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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沈知砚坐在床边,看了眼手机上的新消息,“我妈问你有没有什么忌口,她晚上准备做饭。”
“没什么忌口,我都行。”柏青岑坐在他旁边,“阿姨去哪里取菜了?”
刚才郑艳姝说要去买菜,柏青岑见她腿脚不方便便提出他来去,但郑艳姝说是“取”不是“买”,就在村子里取,走两步就到了,坚决要自己去。
“哦,就邻居王姨家,王姨前几个月新搬来,我妈和她关系挺好的。王姨买菜都买双份的,给我妈留一份。”沈知砚说,“取菜这活儿谁都不能跟她抢,她去那儿也是为了跟姐妹聊天,得唠会儿了,估计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柏青岑点了点头,左右看看屋子。
沈知砚的卧室没什么装饰,干净整洁,地面上铺着黄黄的木地板,四面白墙上只挂着一个相框,相片里的人是个小孩子模样,身穿年代感很强的摄影作坊风的金色阿哥服,头戴红蓝相间的阿哥帽,小脸蛋红彤彤的,脑门上还点着红点,看着镜头撅着三角嘴笑。
照片略显失真,色彩有着十几年前特别的质感。柏青岑看着那张照片,看见喜欢的人小时候模样的感觉很奇妙,照片里相似却又极其稚嫩的眉眼让他心底软了一片,眼里带上笑意:“这是你几岁时候?”
“四岁生日那天照的……”沈知砚笑,“算是我上学之前唯一一张照片。”
“四岁的时候……”柏青岑仰头看着,那厚厚的可爱三角嘴让人心都化了,他乐道,“怎么笑得这么傻。”
照片里的小糯糯笑得很滑稽,嘴撅得很高。
“因为当时好像要哭,结果被逗笑了……照相馆的故事我妈前几年给我讲了很多遍,具体细节有点忘了。她说我拍照时候一直不乐,工作人员为了逗乐我忙得晕头转向,最后她看见旁边衣架上挂着好多拍照用的服装,找出来了一套小校服,在我面前一直抖,哄我说咱咱要上学啦……我本来要被那些工作人员整哭了,结果就笑了,这张照片抓拍得就是这一秒。”
柏青岑专注地望着照片,发现小糯糯眼里确实有光,不知道是闪光灯照的还是含着眼泪。他说:“四岁就喜欢上学了?”
“其实当时不知道上学是什么,只是一直听说能上学的小孩儿都比我们厉害,我们是注定不能上学的,所以就很羡慕。”
沈知砚也看着那张照片,笑了笑:“我妈说她当时拿这句话哄乐我之后,她笑了没多会儿就哭了,心里特别难受。工作人员看我喜欢那套校服都劝我妈再给我拍一套校服写真,我妈当时钱带够了,但没答应。她狠了狠心就把我带走了,我就一直嚎,她打了我两下然后又跟着我一起哭……我对那天没什么印象了,不过听起来四岁生日过得还挺惨的。”
柏青岑伸手搂住他的肩膀:“为什么没拍校服写真?没穿上会感觉很遗憾吧。”
“可能我妈不想给我这个希望,怕我的希望会落空。”沈知砚说,“后来她也没想到我六岁时候真的能上学了……这张照片被压了两年箱底,我妈说拍完后看见它就难过,但我上学那天它被拿出来了,挂在了这面墙上。”
卧室静悄悄的,他们的呼吸都变得轻缓均匀。屋里没有开灯,只有书桌上亮着一盏台灯,向桌面笼罩着沁凉的白。天色变得暗沉,窗户透过来的冷气加重了他们内心的孤独感,像是想要从身边找点热源。柏青岑微微收紧搂着沈知砚肩膀的胳膊,把沈知砚搂进怀里。
他从旁边拿起叠好的驼色大衣抖了抖,抬手向后一背便披在了两个人身上。他偏头看着沈知砚整理大衣边角的手,轻声道:“幸好你上学了。”
“嗯,”沈知砚说,“也幸好遇到了你,不然我的学习生涯就断在了高考前一年。”
柏青岑眼帘低下来,不知道在想什么。
“对了……一直没问你,”沈知砚说,“你和蒋胜矾他们怎么商量的?”
