跟他断了行不行?啊?答应妈妈……妈不想让你走妈老路了,真的……"
郑艳姝哭得情凄意切,说到悲痛处险些摔倒,许是低血糖又犯了,沈知砚红着眼眶扶住妈妈,轻轻开口。
"妈,我跟您说实话。我是和他在一起了,但是,我确定他不是您说的那种——"
"哎哟,"郑艳姝着急得喘不上气,用手抓住心脏的位置,神情痛苦地摇着头,声音很轻,"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沈知砚沉默了,他怕妈妈心脏病发作,便小心翼翼地认了错,扶着妈妈在椅子上坐下。
"您别生气……"
"妈不是生气,是心疼啊!心疼妈妈的儿子一路长大受了多少罪啊,怎么还是逃不过被那些少爷们盯上……"
沈知砚心里也难受,半天说不出话,他给妈妈倒来杯水,劝着妈妈喝下。
这件事到最后,也没有个结果,沈知砚不再提柏青岑,郑艳姝也不再提月美人Alpha了,她只是空洞地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像个雕塑。
沈知砚又和妈妈说了几句话,没有等到回应,他忍着将要奔出眼眶的泪,强颜欢笑地去拿过书包。
"妈,我去卧室写作业。"
郑艳姝终于像是听到了话一般,木讷地点点头,沈知砚向卧室走,转身的一瞬间泪瞬间溃了堤,攥着的拳微抖。
他又无措了。
自和柏青岑在一起以来,他又一次感受到了那种不知所措的窒息感。
他要怎么让妈妈相信,柏青岑真的很好。
……真的很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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