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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你抱我一下好吗(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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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载着柳钰穿行在初夏躁动的夜里,齿轮飞转,奔向最近的一家医院。

他在我身后不紧不慢说着话,比如他问我陆新棣,你会和嘉宁在一起多久?如果要你告诉父母,你会同意吗?再比如他问为什么人活在世上要经历这么多事情,一个人真的可以无病无灾地度过一生吗?

我都听见了,但我没空回答他。那些温热的血沾在我的衣服上,黏腻的质感让我觉出一种极大的不安,我的直觉告诉我这种事情对于柳钰绝对不是第一次发生,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做是有什么好处吗?在急诊科处理伤口的时候我这样质问他,他并没有立刻回答我,医生用酒精给他清创,他别开脸皱起眉头,我讥讽道哦,原来你还知道疼啊?那你还自残?

柳钰还没说话,戴着口罩的急诊医生悠悠道现在的高中生啊,都不知道在想什么,不为自己也要为家人考虑的嘛,谈个恋爱动辄自残啊自虐的,真的是……他看了一眼柳钰的手臂,说小伙子,你这个要缝针的,将来还要留疤,是不是后悔了?

柳钰说我父母去世了。急诊医生顿了顿,我讪笑一声,说缝针,现在就缝,这个费用在哪交?

我身上现金不多,临时去ATM机取了银行卡里的压岁钱才补全医药费。柳钰左臂打上了绷带,我陪他坐在一楼大厅里吊水,透明的落地窗外夜色正沉凝。

你也翘了晚自习?我说。

他嗯了一声。

那你来二中干嘛——找阿宁吗?

来的路上是这么打算的,过来之后又觉得,还是不能跟他说。

……可是阿宁不是不知道你抑郁,他应该也知道你之前就这么干过吧。

柳钰听出来我在套他的话,眼底的笑意云雾一样轻而浅薄,好像将我这个人里里外外都看透了。他说正是因为之前我就割过一次腕,被他看到然后吓到他了,才不想让他再担心。

我忍不住抢白道那你就不能让人省点心吗,如果我今天没去河边,你流血能活生生流死。

他说那倒不会,很快就会凝固的,这些伤口不至于造成失血过多。

行吧,我看出来了,他就是愿意作死,我拦是拦不住的。

沉默了一会,我问他,柳钰,你抑郁……真的是因为压力太大吗?

他先问我是不是嘉宁说的。我说是。他舒了口气,说不完全是这个原因,如果你可以——

我说你快讲行不行,我就是好奇,不会告诉阿宁的。

在缓解我的好奇情绪以前,柳钰先对我说了一个爱情故事。

对,就是爱情故事。主角是他的父母,他有一对听上去很完美的模范父母,夫妻恩爱、中产收入,家庭和谐,万事顺遂。顺理成章地,他们希望柳钰也可以拥有这样的生活,如果将人分成三六九等,柳钰应该成为金字塔上部那百分之五,因为他们就是这样的人,没道理子女不是。

可是柳钰很清楚,自己永远不会成为父母想要的那种人。做为夫妻,他们对彼此忠诚而爱恋,但做为父母,至少在柳钰眼里是不合格的。父母的想法无可指摘,毕竟谁会想自己的后代要过得比自己差呢,然而柳钰却觉得不是每个人都必须走上这条路,他为什么不能拥有自己的生活?

我想了想,说你这不就是叛逆吗。

柳钰笑了一下,说可能吧,我们现在十七八岁,这个时候不叛逆什么时候叛逆?

十中采取一考一放榜的考查模式,小到随堂测验大到月考期末考,通通排名制榜张贴。沉重的学业压力让柳钰焦虑失眠,继而开始记不住东西,排名下降得厉害。他父母带他去看心理医生,得出中度抑郁的结论,随着服药疗程的继续,他发现自己的失眠症状仍然得不到好转,记忆力每况愈下,他无法有效阅读,不要说听进新知识,原有的知识都模糊起来。而一旦停药抑郁症状就会卷土重来,他的生活逐渐失控,陷入恶劣的闭合循环。

我简直有点可怜他了。我说阿宁之前夸你聪明,你现在复学了,有没有好一点?

