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等到以后。”帝释天宣布。“我们一定也要买一口这样的鸳鸯锅。”
等到以后。
一切美好的琐碎的乱七八糟的想望都在那四个字里。这世上总是有伟大的人与伟大的梦想,可是说出那四个字的帝释天此时此刻,也只想着跟阿修罗在一起吃一辈子的鸳鸯锅而已。
午后时光由一场没意思的电影和一个小时的夹娃娃机松松垮垮地填满。二人正在路上漫无目的地逛,帝释天的手机叮咚弹了条消息。
“晚上之前把报告发给我。”
心跳停了一拍。帝释天一向是个好学生,但他从未如此讨厌过自己的老师。
两个人只好急匆匆地回了住处。帝释天打开电脑去赶他的报告,阿修罗正在洗刚才买的水果。
“我讨厌加班。”帝释天说。
“劳烦再说一遍。”阿修罗坐在他旁边削起了一个苹果。
“我说我讨厌加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劳烦再说一遍。”
“?”
“对不起。”阿修罗忍俊不禁。“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听见伟大的学生会会长、T大内卷第一人说出这样的话。”
“你还笑。”帝释天一边说话一边手上噼里啪啦地敲字。“宝贵的时间居然浪费在在酒店赶报告上。”
水果刀下果皮被削成圈圈螺旋,转着转着转进垃圾桶里。阿修罗切下最甜最完整的一片苹果递到帝释天嘴边,后者目不转睛盯着电脑屏幕,他张一张口,啊呜一口叼住苹果。
他怎么能这么可爱。阿修罗想。
“帝释天,见面的目的是为了什么呢?”阿修罗问他。
“为了一起吃火锅,去逛街,玩夹娃娃机,还有看电影。”帝释天回答道。
“不。”阿修罗凑上前去,从身后将他紧紧环抱住。“是为了和你一起而已。”
火锅是一样的,街道是一样的,夹娃娃机是一样的,电影也是一样的。可是有你,它们就都不一样了,有你,哪怕一起在这里赶报告,我也知晓爱人此刻就在我的身边。你张一张嘴,就能吃到我削的苹果,我伸一伸手,就可以拥抱到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见面的意义,从来只有见面本身。
帝释天无端地想起他们从前的某一次约会,阿修罗说要爬到X山的山顶去看一看流星。结果帝释天自己体力太差爬得太慢,流星开始落的时候两个人只爬了一半。他坐在半山腰的台阶垂头丧气,然后阿修罗就跟座山似的扑过来不讲道理地吻他,跟他说流星哪有你好看。
夜色降临的时候,窗外又落了雪。帝释天鼠标一点,把那个文件终于发了出去。电脑的风扇声随着关机停下来,房间里忽然变得过分安静。
阿修罗正在一旁的床上看电视。帝释天把电脑塞进包里,心头忽然一阵怅然若失。短短的一整天就要过去,明天他就要准备回学校了,车程那么长,周日就要走,至于周一,上班的该去上班,上课的也该去上课。这一天匆匆忙忙,好像做了很多事,又好像什么都没做。时间那么少,可是又能怎么办呢。他说服自己不要总是沉溺在离别即将到来的心情中,他又无法不这样想,他保持着那个放电脑的动作呆在那儿,阿修罗正在调台,他也保持着那个伸长胳膊按遥控器的动作跟帝释天对视。
“我想出去看雪。”
“好。”
成年人不做意义不明的事情,可是人生总是由意义不明的事情填满。倘若从心而行,意义不明便也是有意义的。就如同此刻手牵着手走在夜晚空无一人的广场上的两个人一样,雪没什么好看的,天是不适合散步的,可是他们只是想出来看雪而已。
昨天的雪还未化,今日便又下了一场,在地上积了厚厚一层,没人来过,洁白无垠。帝释天牵着阿修罗的手,他回过头去看,身后好长好长两排脚印,并着排的,平行的,他们走了好远,远到看不见那两排脚印是从哪里开始的,就像他们已经记不清他们的爱情延续了多久。
两侧的路灯一盏接着一盏,他们的影子被渐渐拉长,淡去,然后脚下生出新的影子,拉长,淡去。帝释天停下脚步,望了望头顶的灯,望了望脚下的雪,又望了望身边的他。他什么都没说,但阿修罗已经蹲下身去,手上捧起了一抔晶莹的雪握成了一个雪团子。
帝释天也跟着蹲下来,长发和格子围巾又一起垂到地上。他笑着问:“你怎么知道我想玩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阿修罗认真地沉思半晌,却给出了一个毫无道理的答案。“我看着看着你,脑子里忽然就蹦出来了。”
两个小人的基座做好了,阿修罗将它们放在花坛边的台阶上。他手上捏捏又刮刮,掏出了随身带着的钥匙,竟然开始雕了起来。
谁知道呢,谁在意呢。爱情本就是奇妙的东西,它能将两个天南海北的人紧密相连,能把两排各奔东西的脚印挨得那么近最终并肩平行,它甚至能让两颗在不同胸口跳动的心脏生出灵犀。
“我就说,阿修罗,我们上辈子一定早就见过。”
“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有一种我找回了自己缺失的另一半的感觉。”阿修罗给第一个小人雕出微微上翘的短发。“或许吧,我们上辈子本就是爱人。”
“那你说上辈子会是什么样?”
