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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丽文啊,那很不错。”陆新棣点点头,放下手里的咖啡杯。“‘同学少年多不贱’,看来大家都过得挺好。”
许瑞秋下意识抚了抚自己耳垂上的黑天鹅耳坠,对面那张熟悉的脸孔总让她想起一些旧事。“马马虎虎。听说你后来去学了新传?现在在哪里高就啊。”
“不是什么大公司。金影传媒。”
“呵呵,这话说得客气了,金影后起之秀,跟我们丽文在广告圈可差不了多少……”许瑞秋轻轻一笑,“刚刚那位是?”
“我爱人,赵缪思。”
许瑞秋愣了:“你、什么?你们结婚了?”
“合得来就领证了。很奇怪吗?”
“你——”许瑞秋卡在这里,想了想,续道:“在我印象里,你一直是个玩心很重的人。”
“玩心重不能当饭吃。”陆新棣垂着眼,“你跟我哥后来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
“你喜欢我哥吧。”
话说到这里,许瑞秋已经有了些莫名其妙的坐立难安。她觉得陆新棣变了,那张平静的脸孔下自然不会是陆新棠,却也不再是从前她认识的那个陆新棣。
“我记得,你喜欢他。”陆新棣用了陈述句。“他被叫去办公室抽背是你陪着他,他吃饭你跟他一起,晚自习做题也是这样。你喜欢他。所以你们后来怎样了?为什么不继续?”
许瑞秋震惊地望向对面,她不知道陆新棣是从哪知道这些事的——不,不对,应该说他是什么时候看到这些事的?
还有,他为什么这么关注这些事?
“那么我能问问,你跟韩嘉宁怎样了吗?”许瑞秋故意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你跟韩嘉宁怎样,我跟新棠就怎样。”
陆新棣奇异地看着她:“我跟韩嘉宁上床了,你们也上过?”
“……”她只是有意讨论别的话题,没想到陆新棣说话这么直白。“陆新棣——”
“当我没说。”陆新棣直截了当地切断了上一段对话,“你那么聪明,能猜到不奇怪。不然也不会把我哥迷得五迷三道的。”
“大家同学一场,你对我意见就这么大?”许瑞秋咬了咬牙,压低声音,“你不就是想知道新棠的事吗?我可以告诉你。那天你找他说完话之后他就很少再单独找我,我生气问他什么情况,他只说高中要以学习为主——对,你没听错,就用这么个理由,新棠拒绝了我。”
这个理由确实过于寻常。陆新棣皱起眉头,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细节,又好像一无所获。
“倒是你,陆新棣,有件事我想你得知道。”许瑞秋忽然笑了,笑得冷淡而暧昧。“我能猜出来,不是因为我聪明,是因为喜欢这种事啊,藏是藏不住的。就好像你能知道我的想法一样,在意一个人,你眼里就有这个人;不然你以为教导主任为什么抓早恋能一抓一个准?”
“那在你看来,我眼里都有谁?”
陆新棣倾身直视许瑞秋,那双幽深的瞳仁背后漩涡生成,忽忽一瞬将她带回遥远的少年时代。在那个余晖柔软的傍晚时分,她同陆新棠并肩走在一处,路过篮球场陆新棠抬手一指,说看见了吗?那是陆新棣,他的阿棣、他同胞的亲弟弟。
说这句话时万千辉光落进他眼底,看得她浑身一震,瞳仁中倒映少年矫健身影,轻快自在,无限美好。
“你为什么结婚?”许瑞秋脱口而出,“陆新棣,你明明——”
“想知道?”陆新棣眼角一斜,忽而懒懒一笑,嘴角上扬的弧度让许瑞秋找到几分熟悉的感觉:“其实我啊……”
赵缪思正穿过卡座准备过去,一抬眼就看见自家丈夫对面坐着的那个戴着黑天鹅耳坠的年轻女子面无表情地站起身,胳膊猛然一伸,手里咖啡慢慢地、慢慢地,落了丈夫一头一脸。
而陆新棣只是微微笑着看向对方,任由浓黑的液体在自己身上乱流一气。
年轻女子沉着脸转身快步离开,赵缪思瞪着她的背影,感慨八厘米的细高跟也能健步如飞,属实奇人也。
“你说什么了她这么生气?”赵缪思几乎用光了盥洗池边的抽纸也没能将陆新棣身上的污渍擦干净,宽大的镜子里,她看见陆新棣露出苦笑:“没什么。”
“她……难道是你前女友?”