他摇了摇头。

我就给他出主意,说要不你也跟阿宁一样参加艺考呗,你不是学文的吗,死记硬背过线就行,最起码保证你有大学可以上吧。

药水吊完了。我找来护士处理,扶着他走下医院门口的台阶,开车锁的时候他站在我身后,说陆新棣,你这人不坏,但是太不把别人当回事了。大家都是一样的,你不要以为自己就比别人高人一等。

我用力并上车锁,咔得一声脆响。我说柳钰你他妈蹬鼻子上脸是吧,垫的医药费什么时候还我啊?

他很诚恳地看着我,说你不要生气,好好想一想我说的话,你会明白的。

我掂量着手里沉甸甸的车锁,只想给他脸上再来那么一下。

我把柳钰送去车站,韩嘉宁快下课了,我得去接他。在舞蹈班门口等了一会,我忽然想起自己身上那些血迹,心想坏了,我得先回宿舍换身干净衣服啊。

韩嘉宁却已经看到了。我硬着头皮解释说是骑车时双手脱把玩儿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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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模作样地诶呦直叫唤,他着急忙慌地要看我的伤口,我当然不能给他看,把他按进后座踩上踏板就跑,气得他在后座一下下锤我的背脊。

我说你跟柳钰的关系是不是太好了,没听你叫我一声哥呢。

他搂在我腰上的手拽了拽我的衬衫下摆,说你突然想些什么奇怪的东西啊,我跟钰哥从小一起长大,他一直很照顾我的,后来他家又出了那种事……我对他好不是很正常的吗?想听我叫你哥你直说行不行。

我嘻嘻笑着,说那你叫一声?

他再次锤我,这回是真疼,踏板差点没踩空。快到学校后门的时候我按动车铃刹车减速,听见韩嘉宁很小声地说:陆哥……

我直接把车停在路边,转身揽住韩嘉宁跟他接吻。

垫付的医药费柳钰一分没少,现金还给我了。他请我去他那里坐坐,我说你不是借住在姑妈那里吗,我去不太方便吧。

他说不是去那里,是另一个地方。

我还以为是什么好地方,结果他带我去了他以前住处的楼顶天台。

柳钰在天台边缘坐下,我往楼下瞅了一眼,往后退了两米。我说你能不能不要在我面前玩这些高难度动作,万一出事洗不干净了我。

他笑着,说你看上去不是那么胆小的人啊。

靠,这跟胆子大小没关系你懂吗,我惜命,你不惜命别拉上我。

人为什么活着?陆新棣,你想过这个问题没有?

我击节赞叹,说柳钰你可真他妈是个哲学家,你应该问我从何处来又往何处去,人为什么生又为什么死——

对啊,为什么?

他凝望着我,我想他大概是真的想知道答案,可我也是真的无法回答。

我自己都没活明白呢,还指导别人怎么活,别给人指歪了。

但我还是走到柳钰身边坐下来,说这些问题我回答不了,因为我觉得我过得很好,你过得不好,我的答案对你不适用,你总归要自己找答案的。

他轻而慢地叹了口气,然后说你是不是就靠这些话追到嘉宁的?

我说不是,就是觉得刚刚还怜悯你的我真像个傻逼。

柳钰一边笑一边把眼镜摘下来,我忽然发现他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笑起来时眉目细长,像某种摄人心魄的山中精怪。我凑上前去试图拨开他眼底浅薄的雾气,想知道他到底在看什么、想什么,他用手挡住我,说你想好了,如果你要追我是不是得考虑一下嘉宁的感受?

我拉下脸站起身,心想我不是像,简直就是个傻逼。这家伙一点都不可怜,一天到晚想东想西,活该抑郁。

开学之后我从韩嘉宁那里得知,柳钰真的收拾收拾准备参加编导专业的艺考了。我问是柳钰自己这么想?还是他姑妈帮忙选的专业?韩嘉宁说他也不太清楚,不过柳钰现在每天要背很多东西,上回见他精神状态不是很好的样子。

我脱口而出:失眠熬夜还硬撑,你还是劝劝他吧,百忧解好买后悔药可不好买,他姑妈真能好好照顾他?

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这话说得挺不是味儿的。韩嘉宁盯着我,说陆新棣,你什么时候跟钰哥这么熟了?

