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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走后,冷齐依旧被捆成个虫子一样倒在地上,萧启明跪在那里咳嗽了几声,他的鼻腔开始不舒服,贴近地面的空气满是他不曾吸入过的灰尘。
他咳嗽了好一会才撑着起身,踉跄的走过去解开了冷齐身上的绳子。
冷齐抖落绳子站了起来,一时无言。
过了好一会,还是忍不住道“家主印那么重要的东西,您怎么轻易就给了呢”。
“反正是假的”。
“啊,是假的啊…嗯?假的”?
“冷齐……这么多年,你也该有些长进了吧”。
冷齐垂了垂头,张了张口不知道说什么。
他十二岁就进了萧邸,萧成寒在上课时,他多是在旁边伺候着,要么当个桌子捧着茶杯,要么当个脚蹬给他搁腿。直到十五岁,萧成寒觉得留一个废物在身边没面子,才肯让他读书识字。
他脑子里多是伺候人的本事,多是怎么看人脸色,多是怎么样才能忍耐的更久一些,即便是掌管了四年的执事局,他也没法像叶可喻一样,时刻知道家主在想什么。
萧启明继位后,问他想要什么,都许给他,可他没有喜爱的人,没有喜爱的事,没有一技之长,只一具肮脏的残躯无处容身,便继续留在了这里,留在了家主身边。
这么多年,他确实没有长进,如果换一个人来做家主心腹,说不定今日就不会至此局面,不会让他受此折辱。
萧启明按着膝盖走到了一旁,手里紧紧地攥着戒指,靠在墙上站着,喘息着问“夜部…还剩多少人在都”?
冷齐回过神,想了一会道“邸内约200,山外约1000”。
“嗯,这会儿也该来了,去敲暗信,告诉他们按兵不动,我要看看陈家还有什么后招”。
“是”。
冷齐走到门边,开始拍着门“外面有没有人,我要喝水”。
守卫啐了一口道“给我老实呆着吧你”。
冷齐继续拍着门,按照长短节奏的变化把命令传了下去,楼角旁有人悄悄的转身。
冷齐回过身看他站立困难的样子,忧心道“家主,暗信已传,您这腿……”
“皮肉伤而已”。
“那…那冬大人……”
“别叫他冬大人”。萧启明听见这三个字,攥着戒指的手越来越紧,用力到发抖,冷齐看着他的样子,连忙道“好好…不叫冬大人”。
他就算是再懵也看出来了,家主今晚的所有异常都和冬大人有关。
一时间屋内静默无声,连鸟叫声也没能传进来。
萧启明抬起手,按住了自己心脏的位置,那里空了太久,现在一下子被填满了。
那里的存在感太过于强烈,因为每一秒都仿佛有利刃插进去再拔出来,无尽的反复。
他却不讨厌这疼痛,这是他爱他的痕迹。
他终于把这份爱意磨成了明晃晃的,不用去找都能触的到的轮廓,它以疼痛的方式在他心里结晶。
萧启明快要痛死了,他靠着墙站着,白色的墙灰沾满了他青色衣袍的背面。
“起码,让我再站到你的面前,补一句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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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渡没有睡,这应当是他此生获得自由的第一夜,而他并非是兴奋的难以入睡。
夜色中涌动着一股又一股的,血的味道,腥的人心底发燥。
他从小就听长辈讲起骊都,那里有绵延不绝的茶田,那是江家人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一年四季都飘满了茶香,姑娘们柔荑的指尖捻上嫩翠的新叶,素瓷雪色缥沫香,何似诸仙琼蕊浆,合该是这种意境。他却只能在梦里见到。
他想回去,他该回去,他要带所有人,一起回去。
“主子,都安排好了”,薄棠悄悄的靠近,在他身后说道。
“山门处有多少守卫”。
“如您所料,他放了很多人,约有5000,还谴走了何复的防卫团,让他们在内处巡视”。
“嗯”,江渡点了点头。
他突然笑道,“薄棠,如果我死了,就把我的头割下来带走,你把它烧成灰,百年之后,再陪你合葬”。
薄棠愣了愣,苦笑着回道“好,如果我死了,你就把我的眼睛挖出来带走,让我看着你过完这一辈子”。
“我们要是都死了呢”?
薄棠忍无可忍的问“我们…就不能都不死吗”。
江渡在第一声枪响下,吻住了他,只是如蜻蜓点水般的一下,容不得把这个吻加深便松开。似祈愿,似叹息的声音在谁耳边响起“薄棠,我们都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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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行的安稳,把所有嘈杂挡在外面,谢青翎的通讯器响起,他抓起来单手向后递给了冬凤凌,“你接”。
“是牧白”。冬凤凌轻声说了一句,按下了接通键。
“老大,
', ' ')('所有追兵都解决了,那群杂毛孙子,还敢惹爷爷我,不自量力”。
“做得好”。
“啊,世子爷…臣失礼”。
“……无碍,我与翎先去外城,不知道陈泉有没有余力封禁出城的路,今晚还有的忙,你们处理好,就到这边来与我们汇合”。
“是,世子,还有萧邸那边有动静了,江渡刚刚放出了第一枚求救信号”。
“知道了,可以让人去接应了,你告诉他,保他一人脱险,是还了他救我弟弟的恩情,我们不是做慈善的,其他的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是,世子”。牧白刚要挂断,冬凤凌看着怀里的人,终究忍不住心软,何复的债…来日再讨吧,此时他只想报恩。
“罢了,斟酌用兵,值不值得救,你自己看着办”。
“啊?”牧白有些疑惑,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谢青翎向后伸出手,拿回通讯器“世子的意思是,能救的话,就多救一救,赶紧去吧”。
车在行进,天将破晓,风欲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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