“嗯……”阿修罗竟然真的构思了起来。“一个神话又像是幻想的世界观。我是一个战士,你是一个……呃……法师,就像我们一起玩的那个游戏一样。”
小人的五官被刻出来,脑袋已经完成了,阿修罗将它安在底座上,去雕第二个。
“补充一个设定,你是我的英雄。”帝释天提醒道。
“好,好。”阿修罗给第二个小人雕出长长的头发。“我总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力量,陷入癫狂,而你是我唯一的解药。我们一路征战四方,天造地设,珠联璧合,战无不胜,然后世界就和平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阿修罗不觉得这个故事缺点波折吗?”帝释天在一旁问道。“例如我们中间吵了一架,我背叛了你,你生我的气。”
“但是我不会生你的气。”阿修罗挑了挑眉。
“只是编个故事。”
“我不会生你的气,帝释天。”他又重复了一遍。
“好吧。”badending爱好者帝释天无奈地笑,他伸出手去戳戳阿修罗的脸颊,又开始继续他的天马行空:“我背叛了你,但你没有死去,而是变得更强,我们最后决战,你杀死了我,你的英雄之名响彻——”
“不行。”阿修罗打断他,不讲道理道:“你不许死,你活过来。”
“真是任性呢,阿修罗。”帝释天笑得温温柔柔。“好吧,我活过来但是失去了记忆。”
两个小人雕好了,并排立在花坛边上,一个高一点点,一个矮一点点,一个长头发,一个短头发。小人手拉着手,脸上是幼稚的笑脸。
这太过分了,阿修罗想。它们竟然比我们笑得还开心。那个奇怪的上辈子的故事没编完,无所谓了,哪辈子都好,背叛了决战了死了活了失忆了随便怎样,不管哪辈子,他总能把帝释天追到手的。
他们拍了拍身上的落雪站起来,腿因为蹲得过久而有些发麻。阿修罗觉得脸上一凉,是帝释天一只凉凉的手指朝他戳了过来,他伸出手去捉住那只作乱的手,笑着低下头去用自己的额头去贴帝释天的额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帝释天在这个贴贴中笑弯了眼睛,声音带着些狡黠:“还没编完,我失忆了的话……阿修罗要怎么办?”
阿修罗去一一吻过他的鼻子嘴巴眼睛,最后捧着他的脸道:“还能怎么办,再把你追回来一次呗。”
雪落在地上,落在两个小人上,落在两个大人上。月与星都黯淡,他们在广场上安安静静地接吻,没人关心那个故事最后如何,就像他们现在只记得这场雪,只看见眼前人,谁也没有想起几个小时以后的明天来。
周日的早晨。帝释天慢悠悠地起床,慢悠悠地洗漱,慢悠悠地收拾行李,仿佛如此这般他就真的可以不走了一样。
他们还穿着星期五见面的时候的衣服,白风衣与黑外套,格子围巾与扎起来的马尾。行李箱的轮子在雪地上闷闷地滚动,帝释天低着头看自己衣服上的扣子,被阿修罗拉了一把,才堪堪没有一头撞在玻璃门上。车站清晨的广播已经乱七八糟地响起来,人群来来往往,有人相会有人道别,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一边打着电话一边掏着车票,女人怀中的婴儿不住地啼哭,赶时间的乘客正焦急地与工作人员理论,这世界喧嚣至极,可帝释天眨一眨眼,却总觉得安静得只有身边牵着他的手的阿修罗。
“早些进去吧,这里人太多了。”阿修罗说。
“阿修罗。”帝释天抬起头来,声音有些变了调。“你没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帝释天时常因为忙这忙那或者单纯的心情不好而不吃饭,有时候他一整天什么都不吃也感觉不到饿,可是一旦阿修罗拉着他非要他吃一口,他吃下一口,就忽然觉得自己原来已经这样饿了。而异地恋也是这样。两个人习惯了各自生活,聚少离多,他有时候会生出自己并没那么需要阿修罗的错觉来,可是一旦见一次面他才会发现,原本原本,两个人触手可及与朝夕相伴,是那么令人舍不得放不下的一种感觉。
阿修罗又像第一天晚上那样用大衣将帝释天包住,而后去抬他的下巴给了他最后一个吻,他说,我爱你。
帝释天最终还是拖着他的行李箱走进了车站。他走了一步,走了两步,走了三步,他想,我应不应该回头看看他?应该回头的吧,阿修罗没法进来,只能送他到门口,他应该跟他招一招手,让他放心,让他也转身离开,而后他们各自回到那个钝感的常态化生活里,重新习惯手机与网络,习惯与彼此分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按道理讲,他应该回头看看阿修罗的。他停下脚步,他对自己说,你回一回头啊,帝释天,你回一回头。可是他不敢回头,泪水跟断了线似的往下流,他怎么回头呢。
