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罗南的意念,在云端“云母”内外穿梭,又在亿万根“操纵线”中流淌,还随着“操纵线”从周边海洋生灵身上穿过。他大部分时间看整体,但有时也会在个体上聚焦。
在他看来,也许单纯一根“操纵线”,算不得什么,而当这些近于虚无的线条成组、成束,摩挲着物质与精神的边界,渗透进每一个生灵形神框架的时候,其实颇具一些“切分仪”的功效。
那种向着基础层面无限切分、渗透乃至解离的趋向,如同最彻底的透视,将目标里里外外查看清楚,同时也以对“超构形”系统的高度敏感性,去发掘基本模块功能现象背后,更深层的系统结构意义。
这般观照下,又以整体和个体之间相互映照辨析。那些被动过手脚的目标,其形神结构深处,相对于一个正常的生命系统,存在怎样的差异、这些差异又体现出怎样的共性、其个体是如何运作、彼此之间又如何整合……
种种一切,层层剥离,清晰呈现。
看得多了,罗南都不太确认,这到底是“云母”本身具备能力,还是他自己思维的映射,又或者,是彼此干涉影响的全新系统。
这么看来,使“磁光云母”完整还原的可能性很低啊!
对于一个构形设计师来说,某些征兆,就像是刚刚破土的嫩芽,即便是在初始阶段,长没长歪,营养如何,也能看出个大概。
罗南不免多一些考虑,但这类念头也只是在脑子里闪了闪,很快湮灭——因为这本就是不可避免的事情,采用了混沌的自然演进模式,就必然要承受这样的结果。
宇宙物演,从来都习惯了这样的玩笑。
要是随随便便就能复刻一个磁光云母,恐怕天渊帝国的天空早就被被垒垒云山覆盖了。
罗南并没有忘记,他的最终目标并不是要造出一个磁光云母,只是希望获得相应的基本架构,并在此基础上推算出时空参数。
大致相同就可以,他不挑。
不管怎样,这般观照之下,跟随的海洋生灵洪流,对罗南来说,几乎没什么秘密可言。
他可以从多个层次、多个维度去解析、剥离系统的各个侧面,甚至凭借渐渐熟悉的“超构形”理论,尝试去还原整套系统演进的过程。
罗南可以确认,在所有被动过手脚的海洋生灵身上,都或多或少存在着外物寄生的现象。
看上去像是一个鱼或虫子之类,钻入这些目标体内,钻进去的那半边已经融化掉,与宿主的血肉、神经融合在一起,以这种方式进局部改造,并层层渗透;还有一小部分暴露在外面,作为接发信号的“天线”。
如此形成了一个半殖入的寄生装置。
目前来看,这个血肉寄生装置,并没有太多喧宾夺主的意思,绝大多数宿主都还浑然不觉。普通的鱼类依旧是浑浑噩噩,强横的畸变种们也都具备自我意识,最多就是不自觉地收集、传递一些情报之类。
但是,罗南也没忘记那条已经开膛破肚的“斩舰刀”。
综合评价:有趣,但粗糙
。
有趣的是这种生物性手段,可以对寄主进行有限的改造和操控,简直就是一种“血肉机芯”,奇特又颇具成效。
说它粗糙,则是受生物特性影响,宿主不同,影响也不一致,还受到排斥性影响,产生不同程度的异化,精密性实在不高。因此需要大量同类“装置”聚合在一起,形成集群布局,以消除误差影响,更有效地还原、传递信息。
最终打分么……厉害!
罗南觉得,有些手段,不在于精密与否,而在于方向是否正确。
他自己的见识和眼光,多数是被雾气迷宫、日轮绝狱的碎片化信息洪流喂出来的,系统性也不算太好。但是托外接神经元之福,在“内宇宙”模拟器里那几十个小时的历练,让他具备了一个相对明确、超前的系统眼光。
他现在判断一件事,不自觉就要拿出天渊帝国的那些标准去衡量,看看能在天渊文明“通识、专精、天梯”的学术体系中,占据怎样的位置。
以这种眼光去观照,很多问题的纵深性一下子就拓展开来。
别的不说,“血肉机芯”这种东西,在天渊帝国也是很有市场的,一般是应用在永久内殖型机芯之上,涉及到非常高端的基因工程和“熔炉布法”的研究。
即便眼下这种“寄生式”的手段非常落后,渗透改造参差不齐,必须要以数量换质量,可如何换法,也能体现出水平的。
如何让参差不齐的“装置”,统合成一个相对平滑的系统,有效进行信息筛选和控制,乃至形成特殊的领域架构,这不正是罗南在沙滩实验中,逼着胡德、施新和等“实验器材”们努力完成的功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