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font-size:16px">Summary.
“阿修罗。”隔着时光,他听见轻声呼唤,感受到一个带着酒意的吻。“月亮不需要为谁做什么。”
“它只要一直是月亮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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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许久不这样热闹了。
街市人潮涌动,明明是中秋,那火树银花不夜天的样子却堪比上元佳节。叫卖、欢闹、歌舞,声声入耳,焰火将黑夜照成白昼。小贩们在自己的摊前点起灯来,从高处看去就像一盏盏小星斗,它们分散又交汇,于是长街就是一条星河。阿修罗站在楼阁的屋顶朝下望,猎猎秋风掀起他的袍角与发梢。这是京都最高的一处楼阁,人们传说登临此处便能揽月摘星。但他抬一抬头,他想,月亮明明还那么遥远。
街上喧闹,月色却安安静静落在他的身上,像寒冷的霜。
对面楼阁也灯火通明。阿修罗眯起眼睛,他远远看见晴明正站在门口迎了他的宾客进来。那人安排着盟友们一一落座,一柄折扇在手里敲了又敲,谈笑间鬼王大妖高天神明便齐聚此地,不得不说晴明此人当真是广交天下朋友。
祈神舞宴结束的那天也是月圆。
大战才刚结束,笼罩天空的云雾散开,露出原本皎白的月色来。阿修罗原本便倚靠在长街角落,见事毕他转身欲走。晴明那时叫住他,中秋宴饮的请柬就攥在他手心。大阴阳师站在庭院外,神色和话语都很诚恳:“您不愿见见您的那位旧友吗?”
“旧友”二字令阿修罗停了步。他并未回头,暗红的眼眸也隐在夜色里,晴明看不清那人眼里翻涌的晦暗不明的种种情绪。破坏神行踪不定,身负强大的神格却寻觅着如何摆脱,挥袖便能覆雨翻云却偏要压制不用。深渊,边境,六道之门,他四处奔走未曾停步,无人问过他做这一切究竟是为着什么。过往与执念都被他藏在很深的地方,却唯独把一个人刻印在最明显的位置——最贴近心口的位置。善见塔层层崩塌,忉利天在眩光中走向毁灭,那之后晴明曾经见过他胸口莲花纹样的疤痕,栩栩如生像是曾经有一颗心在此鲜活地跳动。阴阳师站在他身后沉默地等待他的回答。倘若这世间还有什么能够让阿修罗驻足,晴明那时笃定地想,那一定是帝释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但是阿修罗停顿半晌,最终选择了提步离去。高大身影慢慢被远处的黑暗吞噬,好像他本就属于那里。晴明直直凝望着那片黑暗,好像明白了很多事又像不明白很多事。回过神来手上却蓦地被人塞了坛酒,大江山的鬼王抱臂站在一边笑了又笑:“真是顽固的家伙。”
而倘若这世间还有什么是阿修罗无法面对的,那一定也是帝释天。
坐席渐满,阿修罗沉默地望着对面的厅中人来人往。他在那里好像已经等了太久太久,久到他忘记了许多事也想起了许多事。他看见酒吞童子与茨木童子刚刚坐下便喝起了酒,鬼切在源赖光身旁坐得周正挺拔,晴明的朋友们,他相识的或是不相识的,又或者,曾经相识的,此刻齐聚一堂。他确实已经等了太久,像深渊的百年,像遇到那人以前浑浑噩噩的流浪时光,像六道之门里不见天光的日日夜夜——满月清辉映亮阿修罗半边脸颊,京都的月亮挂在天上,可是他的月亮又在哪里?
“抱歉,路上耽搁了些……”温润好听的声音。
那是谁呢?
