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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峣有些失血,昏睡了几日,梦中觉得有双温柔纤细的手在一旁照顾自己,等睁眼时,又见妻子一脸严肃地在案头处理公务,浑然不想搭理丈夫的模样。
父亲写信来询问他的伤势,信放在玄峣的床头。父亲的字迹那样优美,看了都让人心里快乐呢。圣女为免天界的人担心,先代丈夫回了信。这会儿玄峣也提笔,修书一封,差人送走了。
他望着圣女,心想:明明担心我,却故意不理我,真是爱端架子的人呀。他睡得浑身酸痛,活动了一会儿才走过去,将埋头公务的妻子抱起来。
圣女吓了一跳,幽怨地瞧着他。
“……都怪你,这里的麻烦事都变多了,你却只会睡觉。”
“怪我。”玄峣认错,“我伤口好痛。”
“这么大力气,一点儿都没看出来呢。”圣女挖苦他,从他的身上下来,作势往外走,“我找人来给你换药。”
“干嘛找别人?明明我睡觉时,都是你亲自换的。”
“……你竟然装睡?”
玄峣笑微微地瞧着她。
“我实在醒不过来,不是装睡。难道我醒了,你反而嫌弃起我?”
“哼,你确实是睡着了比较可爱。结婚第一天就出去打仗的丈夫,简直闻所未闻。”
玄峣知道她心里有怨,任她对自己闹脾气,也不还嘴,一本正经地坐在软椅上。圣女解开他的绷带,用洁净的软纱清理伤口,然后涂抹上深海特有的药膏。
不愧是年轻人的身子,才睡了几日,那些伤口已渐渐愈合了。
海龙王听说女婿受了伤,遣人送来许多奇珍,给他补身子。海龙王只得圣女一个女儿,父女毕竟有别,乍然来了半个儿子,女婿又处处无可指摘,自然对女婿特别上心。
玄峣一醒,特地去海龙王跟前拜谢丈人,并将天蟒之战的过程一五一十汇报,并无蓄意隐瞒之处,以示结盟诚心。那些话天帝却先派十一帝子来说过一遍了,还送了许多赔偿的大礼。
海龙王并不在乎,要设宴为女婿庆功。
海龙宫里的虾兵蟹将,那日在海中,见到驸马战斗的英姿,纷纷心悦诚服。其中有一名人形小虾,正是先前被玄翊救下那只,如今回到海底,又升了官,遇到恩人的儿子,和恩人一般俊逸,于是主动投靠,忠心非常。
宴会上,四下歌功颂伟,虽是做作刻意,也令圣女觉得面上有光,颇为满意。
她又见一旁的丈夫,睡了这些日子,腹中空空,面对满桌海味,明明想要大快朵颐,却硬装出一副文雅的样子,有限地只吃几口,心里就觉得好笑。于是暗暗叮嘱下人,将各色吃食各留一份,送到圣殿去温着。
“……这里只有些海味水酒,父王原先担忧你吃不惯,想不到男子的胃口,像无底深渊一般,吃什么都香呢。”
“我在人间游历时,什么粗茶淡饭都得吃。”玄峣满不在乎地回答。
一回到圣殿,关起门来,他的姿态虽然依旧端正,再吃东西却痛快许多了。圣女第一次觉得看人吃饭也是种享受。她自己一贯没有什么胃口,因此才过分苗条。
“……你就像是喝露水长大的。”玄峣道,“这些,都不喜欢吗?”
“再稀罕的东西,吃了那么多年,哪儿还谈得上喜欢呢?”
“真可怜啊。改日带你去人间,尝尝山野的美食,比装模做样的天庭吃食都美味许多。”
圣女闻言,怔了一会儿。她一直长在海中,未曾去过人间。这样的话,以前从来没有人对她讲过。丈夫却随口就说了出来。
所幸玄峣并没发现她那一瞬的动摇。
玄峣睡了太多,这会儿反而精神太好,有力无处使。他稍事整理,就拉着妻子上床亲热。
他那无限的精力,险些让圣女吃不消呢。终于是担忧他伤口开裂,圣女斥责他,不许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纵欲。
玄峣射了一轮,也以为得意忘形,甚是不妥,稍微清理,就靠着妻子躺下。他还是不想睡,贴着妻子柔软的耳根,低声说起悄悄话。
“……今日你比大婚那日更湿,难道我挨这几刀让你哀怜了?……”
“……你真是得寸进尺呀。”圣女背对着他,暗暗讽道。
但她的确有些爱他了,这是决计不能让他知道的。
玄峣到了东海,诸事顺利,唯一悬心的,就是父亲的身子。他照父亲上次说的,暗暗查找起混沌神的踪迹,成果却十分有限。这事整日牵挂着他的心,让他特别不安。
那父亲本人呢,脑子里想的净是些无聊的大事。
那日玄翊和白蛇帝子两人回援天庭,果然见一支两、三千人的小部队,鬼鬼祟祟地潜入天界。
白蛇帝子好气又好笑,颇想要大开杀戒,一大团炽烈的魔火直接甩到先遣队头顶上。人族将领意识到诡计被识破,幸好进入得尚且不深,也不管地上的尸体,前阵变作后队,赶紧逃了。
“……这是对他们相当仁慈了。”诸人回宫后,白蛇帝子道
', ' ')(',“若放任他们长驱直入,以此为由全歼之,那皇帝也是说不出什么话的。”
“人族竟敢进犯我天界,从未听说过这等滑稽可笑的事!不将天庭放在眼里,我天威又何在?”二帝子义愤填膺地起身,转头对天帝请示,“——儿臣请带兵直捣皇城,一日内就叫人族改朝换代!”
