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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砾城到护士站要了一把椅子。因为爆炸的缘故医院的椅子也成了稀缺资源。但萧砾城总有自己的办法。
他对病房里的护士说交给我吧,护士问:“你是病人的什么人?”
“我是他的朋友。
白星乘住在534号私人病房,很宽敞的病房,花瓶里有一束干净的白兰花。萧砾城把椅子抬到病床边上,他拉开自己衣领处的纽扣,以一种懒散、放肆、没教养的姿势瘫在椅子上,他吸了口气又吐了口气,手肘支着座椅扶手,侧头看向窗外被霓虹灯晃得变色的夜幕。
萧砾城的父亲曾对他说过:“要让所做的一切有价值。”他当时怎么回答的早就忘干净了,唯有这句话记得很深。他和小白从小学就在一起,到了初中,十六岁的孩子可以参加军校机甲院及其他战斗专业的第一次选拔,萧砾城父亲(包括家族)一直希望他能进入军校的机甲院,别的星系的军校也可以。萧砾城一直按照机甲院的标准被培养。白星乘则不同,他精神力与当时的测试机甲不适配,第一轮就被淘汰了,而且他不好斗,招生处的教官建议他去更适合的参谋部、军情系统或者后勤部队,三年后如果他还有志于报效联盟星可以参加联盟星统一的军校联考。
白星乘和他说完后他有好几个晚上睡不着,他希望白星乘明天就来跟自己说检测结果出错了他可以进机甲院的,或者……或者干脆是自己落榜,这样他们还能再当三年同学。
好事没有发生,但萧砾城总有自己的办法。
到了高中他们的未来开始拆分,参谋部与机甲院的入选标准天差地别,小白要花大量的时间学习战争理论分析、历史学、心理学等等,学校的晚自习他从未缺席过。每到他离开教室的时候,萧砾城都会在门外。走廊里的灯依次熄灭,萧砾城靠着墙,单肩背包以一种和他表情一样的漫不经心的方式斜挂在肩上,墙壁上会留有他的体温。在机甲训练场到教室这段距离里花费时间并不经济萧砾城家里也不喜欢,但是,到了新的一天,萧砾城还是会倚在那儿。
他总是会出现在那儿。
病房里有股消毒水味,萧砾城握住白星乘的手,用拇指按了按他的掌心,轻声说:“我就在这里。小白,我就在这里。”
除了猎奇的杀人案、突破伦理的性犯罪,人们还爱看平日里光鲜亮丽的上流人一朝落魄。热搜新闻排行榜时时更迭,点开最新的推送视频,爆炸酒店的老板憔悴地出现在投影上。他戴着苍白的帽子,眼神疲惫,保镖和记者包围着他,镜头与麦克几乎怼到他脸上(好像他才是案件的犯人),而他只是反反复复地对大众说着“无可奉告”“无可奉告”。少年时代的萧砾城最痛恨的就是这些“无可奉告”,在他看来这种行为非常懦弱,这样根本不对。
随着年龄的增长萧砾城又觉得出于谨慎而保持缄默是必要的,这场爆炸的重点不在于伤亡而在于失踪,这种三流玄幻的发展才是真正可怕的地方。
白星乘醒后第一眼看到的是沐浴在淡黄色灯光下输液架,一瓶已经打了一半一瓶满满当当,第二眼是正在刷新闻的萧砾城。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手疼不疼?”萧砾城命令智能系统将灯光调亮,对白星乘口气略带抱怨地说:“你可把我吓够呛,我以为你……喂,你别动!”
白星乘左手贴满了医用胶带,半边身体发冷,他翻身面对自己的好友。这个缓慢的过程看得萧砾城心惊肉跳,生怕输液管下一秒就灌满回血——白星乘血管细,从小打针就爱回血。白星乘倒是一点顾虑都没有,真要说的话,他甚至希望那样。但他没有表现出来。
他张开干涩的嘴巴,用一种欣喜且忧虑的声音问:“你怎么来了?”
