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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砚盯着柏青岑脖颈缠着的白色绷带,思考能力被乱糟糟的心绪困住了。他脑海中隐约出现了一个猜测,却又不敢细想。
他说:“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你和蒋胜矾交易了什么?”
柏青岑狼狈不堪的脸上挂着微笑,无神的眼睛渐渐聚了光,心情似乎异常地好:“我答应了他两件事。”
去年初秋蒋胜矾坐在柏青岑的卧室里,面色严肃地道:“第一件事,给我植入一个各方面指标都达到完美的Ⅳ类腺体,费用你掏,手术时间定在高考结束后。”
“第二件事……”蒋胜矾黑沉沉的眼里露出了一点笑意,“你要知道,腺体被破坏的感觉是足可以杀死一个人的,这不只是难以忍受的疼,还有精神层面的创伤。”
蒋胜矾后背离开椅背,手撑着大腿微微向前俯身:“柏青岑,这种一天都活不下去的感觉,你想象不到的……我熬了整整三个月。”
柏青岑:“你想怎么样?”
“我要你经历一遍我所经历的痛苦。”蒋胜矾站起来,一步步地走近他,“只要你用刀割烂自己的腺体,我就答应你不举报沈知砚。你我都很清楚,没有腺体的Alpha就是个废人……不,连废人都不如!社会上所有人都会鄙视你,认为这是最可悲的残疾。”
他直勾勾地盯着柏青岑,眼里扭曲的阴恶渐渐淡了下来,面无表情地发呆,仿佛体内将要爆发的力量忽然被抽空了,像个失去灵魂的木偶一样:
“但你不会沦为我这个地步……你的家人会保护你,就算你的腺体被破坏了他们也会花大的价钱给你一个更好的腺体!……我没有你那么硬的靠山,也不可能威胁你那么做。”蒋胜矾苦笑着,目光变得空洞,“……我真的羡慕你。”
柏青岑坐在床上,淡漠地看着有些神经质的蒋胜矾。他了解过蒋胜矾的家庭情况。
蒋胜矾父亲是正厅级干部,柏青岑出手废蒋胜矾腺体的时候正是国家规范高干家庭行为作风的严打期。蒋家儿女颇多,向来对这个在外横行霸道的儿子看不上眼,听说蒋胜矾因为在学校霸凌Omega被柏家儿子打到腺体坏死之后,气得扬言要断绝和蒋胜矾的关系。
蒋胜矾被家里断了生活费,更拿不到钱去做极其昂贵的腺体植入手术,在学校里抑郁了一段时间。
如今想来,蒋胜矾的情绪转好就是因为和石鹏辉搞到了一起,从那时起两个人就暗中盘算着报仇,费尽心思布一盘棋,拿下了“沈知砚是月美人”这个把柄,在几个月后的现在成功找上门来。
柏青岑垂着眼皮,眸色在顶灯冷白的光中显得很淡,阴沉的情绪都掩在低压的睫毛下。
——他们抓住了他的软肋。
蒋胜矾双手搓了搓憔悴的脸,勉强冷静下来,苍白的脸上瘦得没有多余的肉,抬眼看向柏青岑:“我知道,你有这么优越的腺体,肯定不会答应这个条件。所以我还准备了另外两个方案——”
“不用了。”柏青岑忽然开口打断了他,“我同意这个方案。”
蒋胜矾的嘴微微张开,惊愕地瞪大了眼:“你……”
“你同意了?!”沈知砚红肿的眼睛看着柏青岑脖子上带血的绷带,手颤抖着想摸上去,又停在半空中。
“嗯,”柏青岑说,“但是我的腺体并没有废掉,只是暂时受伤了——丧失了释放信息素的功能。”
沈知砚湿漉漉的眼球上布满血丝:“你……真的用刀……”
柏青岑微笑:“嗯。”
“你疯了……”沈知砚急得掉眼泪,可看着那绷带知道现在着急已经晚了,“腺体是不能动的,你怎么能……”
社会上信息素崇拜现象极为严重,很多人极端地认为腺体是Alpha和Omega的第二条命,地位甚至与性命等同。失去信息素的人会被视为非生理性死亡,他们将面对社会最大的偏见和恶意。
去年夏天沈知砚听到柏青岑废了蒋胜矾的腺体时又气又怕,觉得柏青岑难以理喻。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得知柏青岑亲手破坏了自己的腺体……
沈知砚心脏酸胀,紧皱着眉:“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就为了我的一纸文凭?”
