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时代之风吹向晋阳,过去种种有如梦魇般浮上心头。
——百年前的今日,百年后的今日,都惊人的相似。
是否每当夕阳时,阳光总会倾尽余晖散出最热烈的一束光后,天空才会遁入黑暗?就像王朝更迭时,总会突然涌现出诸多“奇迹”,它们恰合天时般出现在皇帝四周。
山人道:“麋山之上有白色的麋鹿现身,此乃天降祥瑞。”
僧人道:“晋阳有妇诞下一子,头生三目,一岁能言,僧侣敬之为活佛。”
钦天监道:“景星盛而祸星衰,此谓大吉。所谓景星,太史公有云‘其状无常,常出于有道之国’。”
这阵风越吹越猛,卷起砂砾像下雨似的落在屋顶,不穿面罩走在外面,不过半刻就会被灌得满口黄沙。
沙暴覆盖了晋阳,整片天空被一派土黄色所笼罩。平日能轻易站在东市描绘出西街的人声鼎沸,现在连近在眼前的人影都无法辨别。
国师司马荼旋即登堂上疏,只道是:“此乃皇天后土发怒所致,因此,祭天大典迫在眉睫……”
冬季刮起沙暴属实罕见,朝中文官皆对此表示赞同,唯有少数武官站了出来,其中为首的便是时任高家军统帅、骠骑大将军高昂。
“陛下,臣以为……”
他声如洪钟,刚开口周遭的议论声便不由得停下来。
偌大宫殿回荡着他一个人的声音,所有人都在看着他,包括藏在幕帘后面的大齐皇帝高欢。
“臣以为如今气候诡异,行军驻扎皆视线受阻,这,恐怕不利于陛下移驾至城外的祭坛,若有刺客,我等防不胜防。”
高昂话毕,司马荼当即反驳道:“祭天大典乃是关乎国运之事,所谓国运,一旦没有把握,那就一去不复返了。贫道冒死谏言,恳请陛下按照约定之日出行,保护陛下是将军的职责所在,哪有什么防不胜防?”
“这……”高昂一时语塞,他直勾勾地盯着幕帘背后的身影,静待下一步指示。
只听高欢静静地讲道:“祭天之期不变,即日起,全城戒严。”
待命令传达下去,大理寺开始协同朝廷禁卫对晋阳及其周边地区进行严厉的管制,曾经盛行一时的“白蛇剑客连环杀人事件”也随之停滞了一段时间。
所有百姓都被限制出行。
处处可见的临时关卡,每走过一条街就要接受巡捕或者官兵搜查,其严厉程度,丝毫不逊于战争时期。
然而就算是在如此严峻的时候,依然会有特权之人游走在管制之外。
消息是尉迟真从父亲口中得知的:这几天尉迟莹几乎每日都要去白凤府上送茶,据说是盛宴上某个达官贵人的特别要求,而每去一次都要去一整天,直至傍晚才能回来。
三番两次后,尉迟真的父亲也觉得困惑,于是把一切都跟尉迟真交代了。
尉迟真听罢,愤怒地拍案而起,只道:“如今天生异像,国家已经到了风雨飘摇之时,他们怎敢安于享乐!这些达官贵人究竟是麻木了,还是他们的恶趣味呢?”
语罢,他心中很快酝酿好一个计划。
翌日,尉迟真偷偷跟着尉迟莹来到白府,候在门外半晌,不见其人。
未几,但闻马车声响起,只见那车堆满货物,尉迟莹的身影好像出现在马车夫身边,不过很快,他们就隐没于黄沙中了。
尉迟真先是果断地破门而入,看见盛宴上的残芳余香,简直一塌糊涂!
一個老妪正在主持善后的工作,尉迟真问她宅邸主人在哪?
老妪还没回答,熟悉的小管家不知道从哪跳了出来,说:“义兄昨夜大醉,不能见客。”
尉迟真冷笑一声,便即回到马车刚刚出现的地方,顺着留下的车辙,他一路尾随出城。
黄沙漫漫,尉迟真骑在马匹上渐渐迷失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