“你忘啦你的紧急联系人填的是我。”萧砾城笑着拧开瓶盖把饮料递给好友,顺便解释了把他的病情。“你被爆炸的气流冲击到了,没发现明显外伤应该没有大碍。放射性物质检测已经做完了,完全没问题。不过你有点发烧,医生说是发炎引起的,打完点滴回家还要吃三天药,药我领完了,打完针就能走。”
“你来多久了?你明天还有课吧?”白星乘看了眼时间,后半夜,萧砾城现在回去还能睡上半觉。
萧砾城满不在乎地说:“也没多久。我给咱俩都请假了,你安心养病就是。”
“我没事的,两个都请假那教学进度……”
萧砾城打断他,“那些事想多了会头秃的。进度晚两天也不会死,我喜欢挑战极限,你有做不完的东西我帮你啊。”萧砾城的眼神从光脑上不停闪烁的通知灯上滑回来,“好好休息吧,请假的事我来安排。”
“我都睡饱了,倒是你,过来休息会儿吧。”白星乘说着便要站起来。萧砾城拦住他,笑着说:“你可算了吧,我不跟病号抢床位!”
俩人推让一会儿话题渐渐飘到了爆炸案上。
白星乘问:“有组织认领了吗?”
“还没有,警察正焦头烂额呢,案子死伤众多还丢了一个委员长,应该很快就会由军情系统接手。”
他们
', ' ')('俩简要交流了下爆炸案的具体信息,失踪对象和爆炸时间什么的。萧砾城知道他想问什么,对他说:“这次用的炸药和你弟弟那次是一样的,但是目前还没有线索能够证明两起案件是同一伙人所为。”
白星乘懂他的意思:颜鸢是立法委委员长,身边都是达官显贵,精英中的精英,他本人也确实有本事,锐意且大胆,一扫立法委之前的沉闷之风,新提议的《星际生物安置法》在民众间呼声很高,成效好的话再坚持两年说不定能成为珍珠元帅在民意上的接班人;而白星恒和围绕在他周围的败家子们一样,干啥啥不行惹事第一名……把他和颜鸢放在一起辱颜鸢了,颜鸢的仇家绝对看不上他。
白星恒是在运送违禁物品的时候遇到爆炸的,他和运送的仿生人以及毒品都没事,根据他的口供只有两个24寸箱子悲剧地葬身了火海,他不知道箱子里是什么。
颜鸢是去酒店参加宴会的,从之前的种种行为来看他是想在宴会上为儿子颜榛铺路,中途他回房间一次,就是在这一个小时里他和他的三个保镖失踪了,他的房间还被炸了。
“监控被清洗得一干二净,一次性带走四个人再放炸药,团伙作案没跑了。”萧砾城非常肯定,白星乘却在思考,萧砾城叫了一声:“小白?”
“作案流程已经确定了吗?”白星乘眉毛微微皱起,似乎想表达什么但又不太确定。
“是的确定了。爆炸的房间里没有半点生物组织,没人死在那个房间里。”
“我记得半年前也有类似的失踪案……”白星乘摸了摸下巴,“放射物质检验所第三所的主任在自己家里失踪了。”
“失踪案每年都有。警察局里甚至有预设指标。”萧砾城打断他,“一百年前在临近星域有艘勘察舰,三周后这艘星舰在外星系被发现,星舰非常完整出港时什么样就是什么样,连薯片都没少一袋,但是整艘星舰上的人都失踪了,现在只有情报学院的期末考试题库还记得他们。”萧砾城提醒道:“我知道你喜欢分析这些东西,但是打住,放射物质检验所虽然归军队管但是和咱们不在一个系统,水比咱们深多了。别过那条线。”
白星乘无奈地看着好友,解释说:“我明白但我……总觉得这几个案子包括我弟弟那个,有关联……”
“嗯哼?如果真是一伙人干得,为什么没带走你弟弟?而且放射物质检验所那个家里也没爆炸。”
“他在改变策略。”白星乘抬起完好的右手试图和好友形容,“他已经带走颜委员长了,不至于……我的意思是说,他已经得手了再放炸药就很多余。能在警戒森严的地方悄悄带走四个人,这说明他很聪明,而连累了一群达官显贵显得他又很蠢,有背景的不会咽下这口气。”
这点萧砾城赞同:已经有三伙人想借他的人脉找出案犯了。
“他在炫耀,或者……警告?”
