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天以后,我单方面和钟野彻底决裂。说来奇怪,在这之前,一直以来都是我战战兢兢担心某一天他会因为腻烦甩脱我,没想到到头来却是自己主动离开,而且还是以这么突然和惨烈的方式。
而他仍只以为我仅是在闹脾气而已,晾了我半个月,以为我会一如从前到最后坚持不住舔着脸来找他求和。后来见等不到,才破天荒屈尊降贵主动来找我。
“你上次物理是不是没考好,下晚自习后留下来我给你讲。”——收到这条信息的时候,我习惯性地又看了眼上一条信息的时间,是十七天以前。十七天,这其中的每一天每一天,我都过得浑浑噩噩。他充盈了我的整个世界,猝然将他从我的世界剥离,无异于剥皮削骨。离开他时的那份决绝早就被分开所带来的伤痛削弱,我疯狂地想他,在床上辗转反侧的每一晚,当我无数次拿出手机点开屏幕的时候,是多希望会有来自他的消息跳出来。我握着那个手机,尊严和底线被想念踩在脚下,我甚至下贱地想,只要他一个短信,告诉我知道错了,并保证以后不做这种事了,我就原谅。
他没有。整整十七天了,我被他垃圾一般撂在一边连一个眼神都吝啬施舍。再来找我,还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对那天的事只字不提,口吻一如往常。
对比自己这阵子的失魂落魄,真是莫大的讽刺。
我被他若无其事的态度激怒,铁下心,一口气把所有和他的信息都删掉,然后踩着晚自习的第一声铃响率先走出了教室。
刚下晚自习,楼梯间已经挤满了下楼的人,我背着书包随着人潮往下慢慢地挪动,心里满是对钟野的怒火。
“啊!”身后突然发出一声尖利的女声,紧接着有什么东西猛地撞上了我的后背,我失去平衡,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前倒去。所幸周围都是人墙,我有惊无险地只是倒在了前面人背上,但蜂拥而下的人群也使我跌跌撞撞地一直找不到落脚的点,如人海中的一片浮萍,随时都有摔倒被踩踏的危险。
危急时刻,书包带子突然被人从后面拽住,一只手抓着肩膀稳住我的身形,让我终于找到了平衡。
“谢谢。”我忙不迭转头表示感谢,结果看到那人的脸后,差点咬到舌头。
好死不死,竟然是钟野。
一见是他,我马上收起脸上的笑,迅速转回头努力往下挤,想赶快下完楼梯将他甩掉。
谁知他默不作声跟上来,挤到我旁边,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腕,紧紧握住。
不想引起注意,我只能暗暗用力想把他手甩掉,结果努力多次无果,两人就这么别扭着挤下了楼梯。
人群分散开来,教学楼的大厅灯光明亮,他犹豫了几秒,终究还是放开了我的手。
有那么零点零一秒的瞬间,在他松手的时候,我感到些丝的失落,但很快我就从那种苍白无意义的情绪中脱离出来,拔腿朝外面跑去。
“呼……”我听见风呼啸着从我耳边掠过,带起身后同学克制的惊呼,我来不及停下道歉,咚咚的心跳声盖过了脚下的奔跑,我在夜色幽暗的校道上逃亡。
“童也。”
隐约听见有人在叫我。是他吗,我跑得气喘,已无暇去仔细分辨,只卯着劲一直往前冲。
“童也。”
我躲在学校大礼堂旁边的冬青树下,看钟野从我之前跑过来的方向追上来,四处张望。
我把自己缩在花坛边,让冬青树的阴影完全遮盖我,屏息注意钟野那边的动静。
他往前小跑了一段,又折回来找,最后拿出了手机。
很快,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我死死按住口袋不让震动的声音泄漏出来,直到停止。
几秒后,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有信息进来。
我看也不看,直接把手机按了关机。
他站在原地盯着手机看了一会,然后又抬头往四处看,视线几次掠过我这边,吓得我大气都不敢出。
最后还是一个电话解救了我,他挂了电话,不再逗留,转身朝校门口方向走去。
我在暗处终于大大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到地上,手往后背一摸,才发现衣服后背整个被汗浸湿了,都是吓出来的。我靠在礼堂的墙壁上,礼堂后面就是小卖部,这时候正是人多的时候,空气里,我闻见烤肠油滋滋的肉香,还有爆米花浓郁的奶油香。
