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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
放课铃乍然炸响,耐着性子等老师布置完家庭作业后,学生们争先恐后地冲出教室。
不一会儿,其他学生都走光了,只剩秦朗一个人做值日。秦朗将黑板擦干净,地面拖过一遍,把桌椅归置整齐后,才背上书包离开教室。
夕阳西沉,当他走出校门的时候,门卫已经在准备锁门了。
校门前停着一辆黑色沃尔沃960,秦朗走过去,拉开车门上了车。
他刚坐下,秦一鸣坐在副驾驶上,语气很不耐烦地说道:“你咋每天都这么迟?五点钟放学,现在都五点四十了,从教学楼走到校门口,你需要走四十分钟?”
秦朗没说话,他不想搭理秦一鸣。
他不理秦一鸣,秦一鸣反倒来劲了:“你不会是路痴吧,一条路走了三年了还不认识?”
这个时候,秦彬开口打断不依不饶的秦一鸣:“你哪来这么多废话,把安全带系上,姿势坐正。”
一九九五年的北京,道路开始有了拥堵的迹象。宽阔的城市道路上,满街跑着黄色车身的“面的”,其间夹杂着寥寥数几的私家车。
在等待红灯的空当,秦彬状似随意地问道:“小朗,月考成绩下来了吧,你考得怎么样?”
秦朗正在神游天外,猝不及防被他一问,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哈哈,他肯定没过及格线!”秦一鸣无情地嘲笑道。秦一鸣一语中的。秦朗羞愧地涨红了脸,沉默不语。
秦彬说道:“我和你妈妈商量过了,以你目前的学习成绩,靠自学肯定不行了,我找了一个家教每天放学后给你补习。”
从前在村里读书的时候,秦朗的成绩不说多么优秀,但也算中等偏上,谁知转到北京的学校念书后,他的成绩如山体滑坡一般,常年在班级排名倒数。
一开始,黄雅雯和秦彬只道这孩子不适应新的环境,也没太放在心上,但秦朗的成绩实在是太烂了,初一已经留级了一年,成绩毫无起色,再这样继续下去,秦朗恐怕连普高都考不上。
黄雅雯这才开始急了。
秦朗“哦”了一声,对于请家教的事,他没什么意见,也轮不到他有意见。
秦一鸣从后视镜看到秦朗淡漠的表情,又想起父母平时对秦朗嘘寒问暖,对自己呼来喝去,他顿时觉得世界太不公平了。
秦彬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开车送秦一鸣去武馆。秦一鸣被祖父母宠坏了,脾气暴戾,行事冲动。秦彬为了磨炼他的性子,特意找了一家训练严格的泰拳馆送他去学武术。
开车回家的路上,秦朗依然一言不发,车内气氛安静得令人尴尬。秦朗是有一点畏惧秦彬的,他敏感地察觉到,秦彬并不是很喜欢自己。
秦一鸣打心眼里觉得父母偏爱秦朗,他并不知道秦朗在家里的局促不安。
秦朗长到十三岁才来到这个家,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他喊了十几年的爸妈竟然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
在确认秦朗就是自己寻找多年的孩子,黄雅雯立即激动地让秦朗喊自己妈妈,秦朗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刘见兰,嘴唇动了动,终究没喊出那一声“妈妈”。
随后秦朗离开了养育自己十几年的小山村,来到了首都。
他在新家里,像一个忽然到来的远方客人,在主人家处处小心翼翼。秦一鸣可以在父母面前毫无顾忌地插科打诨,任性撒娇。
秦朗不能,他忘不了养母离开的落寞背影,忘不了独自蹲在台阶下默默抽烟的养父,更忘不了从小到大疼他爱他的哥哥。
或许是因为身体的缘故,秦朗心思细腻得像女孩子一样,缺乏安全感。
在秦朗转校的第一天,班主任让他上台作简单的自我介绍。秦朗开口还没说两句,他一口带着浓厚乡音的土话惹得底下的同学哄堂大笑起来,吵嚷着让秦朗说普通话。
秦朗哪里见识过这样的场面,他手足无措地站在讲台上,像锯了嘴的葫芦。
直到班主任用力敲了敲教鞭,才让沸腾的教室安静下来。她让秦朗回到座位,秦朗逃一般飞奔到座位上,羞耻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往后的日子,班里几乎没人和秦朗说话,倒不是他们恶意孤立秦朗。一是因为他们听不懂秦朗的土话,二是因为他们津津乐道的港星,摇滚歌手,外国球星,秦朗一个也不认识。
只有当班级安排值日的时候,班里才会有人主动找秦朗说话,三言两就把打扫卫生的苦差事推给秦朗一个人干。
秦朗从未向父母提过这些事,他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安静内敛。
找的家教很快上岗了,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在北京的一所教育机构就职。说来他还和秦家沾亲带故呢,虽然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那种亲戚。
家教讲课讲的不错,秦朗有不会的题目请教他,解答很详细,秦朗听不懂,他也不生气,一遍又一遍耐心地讲解。
日子一天天过去,秦朗的成绩逐渐有了一点起色,在最近的一次
', ' ')('测验中,竟然破天荒地从班级倒数第一升为倒数第五。
这可把黄雅雯高兴坏了,她一高兴就给了双倍的补习费用,要求家教延长补习的课时,从原来的每天一小时延长到一个半小时。
成绩提升是件高兴事,但秦朗高兴不起来。
起初秦朗非常尊敬这位老师,但渐渐的,老师给他讲题的时候,总喜欢紧紧贴着他的身体,挨得极近,说话的时候,暖热的声息喷洒到他的耳廓上。
秦朗很不适应这样亲密的距离,他悄悄地挪动椅子想坐远点,老师却不动声色凑过来,几乎把他半揽在怀里。
老师有时候还会摸摸捏捏他的胳膊和腿,开玩笑说秦朗太瘦了,应该多吃点肉蛋奶补一补。
他摸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好几次触碰到身体敏感部位。秦朗不知道这种行为已经是妥妥的性骚扰了。
他的内心很恐惧,又觉得很恶心,但他不知如何向父母开口,秦朗选择默默忍受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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