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font-size:16px">「小杭杭,我们必须聊聊。」茉琳凑向他耳边悄悄话。
「洗耳恭听。」杭特还没反应过来,仍思考着:为什麽我要被小nV生骂到臭头。
「茉儿想过了──我们不能阻止民众求战。我的意思是:他们一心想亲手为同胞报仇,这种感觉我懂──我们似乎没理由阻止他们。」
茉琳回想起自己小时候向养父提出想用左轮枪打爆仇人的脑袋。他养父只是笑笑的,把枪交给她,并说:要记得,枪口要抵着那浑球的脑门,紧紧抵着才扣扳机。他当时幽默地补充:记住,後面不要站人,以免子弹贯穿,误伤後头那倒楣鬼。
「茉儿明白那种想亲手了结仇敌的责任心。」她搂起杭特的臂膀,「尤其看到米兰妲的样子──噢,我又想起自己小时候的样子。」
「这不对吧,」杭特对计画大乱感到浅浅不快,「我当初设想的处境是:我说服民众躲在围栅後头假想敌人入侵,我们趁大夥忙着提防不存在的敌人,早就到脸盆山取下癞冕脑袋──当然,班侬应该已经Si於乱战当中──尔後,你和我优雅欣赏夕yAn西下,泡下午茶吃小点心──结果麦洁这妹子突然杀气腾腾对我叫嚣──小心肝──小杭杭到底做错什麽?」
「小杭杭没做错任何事情──只是,」她含着丈夫耳垂,「我们把事情想得太简单。」她务实地说,「剿匪这事儿,似乎不只是我们夫妻俩的事情,而是落日山涧居民跟相关人士的事情。」她用熟稔世事的语气接续,「见到贾克和连恩他们,分属不同阵营亦各有盘算;回来看到麦洁她如此愤慨,一GU脑儿宣泄怨气──所有参与其中的人都有一份。」
杭特只觉莫名其妙。身为棋子──噢,不,身为角sE,难道不该听从导演指挥吗?难道不该照稿演出吗?他身为总策画师的权威受挫,令杭特大受打击,心里产生浅浅怨怼。这跟当游击兵队长时不一样,他心想,听长官行事不该是天经地义嘛──只要听我指挥,就能完成任务,就能活命,这不好吗──他心一阵cH0U痛。
不对,听命不能保证活命。
他忆起殖民地战争时与骑兵中队对峙的场景,一面懊悔着──事实上,这件事深深烙印在他的心底。迄今他仍忏悔着,只是能够倾听的对象都不在了──因为,他能告解的对象全Si在战场上……没错,战场上唯一幸免於难的人,似乎本身就背负着「怎没Si成」的原罪。
就结果论事,他等於就是加害者:他的一道命令让队员全Si了──这就是他花许多年必须强迫自己承认的罪行──然後呢?罪人已经认罪了,能听他忏悔、定他罪的裁判们,各个却成了沙场上的枯骨,飘无定所的冤魂:痛苦煎熬着,日夜在杭特耳边悲鸣,梦里则紧紧缠绕这本该命丧枪口的前中尉。
「你怎麽还不去Si……」彷佛指控这本该Si的队长。
对,我认罪了。然後呢?杭特乞求这些冤魂降下他应得的裁罚──没有下文。但耳边的嘶吼哭号未曾停歇──说好的刑罚呢?是不是接受惩罚,就能让灵魂获得宽赦?──没有动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人生走了这一遭之後,杭特终於顿悟:为什麽殖民地战争结束後,他旋即投入内战。难道不是一心求Si?──不是的,这样枪托抵着地面、把枪口朝上,朝嘴里轰一发来得更加轻松。求Si不能带来真正的解脱。说来讽刺,让他自嘲一阵:怎麽,在这种穷乡僻壤,本跟战争无缘的和平小镇,让我想起继续参战的真正理由?
他仔细聆听:除茉琳温柔的吐息之外,耳边仍充满嘶吼、鸣泣──不只是游击队成员们的魂魄,仍徘徊人世咒诅着害Si他们的队长,连同数百、数千、甚至数万战Si的同袍与他亲手S杀的敌军,枉Si在枪下的悲惨亡魂,无时无刻在他耳旁非难:你怎麽还不去Si。
这就是为什麽夺命Si神斯曼侬放弃S杀游骑兵莱尔的同袍。并不是出於啥鬼仁慈──Si神才不是好家伙──而是作为血r0U之躯的马克.斯曼侬,高山的海威曼之子,一直以来只是虚伪地靠军旅生涯来赎罪。
德克斯特.海威曼这样思考的──自殖民地返国後──如果我能继续靠手中的枪保全任何一位弟兄的X命──哪怕多救一位──他们安享晚年後安然辞世的同时、灵魂离开R0UT的同刻,会先飞来杭特.邦提耳边,安慰他:多亏有你这双手,你拯救了我;也请让这双你所救下的双手,替你摀住双耳,好迎向生命向晚时刻的宁静。彷佛多救一双手,在日薄西山之时,能替杭特.邦提充满罪孽的灵魂、充斥仇恨喧嚣的内心,换回片刻安宁。
面对眼前双姊妹相拥的场景,想起之前和麦洁说过的话──他突然T悟这出荒谬剧的戏剧X反讽。这是他的眼盲所致,这是他极力避免终究落入的圈套。就像自诩英明总以为能先对手预测三步的象棋专家,却将自己步步推向被将Si的处境──他耍尽小聪明想逃离Si神魔掌,却没发觉命运要他与Si神相遇转角,顺便降Si在一些与他相关的人身上。
「我都做了什麽?」他绝望紧抱茉琳,「是我教村民该持枪反抗的……仇恨是我挑起的……这场战争是我一手铸成的。」他反覆咀嚼着同段话语,「本可以避免的……都是我害的……本可以避免的……都是我害的……」他双脚瘫软,慢慢滑落到茉琳腿部。他紧紧抱着妻子双膝,频频对着空气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