我打开手机,看到他发给我的信息:出来,不要闹了。
呵呵,果然,他那天根本就没把我说的话当回事。
我手指一动,果断将他微信电话拉进黑名单,干脆利落不带一丝犹豫。
操作完收好手机,闷头冲向小卖部,决定买二十根烤肠,一次吃过瘾。
“啧啧,二十根,你也不怕腻。”苏文朝我伸出大拇指表达敬意。
我回以大佬点烟状,得意到,“不是所有人都有我这种不仅有个好胃口,还自带吃不胖的体质的,不要嫉妒。”
“嘁。”
其实我没敢告诉苏文,我是怎
', ' ')('么吃完那二十根烤肠的,怕她知道后日后会不断拿这事消遣我,毕竟两只手分别握着一大把烤肠然后边吃边在路上哭地抽噎这种场景至今回忆起来还是挺中二神经病的。
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消化自己的一些负能量的,反正我很难过很难过难过到觉得自己会死的时候,我就会暴饮暴食。吃到吐,吐得鼻涕眼泪都被呛出来,然后回去洗个澡睡一觉,第二天就能跟没事人一样。
我那天没吐成,也许是我买少了,也许是我一边吃一边哭影响了我进食的速度,也许是我潜意识不想让自己这么快好起来,反正到吃完回到宿舍,洗完澡躺到床上,我也没吐出来。虽然没吐,但肚子一直不怎么舒服,自然我也无法睡着,干瞪着眼看床板到后半夜依然精神抖擞,只能拿出手机消磨时光。
一开机,手机就开始不停地震动,好几分钟后才停下来。我怕是家里谁出了事,赶紧划开屏幕查看。
未接来电全是一个陌生号码,断断续续打了十几个。
短信栏里也有十多条未读消息,点开一看,和未接来电同号。
——钟野在你那?
——怎么关机,钟野电话也不接。
——伯母刚打电话问我呢,钟野到底在哪。
——要他给他妈回个电话。
……………………………………
最后一条短信是一小时前,只短短七个字:对了,我是方媛媛。
前一秒还在担心钟野,看到最后一条短信,整个人轰地一下脑袋都要炸掉。
她知道我和钟野的事了?什么时候知道的?是钟野告诉她的还是她自己发现的?怎么平常在学校根本看不出她对我态度上有什么异常?……
后半夜,彻底地睡不着,一会担心有没联系上钟野,一会又想着明天回教室该怎么面对方媛媛……
一夜无眠,早晨顶着张睡眠严重不足的脸出了宿舍楼,张嘴刚打了个哈欠,抬头就看见钟野背个书包正站在铁门旁看着我。
我下意识转身想跑,钟野在后面喊住了,“你再跑,还能跑去哪!”
是啊,我顶多跑回宿舍里蹲着,可我还是得去上课,我们还是会碰面,我无处可逃。
“你有事吗?”我顿住,和他隔了小小一段距离,小声问他。
“你把我拉黑了。”他走过来,拉住我手试图把我往外拉。
我拽着铁门不肯动,警告他:“有人要出来了。”
“童也。”他低吼,手猛的使力,蛮横地将我拖拽着到了宿舍楼旁边的小过道里。
“你怎么回事。”他把我重重的甩开。
我踉跄着撞到了旁边的围墙上,脑袋磕到了上面,痛。
“有病啊你。”我张口骂他,见他脸色极差,是发火的前兆,适时住了嘴不去激怒他。
“昨晚为什么跑,我喊你没听见吗?”他逼近,拉我的手臂想让我身子正对着他。
我别开身子躲他,觉得他问的这些毫无意义,他那么聪明,这些显而易见的东西他不会不知,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我不想陪他一起糊涂,我脑袋被磕了一下现在我清醒地很,尤其是在闻到他身上的陌生的香水味后。
“我说过我们完了。”我提醒他,“我是认真的。”
他盯着我,似乎听到什么好笑的话,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吧,童也?”他问我。
“嗯,”我点点头,为了向他证明,再次强调,“我说我们完了,我不想再跟着你了,不想再跟你私下有任何来往。”
“为什么?”
为什么?我瞪向他,如果目光有实体,那我看向他的视线应该能在他脸上烧出个大窟窿来。我动动嘴唇,最终还是没再开口,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我不想浪费口舌。
他等不到我说话,便自己开口,“是因为手机那事吗?”