有人姗姗来迟。一袭白衣像将落未落的雪,阿修罗曾见过它被鲜血浸透的样子。天人之王姿态依旧挺秀优雅,松柏一样,从来单薄,却从来笔直。阿修罗注视着他微笑与宴会的主人寒暄,而后被引领落座。
那是谁呢。
石子投入湖心,惊起一滩鸥鹭。
那是他的过往与执念,是让他驻足的唯一名字。那是一个如此简单却遥不可及的妄念,是无数个属于他的谜题的答案。是爱和恨和欲求,是他一人的月亮。
恍然之间是很久以前的一个夜晚,天上挂着大大的月亮,杯中装着小小的月亮。旷野的风拂过衣袍发丝与隐秘心事,帝释天的眼里有几厘潋滟波光,揉碎了,散落了,成了夜空里的浪花与海面上的星子。
“阿修罗。”隔着时光,他听见轻声呼唤,感受到一个带着酒意的吻。“月亮不需要为谁做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它只要一直是月亮就好。”
翼之团的小士兵伊利那觉得自己似乎闯了不得了的祸。
事情的起因不过是他今日第三次晨练迟到,被阿修罗罚了跑步和打扫粮草仓库。开玩笑!少年一边扫地一边想,这谁能起得来床?阿修罗大人治军一向干练严格,也因此翼之团军纪严明。虽说都是按规则行事,但规则总是人定的,人的天性又爱惫懒——另一方面阿修罗为人处事实在算不得“温柔”,故而士兵们多多少少对这位统领有些惧怕。伊利那拎着扫把漫不经心地扫,门帘掀开,帝释天端着一小盘糕饼走进来冲他笑眯眯。
“阿修罗去林中操练了,中午才会回来。”帝释天把饼搁在人面前。“吃一点儿吧。”
伊利那当时脑海中产生了一个非常不恰当又好像非常恰当的词汇,严父慈母。
少年捧着饼狼吞虎咽,一句“谢谢帝释天大人”跟饼一起噎在嘴里,含糊不清。帝释天又把水袋递过来,嘱咐他慢点儿吃。小士兵心目中两位统领都是值得尊敬的人,但是此时此刻他还是觉得偷偷给他带吃的的副统领天底下第一好。
“所以,阿修罗他是为什么罚了你呢?”
“唔,因为我连续三天晨练迟到。”伊利那啃完最后一口饼。“昨天说了保证不再犯,但是今天还是没有起来。”
帝释天沉默半晌,又笑笑道:“答应下来的事情没能做到,他很不喜欢这样的人。”他接过空盘站起身来。“明天以后不要再迟到了。”
温暖和畅,春风化雨,少年拿起扫把的动作都变得更有活力了些。明天开始好好早起好好晨练再给翼之团打工五百年!帝释天看他恢复活力也放心了些,转身正要提步出门,却在掀开帘子的一瞬间怔在原地。
伊利那闻声不解回头,帝释天的微笑僵在脸上,帘子外阿修罗跟座小山似的站在那儿,一双红眸情绪翻涌目色不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你先回营帐吧。”阿修罗瞥了一眼里面还傻乎乎举着扫把的小士兵,伊利那闻言马上灰溜溜地往外跑。回营帐的一路上他一步三个回头,阿修罗和帝释天就那样沉默地站在门口,两个人的表情都看不出什么心思,但士兵觉得他们之间气氛诡异、山雨欲来。一些可能发生的对话在他脑子里兜兜又转转,帝释天!你目无军纪,日日僭越!阿修罗!你只知一味责罚,士兵苦不堪言!忉利天神啊,伊利那想,我们翼之团两位亲密无间的统领,该不会今天就要因为我——吵架了吧?
……
帝释天端着盘子低着头,也要跟着往外走。阿修罗横臂一拦挑眉开口:“帝释天,你没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帝释天就抬眸看他。翠色的眼里却好像有一团小小的火焰在灼烧,阿修罗无法理解但又早已习惯被这样的眼神注视。他曾试图猜测帝释天的眼神的含义,挚友之间的情谊?对英雄的仰慕?又或者同他一样,那是……爱意吗?
好像什么都是,又好像什么都不是。
爱是藏不住的。有时阿修罗会这样想。那样的眼神太过热忱,好像那人世界的一切都蕴在这里。可是他又觉得有些微妙的不同——爱会排他,会产生占有与妒忌,会渴望对方的一切回应,就好像他会不喜欢帝释天与其他人走得太近、会因为帝释天的某些亲密举动而心动过速……可是帝释天从来不会这样。
他总是看着他,好像他希望全世界都去爱他。他偶尔躲着他,好像从来没有从他身上渴求过一分一毫。少年不识爱恨,以为世上只有爱与不爱,很久以后阿修罗方才明白原来爱也有许多种方式,而帝释天那时给予他的,是世上最卑微的那一种。
帝释天沉默半晌,最终只温声问:“你生气了吗?”
他又是这样。什么都不说,什么都憋在心里,任他一个人去胡思乱想去猜测。阿修罗想要问一问他关于他的很多事,他却总是最终把话题从自己身上移走。隔靴搔痒,阿修罗反问道:“你说呢?”
“我很抱歉。”帝释天的语气有些莫名其妙的疲惫。
“你在为什么事情道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唔……擅自给被处罚的士兵送吃的?”