“他飘了。”萧砾城笑起来,“行了小白,想太多不利于身体健康。”
萧砾城,萧上校的态度很明确:别用假设去左右事实。别去试探那条线。
“抱歉我只是……”
“我知道你担心弟弟。”萧砾城正色道:“但是这回他逃不了。走私禁药事小,盗取军方高官的面部数据做性玩偶事大……把幕后黑手说出来说不定能将功抵过,但你弟他只是个被忽悠了的糊涂蛋什么也不知道……”萧砾城用这个停顿表示对好友弟弟的鄙夷,他太蠢了,从各种角度看都他妈的太蠢了。“让他在牢里待一阵吧,等那几个人消气就好了。我在监狱那边认识几个家伙,他是你弟弟,我会照顾他的。”
这绝对不是白夫人愿意看到的结果,但白星乘真心地对他说谢谢。
气氛突然变得严肃,两人之间似乎连空气都凝固住了。萧砾城的睫毛在眼下打下一片阴影,下一秒这片阴影消失,萧砾城抬起眼问他:“小白,爆炸的时候你为什么在那里?”
我?我被你的学生拉去抓奸,在那之前,我塞着肛塞和他吃饭,再之前,我被他上了,不止一次。
我发炎是因为肠道内有肛交留下的伤口。
他玩我,是为了羞辱你。
如果白星乘现在把真相说出来,萧砾城会立即冲出去教训苏冥一顿,给苏冥一个终身难忘的刻骨教训。但是苏冥早料到了这种可能,早做了准备:在药效结束前白星乘都无法主动坦白,至于药效结束后……萧砾城还会相信一个一边在他面前装纯一边和人乱搞滥交的玩意吗?
而且就算没有药物控制,白星乘也说不出来,他不想让面前的朋友知道他们在一起时他的屁股里夹着别人的精液。
拜托了,别让他知道。
白星乘嘴角露出自嘲的笑容:“我在那里吃晚饭……谁知道会赶上这种事。唉,我的运气就没好过……”
“你一个人?”
“当然了,我们家现在可是‘落水狗’,除了你没人愿意搭理我……”
萧砾城皱着眉看着他,说:“下回一个人的时候你找我啊!除了你也没有人愿意搭理我!”
', ' ')('“午餐好说,但是晚餐……你先发誓你再也不吃烤蚯蚓!”
“烤蚯蚓怎么了烤蚯蚓!当年我们舰队被打到废弃星球上半个月可就靠烤蚯蚓活着了……行行行,我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吃烤蚯蚓!”
“烤蛹也……”
“蛹又怎么了!蛹不小众!”
“蛹蛹生下来不是为了让你吃它啊!蛹蛹那么可爱放过蛹蛹吧!高高羊它不香吗……”
俩人相互捧哏,笑得前仰后合。太妃糖色的眼眸与金绿色的眼眸在灯光下灿若星辰。
苏冥站在病房外,他的表情冰冷,路过的医生病人甚至医疗机器人都绕着他走。
慢慢地他笑了起来,那绝对不是正常人表示开心的笑容,他的笑容顽皮,非常顽皮,还有点咬牙切齿。
他把手中沉重而昂贵的食盒扔进清洁机器人的嘴里,伸展了一下僵硬的胳膊和手腕,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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