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笑了一声:「听说有些学画画的人,因为长时间握着画笔,连筷子都忘了怎麽拿;有些学吹喇叭的,讲话都会不小心漏风;有些学演戏的,到最後甚至忘了如何扮演自己……别的不说,Susan她只是不爽经纪公司以保护喉咙为由,要求她戒口,那个贪吃鬼居然就这样放弃当歌星了,我为了这件事跟她绝交了一年呢!真的是,开什麽玩笑,明明我才是乐团主唱,但最後有机会出道的不是我,反之,有才能的她却轻易就放弃到手的入场券,老天爷真是太不公平了!」
我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道眼神──是露露眺望着舞台音控室时的侧脸。
位在台下的人,永远猜不透台上那些人究竟为何做出了轻易放弃舞台的决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但,那也代表她选了一条适合自己的道路罢了。」
老妈忽然一个急转弯,切入一条小巷子中,脱离了冻结在四线道上的冗长车阵。
「如果你没有画到忘记如何拿筷子,如果你没有演戏演到忘了自己──不如这样说吧,如果你没有拉奏小提琴拉到连脖子都抬不直,就表示你还有很多条路可以选择,不是吗?当然,我跟你爸年轻的时候也是想着非音乐不可、我的人生只剩乐团了,但其实人生还长得很呢!」
穿过数条小巷之後,车子拐进一条宽广无车的大道上──濒临着一望无际的海面。
「难得开车载你放学,就绕一点远路吧,反正你爸今晚也没办法回家吃晚饭!」
老妈轻踩着油门,泼打在挡风玻璃上的雨势也变地越来越强,竟使那片本应模糊不清的玻璃越显清晰;敲打在车T的雨滴,彷佛顺着某条旋律拍出了节奏。
回过神来,老妈的嘴中已经低Y出前奏。
淅沥的雨声渐渐被转化成嘈杂的蝉鸣。
十月底的夜sE被染成泛h的八月午後。
在玻璃上的击响变成了掌声与欢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从脑海深处浮现出隐隐的拨弦──木质吉他浑厚的回音。
低Y的nV声挥洒出连续上行的悠扬旋律,反覆两次後衔接出略带平缓的声调──
我心脏的顺着音乐鼓动,长久以来束缚在心头的磁带也迅速退去,倒带回那片小小的录音卡匣中。
然後,开始播放那一段消失的篇章。
她没有唱出歌词,只是哼着旋律,将我曾经见过的那些泛h相簿衔接了起来;从穿着学校制服、青涩的两nV一男,慢慢成长蜕变,夹杂着曾经出游的留影、聚餐的合照、表演的记录;两名少nV手捧花束、穿着黑袍的毕业照;一男一nV以夕yAn为底的合照,不过多半都是其中一人的独照,想来是另一人得负责掌镜;然後是传统大红sE喜服的合照,以及最後一张──
两人抱着一个婴儿,角落闪出一个差点无法入镜的nV子。
歌曲结束了。
老妈对着我笑了一下,旋即把注意力移回前方的路况。
但那短短的一刹那,立刻让我把她那略为臃肿的脸庞,与其中一张被吉他手及配唱夹在中间的合照,nV主唱灿烂的笑靥重叠在一起。
像极了……那开了满山的绣球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你知道为什麽要取这个名字吗?」老妈唐突地问了一句。
──不是因为那时流行「花系列」吗?
她轻笑了一下:
「那也是原因之一,不过真正的理由,是因为绣球花──
隔天,柯佩雅并没有来学校。
特地跑到一年Ai班找人的我,承受着她们班nV同学冰冷的眼神,默默地离开那间不友善的教室。回程途中一些窸窸窣窣的流言还不时钻入我的耳中,诸如「又是个想找她告白的笨蛋」、「全都给她的外貌骗了」、「那些男生没一个不是蠢货」……真是意料之上的恶评。
她们班上没有人晓得柯佩雅请假的理由。
不过我知道。
网路的便利已经近乎到「罪恶」的程度,让我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有关柯佩雅的事蹟──虽然大部分都是有关报考高中的榜单,以及不具任何参考价值的公演名单。在一大串一模一样的消息之外,我在搜索结果的最後一页总算看到了一篇个人网志。
上面简单地记述作者的日常生活,以及对柯佩雅负伤这件事的幸灾乐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显然那家伙的人缘从以前就不太好。
或者说──「天才总是孤独的」。
不过我自己的人缘似乎也没好的哪里去──特别是直到昨晚才发现,加入社团一个多月,我竟然没有任何社员的联络方式……当然,社团方面没整理出一张通讯录也有问题,不过我猜社长大概认为:反正也只有小猫两三只,也不需要什麽通讯录吧?