我转开眼打哈哈,就是不正面回答。好在他没太纠结,继续跟我说要出发去封闭式集训的事,一去就得两个月,期间文化课全停,自然也不可能溜出来见我。

韩嘉宁的意思是柳钰那边拜托我多留意,本来就没几个能说话的朋友,抑郁之后就更别提了。我满口答应下来,让他放心去集训,学校和柳钰这边有我呢。

中午去食堂打饭的时候碰见陆新棠,我想起柳钰跟我说过的话,先规规矩矩地喊了声哥。陆新棠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聊着聊着察觉到了我态度的转变,有点不敢置信。

他很小心地问我,是不是最近学习压力太大了?阿棣,有什么事千万不要憋在心里啊。

我叹了口气,说哥,吃你的吧。

虽说是封闭式集训,韩嘉宁偶尔也能偷摸玩会儿手机,睡前跟他说完晚安,我把手机藏好准备休息,心里没来由一跳。我第一反应是陆新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特意跑阳台上打了个电话过去,这时候他应该在家里学习吧。

老妈接的电话,她说你哥哥已经睡了,问我怎么了。

我借口不小心拨错,在阳台上站了一会,感觉自己有点莫名其妙。

迷迷糊糊睡到半夜,手里屏幕倏忽亮起。我撑开眼皮一看,柳钰的短信,内容倒是很简单:可以给我打个电话吗。

我却一下殊无困意,跑进卫生间拨过去,等待接通的时候脑子里全是那天他满是血痕的手臂,越想越怕,这家伙不会又想不开抽风了吧?

电话接通,柳钰的声音清醒而软弱:陆新棣,你也没睡吗?

我忽然就知道自己莫名其妙的心悸是为什么了——原来我一直,在等柳钰这通电话。

我说你不看看现在几点,谁不睡啊,只有你没睡吧。

他在那边笑了一声,然而无甚笑意。他说,我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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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很想睡着,但就是睡不着;自己有可能成为理想中的那种人吗?现在没人期待我了,我还有这个必要吗?

失真的呼吸声透过电信号震颤我的耳膜。我说柳钰,你说实话,你一天能睡几个小时?

他沉默了一下,说天亮之前能稍微合上眼。

接下来,我干了一件可能是我这十八年人生中最出格的一件事。我挂掉电话,穿好衣服,从宿舍楼的消防通道溜出去,翻过学校后墙,骑车到马路边拦了一辆出租,在凌晨三点半左右到达了十中。

我再次拨通柳钰的号码,说你能出宿舍楼的门吗,我在楼下等你。

隔着一道铁栏杆,我将他因为着急下楼没扣好的外套一点点整理好,然后看着他笑说:你不觉得,我俩现在这样很有铁窗泪的既视感吗?

柳钰半天没说话。我说干嘛,被我感动得要哭了?结果他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陆新棣,你怎么这么混蛋啊。

我说给你十秒钟,给老子把话收回去,我还可以当没听见。

他摘下眼镜拿在手里,用手背揉了揉眼睛,我这才注意到他两眼通红,满是血丝,睡眠不足让他看上去萎靡地随时会晕倒一样。

所以当他说出“你抱我一下好吗”这句话时,我毫不犹豫地照做了。

这个拥抱,用力到我错觉有些窒息。他的身体正在颤抖,却一个字都没说,甚至到我转身离开他都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藏在镜片下的眼底泛起轻而浅薄的雾气。

我推着车慢慢走到马路边拦车,半天没见车来。也是,都这个点了,大不了我一路骑行,上课之前总能赶回去。

空荡而沉寂的深夜凌晨,我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克制又压抑的呜咽声。我悄悄转过头,柳钰背靠着栏杆滑坐在地,脸颊埋在双膝间,哭得不能自己。

我就这么站在那里,偶有汽车飞掠带起轰鸣,路灯昏黄,天际隐有几点闪烁星子,正带着冷漠与疏离,审视天穹下的我们。

不久之后期中考试出分,我有一笔没一笔地在答题卡上勾画解题步骤,旁边几个同学闲聊,说知道吗,十中取消了所有考试的放榜排名,你猜为什么?

我下意识竖起耳朵。另一个同学说,校领导良心发现了?

这边答,怎么可能啊,因为……有个高三生跳楼死啦!

我一把拽过对方衣领,吼道你说什么?那人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

不是——我怎么知道哪个班的啊?好像是叫……刘宇、柳玉?

哦对,柳钰,好像是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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