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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局里,陆忱弯了弯腰道“家主,他只是受了些刺激,过几日就会恢复,但是……”他迟疑了一下,还是道“但是,身体状况不太好。”
他掀开了冬玉衡的衣服,在肋骨附近涂了些药膏,过了十几秒,就浮现了一片青紫。
看着萧启明意外的神色,陆忱解释道“这是一种解剂,侍局怕污了您的眼,所有伤痕都要用药隐去,那种药膏只是把伤口隐在身体里层,不仅没什么治伤的效果,反而会使人疼痛难忍。”
那片青紫像是窗雾被擦出的缺口,露出了真实的景色,让人忍不住猜想其余地方又是怎样的惊心动魄。
“人先在你这放着,你好好照料。”
“是,家主。”
陆忱等他走了以后,立即安排了手术,把人推进了手术室。
冬玉衡再次醒来的时候,愣愣的看着天花板,一会儿想不起来自己是谁,一会儿忘记自己在哪。
陆忱走过去把他扶了起来,递了一杯温水,“你醒了。”
“谢谢,这里是?”冬玉衡接过水杯,他的十指的伤都被处理过了,缠着纱布,拿着微微有些费力。
陆忱见状摇起了桌子,把杯子放在了上面,插上了吸管让他凑近了喝。
“这里是医局,我叫陆忱。”
“医局……”冬玉衡垂着头,突然问“你看到阿明了吗?”
“阿……明?”
“嗯”冬玉衡点了点头,“我找了他很久,但是怎么也找不到。”
他身子往前,边小口小口的喝着水,边带着期待的望向陆忱。
陆忱被那眼神看的都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他过了好几秒,才岔开话题道“你叫什么名字?”
“冬……九”他偏了偏头,想了一会,说出了这两个字,继而又是一笑,“冬月初九的冬九。”
他笑起来太过于好看,陆忱愣住了,即便如此苍白,也依旧是没有言语能描述的准确的好看,似初次绽放的嫩蕊,似随风卷起的麦浪,似天底下美好的一切。
这样的容貌,做床奴……
陆忱突然想到,冬是一个很罕见的姓氏,他知道的只有……他突然反应过来,眼前的人便是郢都二少爷。
冬玉衡喝干了水,双臂环抱起了自己,自言自语道“好痛……”
他不好意思的抬起头看着陆忱,又问“陆医生,你看见阿明了吗。”
“我…不认识你说的阿明”陆忱只能无奈道。
“哦”冬玉衡点点头,他点完头就要下床“那我去找他”
“你……”陆忱瞪大了眼睛,“你现在还很虚弱,不要下床啊”
他看着冬玉衡一下子变得委屈的神情,败下阵来,“你……你非要找他做什么。”
“痛……要阿明吹吹才能好。”
娇气起来的冬玉衡算是挺麻烦,陆忱费了好大的劲才让他躺下来。
他哄着冬玉衡说,替他去找阿明,他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睡了。
陆忱叹了口气,找了个护士过来,让她等冬玉衡醒了,再给他安排一个体检,冬玉衡胸前的衣服有血迹,如果是咳了血的话,事情就不好办了。
另一边萧启明一个人坐在寝殿里,不住的回想从渊殿里的对话。
“林铮求家主念在您与他过往四年相识相知的份上,放冬九一条生路吧。”
什么四年,什么相知相识,他根本不懂林铮在说什么。
他不动声色的又多聊了几句,越发觉得荒唐,什么叫冬九心悦他,不要对他这么残忍。
难道……萧启明此前不是没有怀疑过,他偶尔脑子里会闪过一些画面,再细想便会找不到踪迹。
难道他真的失去了一部分记忆?
他这样的人……还会有人倾慕?怎么可能。
可……如果是真的呢,萧启明猛然睁眼,“冷齐!”
当密不透风的幕布被掀开了一角,就不难窥探其全貌。
萧启明不是傻子,他既然有了猜疑便会去查。
当他刚刚得知有一种毒叫碧落丝的时候,陆忱跑到从渊殿求见。
他连请安都顾不得,一进去就道“家主,冬九情况真的不太好,他可能……”
萧启明心头动了一下,“怎么了?”
“我问过医局了,他刚来萧邸的时候就病了一场,看着不凶险,没人当回事,直接灌了猛药,其实那时伤了底子,又被这次给激了出来,已经……已经一整天都没清醒过了。”
陆忱咬了咬牙又道“他一直……喊着家主。”
萧启明只是微蹙了蹙眉,他说,“知道了。”
陆忱不敢置信的结巴道“家…家主,您不去看看吗?”
萧启明面无表情的瞥了他一眼。
陆忱终于明白了眼前的人心有多冷,他走之前最后说了一句“如果您看他一眼,就不会忍心了,家主。”
这算得上放肆,陆忱也只能仗着自己是廖医长的养子放肆一番
', ' ')(',否则他心有不甘。
冬玉衡静静的躺在床上,他睁着眼,却还是像睡着了一样,一动不动。
“咳……咳咳”咳嗽时胸膛的起伏让他有些痛苦,他尽力平复着,偏头看到了陆忱。
“陆…陆医生,咳……咳咳,你来了。”
冬玉衡费力的笑了笑,继而问“我是不是快死了?”
陆忱摇了摇头,“你会好起来的。”
冬玉衡知道这是安慰他的,但是到了这个份上,他只能选择相信这些安慰,否则…不免悲凉。
他这几日神志恢复的差不多了,已经不会做一些犯傻的事情,不会再吵着找阿明。
他自己的身体,还是了解的。
之前一有病痛,就被猛药灌下去,如今没了药,那些疲倦和病态都透出,他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冬玉衡总是看着窗外,看着那些好景色,看着人们在下面穿行,看着他求而不得的欢愉。
也好…冬玉衡清醒的过分,他忽略了心里的隐痛,又使劲的麻痹着自己。
也好,他想。
此前二十余年顺风顺水,除了身体不比常人以外,得到了太多了。
他得到了太多,就必然得偿还那多余的部分,他用尊严来还,还不起,便只能用命来还。
“沉疴尽,十年荣,拥不尽江穹,微莹。”
“你在念什么?”陆忱端来了清淡的饭食,把餐具递给他,“没什么”冬玉衡接过去舀起一勺白粥,他的手顿了顿,无言的补了后半句:“别西楼,一程空,怀只揽清风,微明。”
如果这两句,能写在他的墓上就好了,这是他提前留好的绝笔。
可是,他会被埋骨哪里?如果没有墓碑,又怎么会有墓志铭。
算了……冬玉衡伴着那碗没有味道的白粥,把所有的一切都咽进了肚子里。
而萧启明那边…从渊殿内被叶可喻带人围的严严实实。
萧启明捏着药丸在手里转了几圈,咽了下去,这是这几日以来,刺激最大的一种,副作用也很大,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把自己关在寝殿里,日日夜夜的吃这些刺激记忆的药物。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迫切的想要恢复记忆。
他似是着急去赴一场约,却不知道在何处,约了何人……甚至不觉得这约定有多重要。
他咽了下去,不一会儿细汗就布满了额头。
他在神经抽搐般的疼痛之内,蓦然想起了一个名字。
“冬…冬玉衡?”他愣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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