蕙质兰心,却总是在自己的问题上格外迟钝。阿修罗又叹一口气,学着方才帝释天同伊利那说话时的语气,一字一顿:“答应下来的事情没能做到,‘他’很不喜欢这样的人。”
帝释天有些讶异地抬起头。“帝释天。”阿修罗唤他。“你答应过我无论多忙,晚上都要按时休息。”
他看到阿修罗缓缓抬手,用食指的指弯轻抚自己的眼角——那里的肤色正因他昨夜的点灯熬油而泛起些许乌青来。常年战斗、劳动,帝释天记得他的指腹有一层薄薄的茧,但人的指弯是柔软的、光滑的。阿修罗用指弯轻轻触碰他,好像这个高大的男子汉正站在那里,把自己最温柔与炽热的部分捧到他面前。
这个触碰温柔、短暂,一触即离,像一场干燥的雨,甚至像一个滚烫的吻。
帝释天眼睛瞪大。
这不对!有个声音疯狂地叫嚣。不要伸手触我,不要回头寻我,不要垂目看我。他忽然感到陌生与兵荒马乱,眼角被他触碰的地方像有火焰烧灼。帝释天迷茫地用手抚在自己的胸口,酸的,甜的,苦的,一股脑儿都从那颗残破的心魂中满溢出来——他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胸口微弱跳动着的心魂,原本是属于阿修罗的,而陪伴了他前半生的完好心魂,此刻正安安分分在阿修罗的胸中。
“昨日善见城里传来了紧急消息——”帝释天张了张口,试图辩解。
“紧急的消息,就可以连觉都不睡吗?”阿修罗打断了他的话。他感到深深的无力,同帝释天生气争辩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帝释天深吸一口气。“那是十天众的消息。”
“十天众又如何?那群在平民百姓头上作威作福的贵族,龙巢一战他们占尽了便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我也是贵族,阿修罗。”帝释天极少见地打断了他的话。他微微歪着头,抬眸幽幽地望他。谜一般的眼神又一次将阿修罗包裹缠缚,每当他想要走近他,了解他,触碰他——正如刚才他轻触他的眼角,帝释天便总是这样不动声色地将自己藏匿起来,维持着两个人最初的距离。为什么,帝释天?为什么不回应?
“你同他们不一样!”阿修罗皱眉。
“一样的。”帝释天语气平平淡淡,像在说一件吃饭睡觉一般稀松平常的事情。“十天众请我们一月后进殿共商翼之团之事。”
阿修罗开始有些急躁,但他逐渐无法控制自己的心情。“翼之团何时轮得到他们指点!还有,别想转移话题!日夜操劳,整晚不睡,为什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又为什么躲避我的触碰,为什么,帝释天,为什么不回应?
“我没有转移话题,我只是在向你陈述昨晚事情的原因。”
“我说过,无论多么大的事情,都没有身体重要——”都没有你重要。“何况十天众之事,又如何值得你如此重视!”甚至为此与我吵架?
阿修罗此刻已经在生气,而帝释天嘴唇翕动,似乎想要解释许多事。阿修罗直视着他,等待着他关于十天众的招安与自己熬夜理由的说辞,可是面前的人沉默,又沉默,好像把许多话都吞入了腹中,终于说出的却是那句轻飘飘又最伤人的话语。
“阿修罗,你不明白。”
我不明白你。我不明白你,就像长夜不明白黎明。阿修罗感到左胸的位置细细密密地疼痛起来,像有非常多的针脚。我的确不明白你,你握住我的手,你拥抱我,你把我送你的信物贴在心口。你没有拒绝,从不推开我,可你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在推开我。为什么,帝释天,为什么不回应?
