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font-size:16px">江元璨待了快一个星期才离开,在此期间,一家人尽足了地主之谊:刘自颖和刘父带她到处游玩,金丽荣则变着法子做菜,临走时还送了她一双自己亲手做的布面拖鞋。
拖鞋很轻,不知材质为何的白色鞋底摸起来手感微妙,软中带硬。金丽荣买了两种花色的布料,大人的纹样是黑底波点的,小孩的则活泼许多,看上去眼花缭乱的。
刘自颖本来就有份,现在江元璨也得了一双,她拎着两双拖鞋说是情侣款,回去要天天穿,还想让刘自颖也这样。刘自颖骂她有病,江元璨一下委屈起来,又用那种哀怨的眼神睇她。
真是奇怪,在一起之前刘自颖总是骂她,她从来没觉得伤心;现在两人交往了,反而句句受不住,江元璨成了玻璃心,时刻要碎给刘自颖看。
“这是棉拖,冬天穿的,傻瓜呀。”刘自颖伸出手指点着她手中的拖鞋耐心解释,江元璨嘴巴一瘪,手里的拖鞋也在腿侧垂头丧气。
肯定是因为不舍得离开,所以一时脑子短路了,江元璨想。这里没有殊丽的异国风光,没有五星级餐厅和酒店服务,不能肆意地刷卡挥霍,可是有人专门空出时间陪自己到处乱逛,有人为自己准备体贴用心的饭食和临别赠礼,晚上也不再是一个人入睡……就连由“爸爸”驾驶的车,她也是第一次坐。
刘自颖看她又发了娇气病,伸手将她揽过来,让一个比自己还高的人悄悄屈了膝盖作小鸟依人态,埋首于肩哼哼唧唧。“反正过几天就要上学了。”刘自颖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
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江元璨的症结所在,而且这话完全是照搬,昨晚睡觉的时候刘自颖就已经这么安慰过自己。江元璨看她这么想得开,幽幽叹了口气,将拖鞋放进行李袋,然后乖乖跟着她出了房门。
金丽荣站在大门口等她们,江元璨一改之前的郁卒,挂上满脸笑容和她道别。金丽荣颇舍不得她,这么漂亮乖巧还讲礼貌的小女孩,实在惹人疼。尤其是刘自颖告诉她江元璨考试总是年级前几之后,就更是喜欢她。女儿和这么优秀的人做朋友,她也放心。
一家人送江元璨去镇上坐车,大人坐前面,她们俩在后座。位置那么宽,江元璨却非要紧挨着刘自颖坐,被推开之后又倔强地挪回来,反复几次之后刘自颖实在懒得管她了,没想到这人得寸进尺,竟借着车座的遮挡拉过她的手把玩指尖关节,一边嘴上还能无比自然地答金丽荣的话。
上大巴前江元璨回头抱了抱金丽荣,自是得到了她的热情回应,一旁的刘自颖用疑惑的眼神看她,江元璨眨了眨眼,朝她神秘地笑笑。莫名其妙。刘自颖转开目光。
初见刘自颖的父母时,江元璨觉得她太像刘父,两人都不怎么爱说话,总是一副严肃面孔;而金丽荣则是咋咋呼呼的性格,笑口常开的同时又脾气火爆,看上去和刘自颖截然相反。经过近一周的相处,这个观点却完全颠倒了:刘自颖身上有着和妈妈如出一辙的一股劲,这种相似蕴在灵魂里,因此不流于肤浅的表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如果说最初刘自颖凭借她超出常人的坚持引起了江元璨的特别关注,那么在两人有了交集之后,让江元璨越陷越深的就是这股劲。这股劲具体是什么,她却说不上来。
想到这里,江元璨的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她闭上眼回味这短暂的一周,刘自颖出现在每一帧画面里,她笑的时候蓬起的脸蛋,说话的时候张合的嘴唇,还有她的呼吸,平静的、急促的、潮热的。只是离开半刻就已经开始想念了吗?