我没吭声,心想终于装不下去了吧,静静等着他会怎么解释。
“童也,”他走过来,手臂伸到我背后想把我揽到他怀里,“那事影响不到我们,你永远是我的狗,我发誓。”
蛤?所以他是觉得我怕他喜新厌旧抛弃我才那样说的吗?他还真是对自己信心满满啊。我气得真想当场拉泡尿给他照照镜子,告诉他别以为你长得帅就可以说出这种不是人说的话。
当然我并没真的这么干,我现在一想到要在他面前露出生殖器都觉得恶心。所以我只能口头上告诉他,“是的,我就是接受不了你约,方媛媛已经是我的底线,我没想到你会这么乱,我无法接受。”
“还有,我不是你的狗了,也不稀罕再当你的狗。”
话音刚落,脖子突然被狠狠掐住,大力推着我整个人往后靠到了围墙上。
“你还知道自己是条狗啊。”他一手掐着我的脖子,一手揪着我头发将我脑袋死死按在墙壁上,恶狠狠地问。
“已经不是了。”我回嘴,“你爱找谁——”
', ' ')('他用力钳住我两颊,让我说不出话,不耐道,“你还有什么不满的,我对你不好吗。你只是我的狗,有什么资格管我做什么。之前的那些管教都忘记了?”
是的,因为我喜欢你,所以能当你的狗已经是我的荣幸,何况你对我确实不错,所以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大概就是因为你说的,作为一只狗,不管我喜不喜欢,我都无权干涉自己的主人和谁交往,和谁做爱,和多少人做爱……这一点,让我不想再满足于只做一条狗。
可是我除了做他的狗,他身边还有其他的位置供我选择吗?
没有。
所以还是不要了,不要每天扮演一条狗的角色却怀揣着爱人的心思为他的那些玩乐让自己伤心,愤怒。
我伸手,硬生生把他捏在我脸上的手拿开,问他,“既然你只把我当作狗,那真的会有人跟狗做爱的吗?哦,应该不能称作做爱吧,叫兽交?还是人畜交?”
拳头闷在太阳穴处,疼得我马上飙出了眼泪。
“你再说一句。”他抡着拳头,怒火中烧,威胁。
我已经说完了自己一直想说却憋着没说的,在他在他的朋友们面前承认自己和方媛媛是男女朋友关系的时候,我就想问了,既然我只是狗,为什么还要和我做爱?我也养过狗的,小时候在菜市场花三十块买回来的田园犬,我也很喜欢它,但我可从没想过要和它做爱,那是真的变态。
我擦掉眼角的泪水,告诉他,“我没什么好说的了。”
早自习的铃声已响,我试着挣脱他的桎梏,“放开我。”
他反而愈发用力,掐的我呼吸不过来。
“我还有作业要补。”他对学习方面的事一向认真,曾经做到一半的时候偶然看到我枕头旁还没做完的化学试卷有一道题做错了,竟然可以忍住停下来硬着鸡巴给我讲题直到我做对。
果然,他听完后,手渐渐松了力气。我怕他会反悔,一把甩开他手快步冲了出去。
“童也,”我听见他在后面喊我。
我没有回头,一口气跑到了教学楼下面,刚停下,就感到肚里翻江倒海的有东西往胸口处涌,昨晚吃下的那二十根烤肠终于有了反应。我强忍住不适,目光焦急地在四处搜寻垃圾桶。
很不幸的,大厅里唯一的一个垃圾桶,此刻旁边却挤满了一堆叽叽喳喳的同学,对着墙壁上张贴的一些什么指指点点。
那股呕吐感更强烈了,容不得我再找第二个垃圾桶。我捂着嘴冲过去,顾不得旁边还站着那么多人,半跪在地上抱着垃圾桶哇地一声吐了起来。
等我再吐不出半点东西起身的时候,原本热闹的人群已经作鸦雀散,估计都是被我恶心走的。
我不甚在意,从书包里找出纸巾擦了下嘴,走到他们之前站立的地方,想看一下到底是什么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光洁白皙的墙壁上,只一张小小的a4纸,显得格外的小而不起眼,但上面的内容,却能让人过目不忘。
白纸黑字,最上方黑字标题加粗:这是在干嘛?
底下是一张配图。
我只看了一眼,就觉头皮发麻,五雷轰顶的感觉。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