帝释天看到阿修罗眼里情绪翻涌,高大的男人沉默地站在他面前,那句话大概彻底刺痛了他。这样就好,帝释天把月亮挂回了天上。你可以需要我……就像天人的未来需要你。我会给你我能给的一切,希望,救赎,权力,性与欲,以及我的生命。但是我不能给你爱,阿修罗。哪怕我知道我爱你,我是如此爱你,哪怕心魂已经残缺破碎,我的本能也会一直一直爱你——它太渺小,对你来说可有可无,我不要它与你相伴同行,因为终有一天世上的所有人都会比我更爱你。而此刻请你允许我,只把它卑微地藏匿在我的心里。
又是一阵共同的沉默。暧昧散尽,空气死去,他们只说了寥寥数言,却仿佛一个质问了无数次,另一个回答了无数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这样就好……
帝释天垂眸,没有再去看阿修罗的眼睛。那双如火焰一般的眼眸,此刻大概装满了失望落寞吧。
这样就好。
帝释天缓慢地转过身去掀开门帘打算离开,他的手已经抬了半高。但是旋即那只手被人抓住了腕子,他被人拉着转过身来踉跄一步,阿修罗另一只手强硬地扳过他的脸颊。
没能被掀起来的门帘扑通一声又垂下来,清晨曦光短暂地照亮两个人的面庞,复又迅速消隐。
绿宝石一样的眼睛倏忽睁大,他看到那一瞬间的阳光,看到燃烧的火焰,看到月亮落在身旁,看到阿修罗此刻正把自己按在墙上,恶狠狠地亲吻。
帝释天不记得自己是如何从仓库逃去了外面的。
说是“逃”也实在不为过。士兵与他打招呼他也来不及回应,穿过营地,穿过树林,他的脚步踩在林间新落的叶上,窸窸窣窣,空气里尽是心事。他怎么能这样?许多声音在他脑海中交织。他不能这样!月亮扑通一声落在地上,他闭上眼睛继续奔跑。阿修罗,不要伸手触我,不要回头寻我,不要垂目看我。
他直跑到了湖边。上午的阳光照在湖面上波光粼粼,像细细碎碎的金子。帝释天忽然觉得它们很刺眼,生机勃勃的一切,他所见到的一切。唇上的触感仍旧如此真实,他记得他用空着的那只手拼命在胸前推拒,可是对面的人又将他的两只手腕都牢牢扣住。他挣扎着接受,抗拒着妥协,即使他也无数次告诉自己,我无法给予你爱——可是他心中的无数个角落都在本能地告诉他,我是如此渴望你的触碰。
波光太闪亮,于是帝释天缓缓阖上眼睛,正如阿修罗吻他时候他所做的那样。秋日带一点凉意的风拂过他的发丝,正如吻毕那人轻轻将他的头发别在耳侧。他们分开了一小段距离,阿修罗那时深深地望他,他用拇指轻柔抚过他的唇边……太过温柔,他可以忍受入骨的伤痛,他体验过无数濒死的绝望,可他无法应对温柔。所幸他那时与现在都闭着眼睛,否则他一定、一定会忍不住落泪吧。
世间不会有人不欣喜于自己所爱之人的靠近,可是倘若一个人从最初开始就在祈求一段不对等的爱——不求回报的、殉道者般的、结局与自己无关的爱,那么他又当如何?帝释天睁开眼,他感到有什么温暖的东西从眼角流淌下来,最终落在地上的树叶里。是湖面上的波光太耀眼了……他这样想着,离开那湖畔,失魂落魄地往营帐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
阿修罗站在原地,站了很久。他去掀门帘,外头士兵来来往往,帝释天早已经不见了。
他犹豫半晌,提步朝着湖畔走——他当然知晓应该去哪里找他。在他的印象里,帝释天从来不会离开自己。他回一回头,无论白日还是夜晚,战场或是平常,帝释天总是在那里,没有任何理由地在那里。他清清淡淡地朝他微笑,而后悄悄藏起许多话与心思,他总是不说话。
可是爱藏不住,帝释天。你将它好好地藏匿起来,它又会从你的眉间、眼底,你的每一句“阿修罗”,你的每一个眼神,你指尖每一朵绽放的莲花里,悄然逃脱。
阿修罗忆起那个吻。他那时很冲动,把许多事情都抛诸脑后。他用吻质问与回答他,浓烈的暗淡的放纵的克制的,他全部的疑问、辩驳、全部的爱,都在这里。帝释天的挣扎很微弱,他仍旧没有回应,同从前的任何时候一样,可他闭上了眼睛。他的眼角有淡淡的红色,还有一点斑驳的闪光。放开他的手腕时,帝释天最先用手紧紧攥住他的衣袖,很紧很紧,可他最终又放开了那块布料。无处安放的手就这样僵持在两个人胸口,好像再向前一点点,他们就可以拥抱到彼此。
阿修罗终于走到了那个湖边,那是他二人平日里最喜欢去的散心的地方。他忽而想起某月某日在这湖畔的一段闲聊。
“等到击退了鬼族,平息了纷争,就让这些翼之团的士兵们衣锦还乡吧,他们一定都很想念他们的家人。”
帝释天那时是在笑着的。他问:“那你呢?”
“我?我要在这湖边建一座房子。”
“阿修罗不想称王、继续建功立业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阿修罗浑不在乎地摇头,他才不愿做什么劳什子的天人之王。他又指着旁边一处补充道:“这里,很适合凿一处莲池。”
“凿莲池?”
“养些莲花,你爱吃莲子羹。”
“呵呵,怎么还有我?”帝释天停顿半晌,笑眯眯。
“你不喜欢莲池吗?”你会一直、一直在我身边吧?