柏青岑似乎在想事,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蒋胜矾不是那么好应付的人,石鹏辉也是。你……给了他们多少钱?”
柏青岑说:“钱?”
沈知砚看向柏青岑:“对啊,你——”他话音止住,嘴巴微张,脑子艰难运转了几秒忽然顿悟道,“难道你们不是用钱谈妥的?”
沈知砚从柏青岑怀里坐起来,心一下子悬空,看着他眉心微凝地问:“那你答应了他们什么?”
柏青岑眼神先是怔了几秒,随后面目开始柔化,笑了起来:“我又不是傻的,霸王条款我不会跟他们签,不用担心。”
“可是……”
“我答应他们的事,不会牵扯到你,”柏青岑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挨近他温和地说,“你只要好好学习。”
他们的脸凑得很近,两人的鼻尖相隔那样短的三四寸,鼻息交错,沈知砚的目光开始晃动,情绪渐渐起了波动:“可你要告诉我你到底答应了什么……”沈知砚直视着他的目光,又低头挪开视线,声音很小地说,“……你这样我不放心。”
他说不上来自己的
', ' ')('担心源自哪里,柏青岑是算盘打得那么细的一个人,理应不会被蒋胜矾他们敲诈。而且柏青岑刚刚和他对视时目光很平淡,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中。可他就是觉得柏青岑瞒了他很大的事,柏青岑身上的感觉,以及眼神中那种仿佛带着哀伤的依恋……
柏青岑是个为了解决易感期亲手把枪递给他、让他往他身上射击子弹的人,很难说柏青岑为了解决高考问题又做出什么疯事。
沈知砚越想越不安,不敢直视柏青岑越发真挚炽热的目光,眼神晃动着狠下心开口:“如果你答应了他们很过分的事,我必须跟你说……我真的可以不高考的,我不能确定高考会不会发挥失常,不能确定考上哪所学校……而且,而且我就算考上了以后找到工作了,赚的工资可能也就是你眼里的零花钱……”
沈知砚抬起头,艰难地保持着直视柏青岑,“如果你真的想和我结婚或者怎么样——我要是答应和你在一起了,那我的工作其实不重要……”他说罢又语速飞快地慌张补充道,“我不是想白吃你家饭的意思,我是说……”
他的嘴笨了起来,困难地组织着语言,但柏青岑的眼神已经无法让他再说下去。
他们的脸挨得是在太近了。
在夜晚这样昏暗的卧室中,短距离的对视让气氛趋于暧昧。
沈知砚正说到情动处,喉结动了动,错开眼神,本来脑子里组织的几个断断续续的句子全忘干净了。
柏青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呼吸很沉、很长,听得出在控制气息,却又有什么感觉在失控中了。柏青岑闭了闭眼,极力忍耐着,此时沈知砚盯着他不自觉微微咬着的薄红的唇,那唇形很好看,被牙齿松开时在昏暗里隐约泛着光。
沈知砚眼皮垂着,目光很暗,身体微微前探,他们的鼻尖便凑近了一寸。在气氛燃到暧昧的至高点时,他抬起眼皮,动情的眼神看向柏青岑的眼睛。
柏青岑终于一瞬间吻过来了,双手叩住他肩膀歪着头在他的唇上亲咬,牙齿像神匠的雕刻工具在他唇瓣上精心雕琢。这样情迷意乱的状态下他们本该来一场激烈的热吻,甚至是一时起兴的做爱,但这一次柏青岑吻得很缓很细,将这场亲吻把握得没有任何失控感。
沈知砚想,柏青岑大抵还在为上次醉酒后上床的事后怕,害怕他再次生气,害怕关系再一次崩塌。
温柔且小心翼翼的吻结束后,柏青岑垂下脑袋没有看他的眼睛,有些恍惚地用双手揉了揉脸,似乎有些后悔。他轻声说:“抱歉。”
沈知砚眨了眨眼,坐在床边两只长长的腿伸平,左右晃着两只脚后跟挨着地面的脚:
“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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