大树下的画面又钻出来眷恋地闪动,大雨嘈杂,眼前的刘自颖无助又慌张地哭,她心里因此生出来湿淋淋的冲动。睁开眼时,大巴已经行驶在城市的窗沿,高楼一幢幢跑过来,又飞速地被丢去后头。
回忆被打断,看着眼前越来越熟悉的景色,江元璨还是想到了那个不该再想的人。
周六的早晨,刘自颖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她揉了揉眼睛趴到床边拿过手机接通,沙哑地应答一声,又小心翼翼半回过身看了眼。
是金丽荣来电,刘自颖小声问她有什么事,她立马回了好几句“没事”,却说起前段时间村里林婶被女儿女婿接去城里住,害得她打麻将不顺利,总是三缺一;刘自颖给她出主意,她又不理会,转问她最近在学校里怎么样,学生调不调皮……
前言不搭后语,风马牛不相及。况且大学里的学生怎么会和“调皮”这种词联系在一起……太奇怪了。
刘自颖从床上坐起身,靠在床头闭着眼睛等金丽荣拐到真正的主题上边来,她太了解自己的妈妈了。没过一会对面果然问起“小江”,期期艾艾地问她什么时候能把人带回来见个面。刘自颖赶忙打断她,生怕下一句就是“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她最近工作很忙,我会跟她提一提的。”她熟练地把金丽荣喉咙里预备好的话都堵了回去,这个借口百用不爽。只是心里还是慌张起来,毕竟“小江”是她不胜催婚困扰而编织的蹩脚谎言,她要上哪去找个男人回去见家长?再者她也不敢这么做,江元璨要是知道了,得定要闹翻天。
更麻烦的是,她当初一时脑子不清明,跟父母说“小江”就是江元璨的哥哥,金丽荣一听,乐开了花,刘父也微笑起来,看样子也很是满意。而江元璨本人对此一无所知——她不知道自己凭空生出了个“哥哥”,女朋友还成了自己的准“嫂子”。
好不容易挂断电话,刘自颖长吁一口气,垂眼看向拱到自己身边、还在酣睡的江元璨,思忖着要怎么和她解释。父母那边还要再想个办法糊弄过去,毕竟她现在还不想、也不能出柜:“女婿”摇身一变成了“女媳”,这冲击对金丽荣和刘父来说实在太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呆坐着瞎想了一会儿,刘自颖抬手看了看时间,该叫醒江元璨了,今天上午她还得去公司开会——这点倒挺符合“工作很忙”的说辞。刘自颖胡乱安慰自己,伸手推了推江元璨的肩膀轻声叫她。江元璨收拢手臂,又往她身上蹭了蹭,脸埋得更深了。
刘自颖早就习惯她这样,挪开腰间的手下床,正要站起来的时候又被江元璨从后边搂住不让动了。原来她已经醒了。“老婆。”她声线模糊地在背后喊。“起来。”刘自颖也回她两个字,干脆利落。只是这话到了江元璨耳朵里显得冷漠,又戳痛了她那颗玻璃心。
身后传来惯常的假哭声,刘自颖早就做到了无动于衷,她掰开江元璨的手,头也不回地说:“醒了就起床,我要和你说正事。”江元璨方才迷迷糊糊之中也听见了刘自颖接电话的动静,心知不好继续撒泼耍赖,只得无奈地从床上爬起来。
餐桌上江元璨不时的大笑让刘自颖的说明难上加难。只是很快她就因为嘴里的食物而咳嗽不止,刘自颖无奈起身走过去帮她拍背。“你刚说什么?”平静下来后,江元璨歪头看她,笑意还未完全散去。
“……我不想讲第二遍。”刘自颖将最后一个包子塞进嘴里,鼓囊着脸颊端起盘子走进厨房。“记得洗碗噢。”出来的时候,她对江元璨交待过后便回去卧室换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