“当然喜欢。”我的心会一直、一直陪着你。
没多说什么,也没多问什么。阿修罗理所当然地将帝释天编织进自己的未来,他觉得自己有些不讲道理,但他不准备改。
谁让他知道,帝释天永远不会拒绝他,帝释天又怎么舍得离开他?
那时的帝释天似乎沉默了很久。阿修罗不能理解他笑容中未知的那一部分感情,但他直觉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帝释天最终望着他的眼睛,他从未见过那般温柔、缱绻的眼神,像是一场告白又像告别。“阿修罗。”他说,“你会平安、喜乐、顺遂。”
也会有很多很多人爱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
水面被风吹起涟漪,湖畔空无一人,他第一次没能找到帝释天。阿修罗低头去看地面上的叶子,忽然心头起了一阵彷徨。
阿修罗感到帝释天在躲他。
平日里两个人同吃同住,毫无嫌隙,营帐里两床被子铺在一块儿,泡澡时也从不避讳彼此。灵神体往往比它们的主人更加诚实,两个人妥妥当当地睡在两边,清晨却时常是触手与莲茎勾勾缠缠。对此他们也从不多想什么——他们的灵神体本就是为彼此而生,珠联璧合,天造地设。
帝释天总是睡得很安静,他侧着身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好像自己拥抱着自己。无数个夜里阿修罗想要拥他入怀,浅浅淡淡的莲花香气在鼻尖萦绕,所谓挚友知交,实则早已经在他们见到彼此的第一面时,就注定成为一个欲盖弥彰的托辞。
但是今天帝释天没有在。事实上,他已经搬出去睡了三日。
所有的事情都从那个意料之外的、冲动的吻开始变得不受控制。从那夜开始的搬离,到洗澡时候刻意的躲避,从越来越少的话语,到偶遇时的匆匆离去……帝释天仍旧会找他讨论军中事宜,可他的目光黯淡、带着疏离。每每交代完工作,他便总是逃也似的离开阿修罗的身边。如果放在从前,阿修罗定会把人强硬地拦下来,把这些事情桩桩件件都与他掰扯清楚——帝释天的性子他怎么会不了解?他决意不说的,弯弯绕绕,只有步步紧逼才能让他吐露一点真实。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
因着他在一时冲动下亲吻了他的挚友。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帝释天大人,您是不是跟阿修罗大人吵架了?”
伊利那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帝释天正在清点外面的物资箱。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因为……”小士兵的手指在衣料上绞来绞去。“那日送饭,我见阿修罗大人面色不虞,而且近日营中其他人都说,您二位不再形影不离了……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偷懒才会导致这一切——”
帝释天笑得无奈。“你想到哪儿去了?阿修罗不会因为这种小事生气。”
“那您和阿修罗大人吵架了吗?”
“我们……”他顿了一顿。“……没有吵架。”
越过垒得高高的货箱,他看见阿修罗就站在不远处,正沉默地朝这儿望过来。帝释天一怔,一时之间有些无所适从。他想要像往日那般继续躲着他,离开这里,可是现下小士兵正在面前,他刚对人说了他们没有吵架,现在见到阿修罗转身就走,岂不是迫不及待证明自己方才在撒谎了?
他听见阿修罗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催命似的敲在他心上,他正在朝他们走来。帝释天将目光移向别处,伊利那闻言松了口气似的,话语有些不好意思:“这样太好了。”
“怎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大家都很担心您们。”小士兵语气很诚恳。在整个翼之团的眼里,阿修罗与帝释天两个人就像锁与钥匙,日与月,唯一的问题与唯一的答案——他们是不可拆散的、共生的。所有人都相信他们携手并肩之下,世上就没有任何困难能够拦得住翼之团。
没有人敢去想象他们分道扬镳的样子。
“我们没事。”帝释天朝他笑笑。“让大家也不要担心。”
“啊那晚上——”少年挠了挠头,话说了一半又忽然噤了声,因他看见阿修罗已经走到了帝释天身侧。
“啊真的很抱歉帝释天大人我忽然觉得有些口渴啊我想起来了刚才阿卢尼喊我去帮他劈柴我必须马上过去了今晚有篝火晚会如果您和阿修罗大人有空的话要来参加啊就这样再见帝释天大人忉利天神保佑您——”
伊利那一溜烟儿地跑了。帝释天垂眸没有去看阿修罗的眼睛,他轻声同他打了个招呼:“阿修罗。”
这算什么?你我何时要这般寒暄?阿修罗凝视着他,心中有些恼怒地问了一连串问题。但他忽地又想起来,先越过了“挚友”那条线的人分明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