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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回,你他妈贱的都无可救药了!”
宽阔的医院走廊突然爆发出一道大声怒吼,声音的来源正是左边的第三间病房,门墙旁边放着病人的牌号。
1603。顾回。
正好走到门口的林雪被这一声怒吼吓得顿惊,原本正欲推门跨进病房里的腿就停在了门后。
她小心翼翼的探头往没关紧的门缝里凑,视线里便现出两抹身影,一躺一站。
躺在病床上,背靠软枕的无疑是名字叫做顾回的男人,他的面色苍白,手臂吊着瓶子,一副羸弱憔悴的模样,看着就觉十分的虚弱。
可就是这样虚弱的一个人,此刻却固执的像坚守战线不肯服输的海兵,多大的狂风巨浪都浇不灭他的倔强。
只见他正正面对床边站着的人,狭长漂亮的眼瞳盯着面前的人,薄薄的唇瓣一张一下,无声的坚持着自己的主见。
“我不想听你说这些废话!”床边站着的是个身材高大修长的西装男人,光从背影都能看出此人的长相帅气俊朗,实非旁人能比。
他狠声戾气的对顽固不变的男人斥道:“如果我当初知道你是为了她才来到这里,我绝对不会答应和你一起做生意!这A市的商业街不是缺了你一家就不能活!”
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不怒已含威严,暴起更显可怖,只是听着他的训斥你就会忍不住的匍匐听从。
但顾回却不会听。
非但不听,还要顶撞。
“顾回,我最后说一遍,那个人你今后绝对不能再去见!如果你还去自取其辱,我立刻打电话给顾叔,告诉他你的珠宝店在这里的行情不佳。今后你别说要出C市,你就是连你喜欢的珠宝设计也休想做了,你就等着被他关进宅子里再过五六年冷静冷静吧!”
闻言,顾回的面色一变,似乎是畏惧,似乎是愤怒,随即他的嘴唇蠕动又说了什么,说完就偏过头再不肯理会床边的人。
“你说什么?你威胁我?!”西装男人看后顿时大怒,一低头正好看见顾回手边摆放的手机,他立刻一把抢过重重摔在了地上!
手机瞬间被摔得四分五裂,西装男人再朝顾回大声吼道:“顾回,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清楚,你喜欢的人从昨晚到现在,什么时候出现过?她连一个电话,一个信息都没打来过!你等了这么久到底是等的什么?!”
顾回低眼看着地上摔裂的手机,神色几度变换,最终沉默的闭上眼扭过不再看。
西装男人跟他相识多年,一看就大概明白过来什么。
他的语气有明显的错愕,惊奇,更多的是涛涛怒火。
“她竟然连你的电话都没有?!”
顾回闭着眼,仍是没有理会。
他看后是又想笑又想骂,想笑这个人真是傻得可以,想骂这个人傻得至今不肯回头。
可最终他没有再喝骂,只是嘲讽的勾起唇角。
他冷冰冰地说道:“顾回,你是哑巴,可不是瞎子!她到底拿你当什么你难道看不出来?亨得利医生告诉我,你的肛门脱位,受损严重,大腿和腰腹多处淤伤,体内残存着很多没清理干净的精液,而扫描到你的胃里只有一点粥,你没死在她手里都算是你命大耐操!”
顾回的身子一颤,雪白被上的双手逐渐紧握。
见状,西装男人俯下身撑住床杆,逼着床上躲避现实的顾回正视他的目光。
他一句句一字字咬牙切齿的丢出来:“她不知道你的名字,不知道你的电话号码,不知道你任何的消息,或许就连她楼底下的阿猫阿狗都比都比你熟悉两分!你去到她家的时间她就让你吃了一碗粥,然后把你活活干进了医院躺着,事后更是一眼没来看过你!”
