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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秋雨茫茫,清风凛凛,佛塔像一根灯柱矗立在紫竹林,环绕塔身,每一个飞檐下都挂着红彤彤的大灯笼,泛黄的流苏若隐若现。
如此庄严的地方一般不会有闲人踏足,即便紫竹林深处皇宫后花园,若非为修行、礼佛,别无理由留在此地。是以曲径通幽,无论上山下山都只有一条路。
佛像被盗之事因此还未来得及传出去。
“你敢禀告梅相公?我现在就杀了你!!!”
本该清净无杂念的禅房内传来如此恶毒的声音,停驻避雨的鸟儿听后四散而逃,前来送茶递食的大和尚听罢也被吓得浑身发抖,直以为是修罗现世,忙歇下来合掌祝祷,连声“罪过、罪过”。
“在找到佛像或是擒住盗佛者之前,谁敢透露半点风声,便是与我梅星河不共戴天,在我死之前,一定会先把他找出来弄死!”
大和尚喘过气来,提心吊胆地敲响门,问道:“施主息怒,请相信各位大人吧,佛祖面前不好动怒……”
声止,和尚进门,但见梅星河正在拿手帕擦汗,呼吸急促,胸口一起一伏,有香气扑鼻,无论是哪个男人看见都会不自觉想到:难道是她口鼻间吐出来的芬芳吗?
分明就是一副受惊弱女子的姿态,出言却如此狠辣。
——大和尚一进门后就仿佛踏进了异世,看见的和听见的一切都对不上了,他额上也不禁为之落下冷汗。
他没敢作声。
站在梅星河面前的官人答道:“我今天封山是为的不让盗佛者逃脱,不是为了隐瞒事实!不过有言在先,是我的提议让姑娘你一连几日都赋闲无事,到时候你如是照说,让我顶罪就好,如果这也没法让梅相公息怒,那我也没法子。”
“说得轻巧。”梅星河拿起手帕掩嘴道:“依我看,仝大人是完全不知道此事到底有多重要,我的性命事小,梅相公在皇上面前的声誉才重要!”
仝允冷笑一声,回敬道:“既然姑娘性命不重要,那我就不管你了,不过我还是要秉公办事查出盗佛者到底是谁。”
“这是何意?”梅星河霎时不再矜持,疯了似的站起来连声质问:“你还是打算把事情说出去?”
话语间,女子飘忽来到仝允身畔,袖里藏针,对准了心口,同时喝住大和尚说:“谁都不准动,再胡说八道我就立刻杀了伱们!”
“今天这里谁都不能死。”雨夜中有人撑着褐色油纸伞走来,屋内之人身居佛塔二层依然将这声音听得清清楚楚。
仝允靠在大门边上抱怨了一句:“你这家伙来得可真慢。”
不过须臾,声音就从禅房大门背后再次传来:“适才先去佛像失窃的地方看了一眼,耽误了些时间。”
“噔噔噔。”
大和尚听见敲门声,过去开门把人引进来,门后的男人也顺势将湿透的伞交给他,大和尚致意辞去。
“怎么样,看完之后有何感想?”仝允继续问道:“尉迟兄作为现任大理寺捕头,应该会比在下更加敏锐吧?”
尉迟真进来看了看梅星河那不服气的表情,问道:“刚刚喊打喊杀的就是她?看着可不像是这么粗暴的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仝允插了一嘴。
“说回正事,依我之见以及旁人的一番论述,私以为,佛像其实早被偷走了,歹人利用布帛掩盖故意只留下佛像的头颅部分,然后等到完工之日再设法运走头颅,制造了佛像凭空消失的假象。”
尉迟真款款来到梅星河面前坐下,端着个空茶杯呈到她面前,摆着架子要她斟茶,说道:“姑娘难道看不出来吗?”
“我……我太慌张了,是我失礼。”梅星河满上一盏茶,又着手去煮下一碗,不过尉迟真马上就看出她是故意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以解除尴尬的现状。
尉迟真继续讲道:“现在的问题是,我们不知道佛像到底是什么时候被盗的——是一开始就不见了,还是包上布帛之后就被盗了?又或者是今天才被盗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