天帝被他吵得耳朵疼,只觉此事可以但没必要。大象什么时候在乎过蚂蚁的朝代呢?将蚂蚁逼急了,才反而不好。非要斗个死活,一众生灵何其无辜。
天帝说:“我们心头大患已除,眼下可安享太平。你们各地坚守,若再遇到这等事,便全杀掉,不须留情,但若没到眼前,可放任不管。——我们的力量高人一等,责任是守护天地万灵,平日里总是谨慎自持。若像人族那般贪婪愚蠢、唯我独尊,动不动喊打喊杀,那么与那些人又有何异?”
毒蟒已死,他原本打算立即让位的。但人界又来骚扰,此时反倒不宜退位。
玄翊心知是自己做的那几件菩萨事,将人族皇帝惹急了,乃至于竟派了一万军队协助毒蟒。那皇帝的确品行恶劣,制造无数悲剧,杀他大军,虽是不冤,战争变数的责任却在自己。
他到兄长的面前负荆请罪,道自己有办法暗中解决此事。
天帝猜出了他的心思,道:“若能速战速决,自然很好。只怕剪不断理还乱,落人话柄,再惹一身腥。你纵是不解决这事,也没有什么。人族统共那些人口,皇帝能怎样呢?现在阿樾成天担忧你的身子,不如将你在人族那些牵绊放一放吧。”
天帝说的,也有道理。想必白蛇帝子是同样看法。如果玄翊只是放不下烨和孩子们,不如将人强行接到天界算了,往后人族又与他何干?
他却总觉得放那皇帝在人间暴政,甚是不妥。起初有烨,随后有寒鸦,再往后还不一定有什么人要受苦呢。
白蛇帝子劝他:“人族民间尚未有人起兵造反,就说明根本无人意识到那皇帝的作为。不管百姓是聪明是傻,若各人都心甘情愿,你我偏要插手人事,只怕两边都不落好。”
这是他看透世事的答案了。白蛇帝子在人间呆的日子更多,也受过更多的屈辱,懂得世事不能求全的道理。玄翊长叹一声,只得作罢。
这场战争消耗他的身子,远胜于白蛇帝子谨慎小心地管他这些日子,不许他做这做那,将他保护下来的部分。帝子觉得自己前阵子有些过头,内心十分矛盾。但天庭总体上喜气洋洋,帝子总是黑着一张脸,容易惹人口实。——谁猜得到他是为自己的爱人呢?
如不必要,帝子就将自己关在宫殿里,躲一会儿清闲,看一会儿花落,搂着玄翊细细地吻他。这宫中的十全十美,仅限于二人怀抱间。
清淡的日子过得飞快。
这日半夜,帝子醒来,见玄翊在床上坐着,眉间有些困惑地试探自己的脉息,一时变得紧张。
帝子问:“怎么了?身子不舒服么?”
玄翊摇摇头,将手腕递给他,轻声道:“好像怀孕了。”
帝子一摸他的气脉,果真如此。竟不知要喜还是要忧。
二人前阵子强求未果,还以为玄翊如今的身子经不起受孕,之后要么就节欲,要么就做得很克制,突然怀孕,十分意外。
若依帝子的性子,定不许这孩子消耗他的父亲。但他心知拦不下玄翊,要提把孩子拿掉,更不可能。
帝子一句话也没说,庆幸天帝推后了让位的安排。假如他甫登帝位,焦头烂额,疏忽了玄翊一分,他都是万万不干的。或许自己并不适合做天帝吧。
“……你又担忧上了。”玄翊淡淡地笑话他,“先前也没见你这样优柔寡断地担忧我。”
“或许就是经事多,更知道怕。是我不比年轻人的无趣之处。”
“顶着这么一张让多少人羡慕的脸,说自己不比年轻人,我是很想代表年轻人打你呢。正因你生下来就没年轻过,成天心事重重而无趣,才让我喜欢。”
帝子抱着他:“我一直晓得,从来没打算改过。”
“那么孩子生下来,还是照原计划送到大祭司那里。”
“二儿子做了联姻的筹码,三儿子又要做你渗透魔火族的道具,你对他们真是慈爱呀。”
“儿子不就是这样用的吗?如果他们本人不同意,我也不会强求。你看,玄峣过的很是不错,他和父亲是一条心的。”
“我看,只能想办法让你再生个公主,来治你这个女儿奴,至少你不舍得让女儿做这做那。”
“可别。三界里没有第二个七帝子,世界上再无男女配得上我的女儿了。若让女儿孤独一生,忍受寂寞,我也不许。”
简直是一丝也不掩饰、赤裸裸的差别待遇啊。帝子笑而不语。
二人又说了一会儿浑话,先后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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