他木然走到了候车厅坐下来,调整好了心情,把脸上乱七八糟的也擦了个干净。可他打开微信想要跟阿修罗说一句他已经在候车了,却发现两个人的上一条聊天还是周五那天晚上的。
「我要晚十五分钟哦。」
「好。」
他的鼻子又不可抑制地酸了。
生活总是无法两全。路是自己选择的,人是自己爱上的,人们或许偶尔会去操心“假如我是他,我该怎么办呢”,可是谁也不能代替谁过日子。阿修罗周一要上班,他周一还有课,现实就杵在那儿,砍也砍不断拦也拦不住的。
可我们还很年轻。他没来由地想出这句话来。
他想起来昨天晚上阿修罗跟他编的那个故事。badending的剧本放在这儿,阿修罗非要任性地说,不行,你不准死,你活过来。
他想了好一阵子,低下头去回过神来,手机已经打开了周一那节课的老师的聊天框,一条请假消息在编辑栏里删删增增,酝酿了太久。他想,这对劲吗,这太不对劲了,怎么能这么任性呢,他并没有在周一预约牙医,也没有牙疼到必须明天去看,事实上他的牙根本没什么问题。
却在这时阿修罗的消息弹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电子魔鬼椒:进站了吗?
帝释天敲字回复。
仿生莲花酥:到候车室了,快要检票了。
电子魔鬼椒:好。
仿生莲花酥:你回去吧。
阿修罗没回他。他又切回那个请假聊天框,继续纠结着。检票的广播声响起来,身边的人群开始往检票口移动,他没多少时间选择了。他拖着行李箱一边往前走,检票口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那扇闸门到了他的面前。
他按灭了手机,将车票塞进了闸机。
他走啊走,走过长长的站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外头又落了雪。手机的消息响起来,他打开,阿修罗跟他说,下雪了。
……
他忽然就什么都顾不得了,天知道到底为什么顾不得,天知道到底为什么是这句话。他拖着行李箱往回狂奔,逆着人潮的方向奔跑,他从来没有跑过这样快,他从来都没这么没命地狂奔,站台地上尽是积雪,他感到自己的鞋袜已经湿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他一边跑,一边把那条请假的消息发了出去。直跑到了检票口,那是个只进不出的地方,他的票已经在闸机里了。一旁的工作人员正在聊天,转过头去就看见一个斯斯文文的金发年轻人,好吧,只是看上去,他一手举着行李箱把它丢到检票口外面,而后两手一撑栏杆,从那里面翻了出来。
他们还没来得及去问一问这位旅客是忘了什么东西还是如何,那位年轻人便已经飞也似的拖着行李箱一路朝着外头绝尘而去了,他脸上似乎还挂着可疑的泪水。
进站厅也是个单向通道,只有上去的电梯,没有下来的。帝释天跑啊跑的,最后跑到了一个堆满杂物的员工楼梯,他抱着他的箱子噔噔噔地下楼,一边下楼一边喘着,可能是跑的,也可能是哭的,随便如何。金发碧眼的漂亮青年灰头土脸地从那楼道里钻出来,他的白衣服蹭得脏脏的,鞋子上尽是雪水污泥,脸上还挂着乱七八糟的泪水,他逆着人群走啊跑啊,最终回到了那个车站的大门口。
他看到本该早已经离开了的阿修罗,就站在那里,动也没动地方,在那里朝他没辙地笑。
他奔向他,狠狠撞进他的怀里。阿修罗去拂他头发上的雪,又用大衣把他包了起来。
最后是阿修罗先开的口,他问:“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帝释天在他怀里闷呼呼地答:“我不走了,阿修罗,我请了假。”
半晌沉默,帝释天又想起来什么重要的事,他问道:“你又为什么还在这里?”
阿修罗俯下身去衔他的嘴唇,他说,因为我知道你不会走。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他们最终在车站的门口旁若无人地拥吻。天地都是无光的,雪落在两个人头上,像是一对白了头发的老人似的。
帝释天的手机又不合时宜地响起来,他皱了皱眉头拿出手机,好吧,也不全是坏的,是准假的回复。这是他的第一次任性,这是他第一次不理性,年轻人的任性与不理性总是可以被原谅。又如何,帝释天想,又如何。二十多岁的年纪,还可以在雪中跑湿了鞋袜,可以一个冲动就翘了半节课去见面,可以在这儿一次又一次听阿修罗说我爱你,也可以像现在,车票也不退了,学校也不回了,就那么不顾一切地跑回来啊,然后两个人在那里不顾一切地拥吻,把乱七八糟的泪水抹花两张脸颊。
“现在。”阿修罗牵起帝释天的手。“我们去吃个早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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