“不只是。”
柏青岑慢慢握住了沈知砚的手:“我之前就一直在思考,怎么才能让我们免受A-1的影响好好地谈恋爱。A-1对你的伤害太大了,几乎控制了你的思想……”
话音戛然而止,他望着沈知砚,沈知砚怔愣地回望着他——
“所以,你现在没有信息素了?”
“嗯。”
四目相对,他们的眼神在空中纠缠了几秒,像是迅速传递了一个成功联接的信号。
他们不谋而合地将脸颊匆促地凑向彼此,沈知砚双手抱在柏青岑的脑袋两侧,嘴唇混乱又急切地亲吻着柏青岑,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掌控接吻,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心跳快得好像要从胸膛间跳出来。
激烈的唇齿纠缠间灼热的气息交错,沈知砚困难地呼吸着,将近窒息的感觉并没有
', ' ')('让他想要停下,他只想更深地索取以寻求一个答案。他吸允着柏青岑的两瓣薄薄的唇,舔舐着柏青岑的舌齿,内心的不安与躁动通过彼此的唇角涎液牵扯出来。
他知道柏青岑也在怕,他们急切地通过更疯狂的亲吻产生心灵上的交流。沈知砚叩在柏青岑后脑的双手匆匆地游走,手胡乱地摸着柏青岑的头发、耳朵,又蹭到质感粗糙的绷带。
他从未像此刻这样感受到,柏青岑对他竟有这么诱人的吸引力。他想要更深入地和柏青岑亲热,想要延续这个吻永远都不要停止。这是一种纯粹的占有欲,他享受着亲吻……他发觉这次与曾经无数次接吻的区别就是他不再害怕了,那种让他不自觉放低姿态的压迫感消失了,他只是单纯地想要亲吻柏青岑,久一点、再久一点……
半晌后,他们的唇很慢很慢地分开,沈知砚通红的眼睛望着柏青岑紧张的眼神。他笑了,好像如释重负一般,笑得又苦涩又欣悦:
“我喜欢这个吻。”
柏青岑怔着,眼眶湿润地挑起唇角。
他们都知道这个答案委婉地挑明了什么。柏青岑的眼睛越来越红,笑着摇了摇头像在自嘲他们一直以来有多傻。
沈知砚一颗心终于落定,看着柏青岑脖子上的绷带,心脏被酸涩感溢满,泪水从眼眶中滑下来:“可是……”
虽然刚刚他完全自由地掌控和回应亲吻,但他闻不到那种熟悉的味道了……那个让他又爱又恨的、承载着他这一年半记忆的清新的箬竹香。
柏青岑的大拇指擦拭着他的眼泪,虚弱地轻声道:“别担心,腺体会修复的,信息素也会回来。”
沈知砚眼睛聚了一点光:“会回来吗?”
“嗯。我割伤腺体已经达到了蒋胜矾的要求,之后我再进行修复……蒋胜矾的腺体植入手术也快完成了,交易就要结束了。”柏青岑倾身抱住沈知砚,闭着眼把脑袋抵在沈知砚肩膀上,感受着温暖的体温,乏累感席卷而来。他声音又轻又呆如同梦呓,“我们就要上同一所大学了……”
沈知砚能感受到柏青岑的身体还在发抖,他心疼得想哭。他不敢细想柏青岑几天前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从他身边离开,孤身一人去一个没人的地方拿起了刀;又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能一刀刀地割向自己的腺体……
柏青岑当时在想什么呢?
是在想他们的未来吗?
在想这个该死的腺体该死的A-1,不要让它再影响他们吗?
柏青岑是不是一直在等待今天这个答案。他卑微地讨好他这么久,只为了得到他在病床前一句真正的“喜欢”。这句喜欢的含金量大于往日所有情话的总和……
柏青岑躺在他的肩头,安静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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