“是我哥前女友还差不多。”
“那她有什么好生气的呀。”
“没成好事,大概怪我从中作梗?”
“所以你真的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咯?”
“劝我哥不要跟她在一起算不算?真的,他俩不合适。”
“难怪人家生气呢。你也是,你哥谈恋爱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因为我不喜欢。”
“什么叫‘你不喜欢’——”
“我、不、喜、欢。”陆新棣握住赵缪思的腕子不让她继续擦下去,赵缪思想抽开手,半点没挣动。“说我自私也好,说我随性也好,以前我就这脾气,喜欢就去做,不喜欢的,我看都不想
', ' ')('看一眼。”
“那,”赵缪思讷讷,“那你……”
“别擦了,脏了就扔,洗不干净的。”陆新棣穿好外套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我有点累。我们回家吧。”
或许有意或许无意,等赵缪思终于察觉到她跟陆新棣很久没有过房事时,陆新棣已经忙得看不见人影了。
这天她早早处理完工作回到家,洗头洗澡敷面膜甚至还喷了点香水,陆新棣却将近九点才进门,且又是一脸疲惫。
“又加班啊。”
“嗯。”
赵缪思扁扁嘴,穿好自己扣子解了一半的丝质睡衣。“那你早点休息。”
她踩上自己的棉拖鞋啪嗒啪嗒往卧室走,陆新棣双臂一展拢住她,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亲吻。
“我去洗澡。”他说,“等我一会好吗。”
正如陆新棣之前保证过的那样,他们的每一次性爱都会戴套。赵缪思自认不是个性欲很强的女人,但她不得不承认,跟陆新棣做爱很舒服,会让她觉得自己被无微不至地照顾着、被爱着,而且陆新棣不会避讳手口并用,好像只要能爽到,做什么都可以。
他们一直折腾到半夜,刚躺下没一会,凌晨两点,陆新棣手机响了。
通话来自上司鲁楠。陆新棣懒洋洋喂了一声,然后迅速坐起来,扔了手机开始穿衣服。
赵缪思迷迷糊糊地按开台灯:“怎么啦?”
“急事,我得现在去处理。”说话间陆新棣已经扣好了衬衫。他揉了揉赵缪思乱糟糟的头发,“睡吧,我办完就回。”
鲁楠在电话里告诉他,公司旗下有个艺人半夜在海外社交平台上用个人账号发布了几张照片,里面出现了同剧组的另一个人,且姿势暧昧。不巧的是剧中他二人饰演情侣,事实上据陆新棣所知,这两位也确实是情侣关系。
匆忙到达公司,一推会议室的门正看见经纪人对那小艺人兜头就是一巴掌。陆新棣赶紧拦住经纪人劝他消消火,鲁楠人还在外地参加峰会,她把这事交给他负责,电话里反复叮嘱不要出岔子,陆新棣自然不好懈怠,万一经纪人再打伤艺人的脸那就更不好说了。
陆新棣已经在路上看过了艺人账号发布的东西,经纪人问要不要删除,陆新棣说你现在删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深更半夜根本没多少人在线浏览,删了才会引起怀疑。不如留着,等明早国内网络上有讨论度了再发声。
经纪人急了,说那怎么行?不打个时差战,到时候不就更说不清了吗?