更甚者,社长根本没想过这件事。
总之,结论就是:我既无法直接打电话给柯佩雅,也无法透过玫娥学姊跟她联络──我甚至不知道玫娥学姊跟采华社长的班级。
这些事其实只需要开口问一声就知道了,但我却未曾做过。
包括乐谱纸的事、玫娥学姊与采华社长的事,只要厚着脸皮直接询问,或许根本不用兜圈子Ga0成现在这步田地。
所幸我还认识一个人──并且很肯定她的所在位置。
於是在放学後,我前往了T育馆。
却意外地扑了个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啥?戏剧班?今天不是他们的时间。」
舞台边一位穿着亮橘sE仪队服的高挑nV学生皱着眉头说道:「周五是给我们军乐社练习用的。」
而且还跟我最忌讳的音乐班打了照面。
我本想透过露露跟采华社长取得联系,可惜事与愿违。
不过转念一想,让人捉m0不定,不也正是露露这个「蛇」的职责吗?
顺便问过T育馆的时间分配後,我便失落地前往位於专科大楼的社团活动室。
而见到活动室的模样,不免吓出一身冷汗──说起来昨天那阵你追我跑之後,并没有回来活动室。因此无论是敞开的大门、搁置在桌上的小提琴,都维持着昨天与柯佩雅起争执时的布置。甚至连窗外的Y雨都跟昨天下午的情况相差与几,好似活动室内的时间被整整冻结了二十四小时。
条件反S似地──我把小提琴架到了肩上,坐在柯佩雅曾坐过的位子上,然後无意识地在某一条弦上来回运弓,拉出一串没有高低起伏的声线。
该庆幸因为活动室位於校园角落中的角落,所以根本没有人察觉这里门户洞开,甚至把小提琴大剌剌地放在桌上任人取用。
不过正如之前所说的,就算小提琴真的被偷走了,我也就认了:虽然不至於「无所谓」,但也不会过度反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因为那只是金钱方面的损失──然而追梦最大的代价,是时间。
并且耗费了无数的时间,得到却是证明自己并不适合追这个梦。说不定还只是追梦人的模仿者而已。
不断地追寻……追寻……
忽然想起了那个称呼──「领袖」Führer跟「随从」Gef?hrte。
──以「赋格」为创立JiNg神的社团。
我不禁停下了手,将小提琴从肩上移开。
将本社的JiNg神如同「赋格」Fuge一样源远流长。
玫娥学姊曾这麽说过。
然而「赋格」最早是源於义大利文,拼法也不同Fuga……从学姊曾经撰写的「音乐向导」文章,可以合理地猜想她对德文有一些概念──而露露曾说采华社长放弃义大利文,代表社长原本对义大利文也有些程度……
〈Sonatapiae〉,不可能翻译成〈钢琴奏鸣曲〉……顶多翻译成〈强弱声奏鸣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原来如此,社长凭藉的不只是钢琴史的知识,还是从字面上进行判断……社长最初选择的主题,也是义大利音乐家贝里奥的《序列》;然而,建议加入那段有关加布里耶篇章的是玫娥学姊,而且指定以科莱里为题的也是学姊……偏好古典前期的学姊在撰文时却并未一昧选择德奥音乐家,最初的额我略圣歌源自拉丁教会,最後一篇则选了出身威尼斯的音乐家萨里耶利,但那首曲子的标题却是德文──
选择以二十世纪後「序列主义」为文章主题的采华社长、音乐领域的「壁垒分明」、把采华社长赶出社团的两次提案、其中提案理由留空的那一次在隔天玫娥学姊被驳回……
以及社团合照中,玫娥学姊不自然地将目光从镜头前移开,看向身後的男学生。
忽然间,这些片段的资讯彷佛被一条线路串通起来了,有如彼此分离的音符总算被贴进完整的旋律中。
我放下手中的琴,顾不得先把琴收好,就到资料柜把前天才收纳好的月刊翻找出来──乐谱纸的「C」、玫娥学姊与采华社长之间的「D」与「C」,所有的解答应该都在那几篇「音乐向导」之中──
窗外猛然映入一道闪光,照亮了资料柜上那尊突兀的雪白十字架,然後传来连地面都为之隐隐震动的雷声。
……这时候就该搭配巴哈《D小调触技曲与赋格》ToccataandFugueinDminor,BWV565来应应景吧。
纵使没有实际播放CD,我那枯竭好一阵子的心头,现在也已经能够在脑海回送出曾经听过的乐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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