陆新棣问他,这戏有多少投资?经纪人报了个数字,陆新棣叹了口气,说你看,这个前期投入根本不容许出现这种同居绯闻,洗是洗不干净的,倒不如真戏假做,我们先掌握话语主动权,直接当成情侣来炒作宣传,支持的自然支持,不支持的一定会认为是营销号炒作,这样就好得多了。
他打开国内的网络社交平台搜索了一下,目前只有两个粉丝数量不是很多的营销号披露此事,然而行文间指向同居,对两位艺人都很不利。陆新棣立刻联系了涉事的另一位艺人经纪方,确定彼此意向后找了几位颇有拥趸的营销号,再call醒几位圈内熟人,迅速编写通稿发过去,等到上午平台在线人数上升时发布,十分钟内便来到热搜榜单前十,半小时后维持在热搜第四。
营销号底下已经有粉丝群体在组织控评,尽管依然有人言之凿凿这俩艺人就是在同居,这点微薄的声量很快就被淹没在巨大的声浪之中,不见踪影。
小艺人一宿没睡,垂头丧气坐在经纪人身边不敢说话。陆新棣手机电脑同时工作与所有工作人员保持联系,键盘敲击声响彻整个会议室,小艺人悄悄地问他经纪人情况怎么样了,经纪人一边回微信一边骂他蠢,让这么多人陪他熬大夜。
陆新棣手上一停,事态基本已经被控制住,没再继续发酵下去。他走到艺人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面上却带着微笑,说这回是因为事情不大,你又有戏待播,资方亏不起;要是换了别的人别的事,我会直接建议老板飞掉他。做事带脑子明白吗?
经纪人在边上冷声附和,处理结果首先是勒令分手,然后再与对方保持高密度同期宣传但禁止私下联系,既然真戏假做,就要一气做到底。
艺人委屈巴巴地答应了,末了小声道我是演员,谈个恋爱怎么了。陆新棣还是笑,说你吃粉丝这碗饭就要提前考虑到这些,还有别在这跟我提演员,未成年同居最后要我来替你擦屁股,你也配?
说完合上笔电转身就走,把会议室一干人等甩在那里,满室面面相觑,不知道为什么他说话这么难听。
等鲁楠出差回来,这事早已尘埃落定,仿佛只是这个年轻艺人从业生涯中一个小小插曲,没有对他造成半分伤害。鲁楠嘴上说着都是些小把戏,也就胜在反应快,但平时工作中对陆新棣却更加亲近了,大事小事都愿意带着他进出。
年底公司年会,敬给陆新棣的酒一杯又一杯,而陆新棣来者不拒,喝得满面通红。他倒是没有大醉,宴会结束后还跟着抢了红包,脚步
', ' ')('有些踉跄,好歹是自己出的酒店大门。邻桌的会计周文渊酒精过敏不能喝酒,这会儿被鲁楠抓来负责送陆新棣回去,等出租时他扛住陆新棣半边身子,感觉边上这个男人简直像猪一样沉。
昏沉半醒间,陆新棣好像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瘦高个儿,无框眼镜,连面部轮廓都有些眼熟似的,带着微微凉意。他甚至觉得自己闻到了某种清冷的味道,就好像……就好像丝丝缕缕、轻而浅薄的渺渺云雾。
“柳……”
“你别是要吐吧?啊?小陆,小陆?”
陆新棣睁开眼,“……没事,我还好。”
他撑起手臂从周文渊怀中离开,将脸颊靠在窗上,冰冷的玻璃逐渐带走他面上的红晕。
刚刚年会开始之前,洗手间里,有公司刚签下的年轻艺人挨挨挤挤地蹭过来,身体紧紧贴住他。年轻男孩儿柔软的身体青涩且不经挑拨,三两下就起了反应,他握住男孩儿的腰身,内心深处隐匿已久的那一分兴奋似乎正被唤醒——差一点,只差一点他就可以捕获对方,在那具漂亮的、温热的身体里放纵,拥有他几已忘却的快感。
然而这久违的冲动仅仅维持了短暂一瞬,他确信:自己正在,或应当死去。
“诶?下雪了。”周文渊摇下车窗,“小陆你看,雪还挺大的呢。”
紧跟着感慨道:“要是阿淼在就好了。”
陆新棣心里一动:“他不是……?”
“他跳槽离职,我们分手了。”周文渊笑了笑,“听说你们部消息最灵通,这个八卦,陆大组长不知道?”
雪花随风飘坠,偶有落进窗里的,飞在周文渊的眼睫上,眨动间化成细小水珠,刮花了他的镜片。
他摘了眼镜擦拭,陆新棣一伸手摇上车窗:“别冻着。”
那股清冷的味道再次萦上他鼻尖,可他已然可以分辨,这是某款古龙水的香气,而不是记忆里云海凝结。
周文渊说:“哦,谢谢。”
陆新棣说:“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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