顾回的脸在他苍冷阴沉的话语下一分分的变白,直至惨白如纸,浓密的纤长睫毛不住颤抖,西装男人却不肯放过他,继续字字阴毒狠辣的戳向他心窝。
“你与她而言就只是一具用于泄欲的身体,价格廉价的肉便器,谁人可上的贱婊子,你究竟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他说,“顾回,这世上多得是两条腿的女人,你为什么就只看中了这么个不男不女的怪物?”
话音未落,一道响亮的耳光就响在了两人中间。
男人惊讶的捂着脸往后大退半步,目光震惊的瞪向床上的人。
他不敢相信他竟然会因为这一句话打他,前面那些故意挑衅侮辱的狠话他都忍着没有反驳,却只因这一句实话而火起打他。
他们相识这么多年,关系亲密恍若亲兄弟,他从来没有因为任何事情打过他。
任何事情。
迎着西装男人震惊到不敢置信的眼神,顾回躺在床上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目光冷漠如寒冰,嘴唇蠕动。
——滚。
西装男人气急败坏的摔门走了。
病房里,面色苍白的男人凝望被西装男人大力摔上的门沉默的坐了很久,随即闭上眼万分疲惫的倒入枕头里。
他难道真的错了吗?
', ' ')('医院门口。
林雪浑浑噩噩的拿着一束鲜花站在门外的斜角落里,周围都是人流川息,热闹不休。
没过多久,她就看见长相俊美的西装男人怒势匆匆的走出医院,径直坐上一辆豪车后冷脸吩咐了什么,负责开车的司机就一踩油门迅速消失在眼前。
上空太阳热烈,四周人声喧哗,她独身一人拿着花站在阴暗的角落里,而食盒在慌乱中不知被她掉在了哪里。
不男不女的怪物。
她脑中再次响起男人恶狠狠说出的这句话。
“怪物?”林雪想着这句话,忍不住笑着重复了一遍,却快落泪。
“对,怪物,我是怪物。”
那年她做变性手术的单子没能及时去取,医院就直接送到了家里,正好被在家里的父亲看见了,在她回来的当天晚上就提着扫把扬言说要打死她。
“你是个怪物,怪物!”父亲提着扫把怒目瞪着她,身后老妈使劲抱着他的腰阻止他,同时哭着催她走。
彼时她站在门口,一点反应不回神,只能愣愣的看着父亲怒目哼哧的挣扎着冲上来要打她,浑浊年迈的眼里都是最深沉的愤怒,失望,以及明显的厌恶。
“我没有你这样怪物的女儿,我没有!”最后被老妈勉强阻拦下来的父亲扔了扫把,接着朝她发出怒吼,指着门外高声叫道,“你给我滚,从今以后你再也不是我林家的孩子,我们就当没生过你这个怪物!你滚,滚得远远的,一辈子都别回来!”
老妈在旁边哭泣连连,那么爱美的人,哭的那么狼狈绝望,不敢抬头看她,只是哭声催促道:“走吧,走吧,阿雪,快走吧阿雪。”
走吧,阿雪。
连一向最疼爱她的老妈都说不出一句安慰她的话。
说以后父亲会原谅她,会体谅她,会认为她还是他们的孩子。
哪怕是骗她呢?
得不到一句欺骗的林雪眼眶凝泪的转身走了。
这一走,她直接出了C市去到人生地不熟的A市。
因为没有存款,没有家住,又没了工作,特殊的身体原因在简历上留下了污笔,所以她只能勉强找到一家钱少事多的小机构当会计,足足四年再未靠近C市半步。
C市,已是她终生回不去的梦乡。
而怪物两个字,是她夜深轮回的噩梦,多少次让她梦中惊醒,呆坐天明,只因不想再听见梦里传来父亲歇斯底里的失望咒骂。
时过四年,她再未有过家,她只能偶尔趁着父亲不在的时候偷偷打电话给老妈,给她报平安说自己在这边过的很好不用她担心。
老妈听完只是笑着说好,那就好。
其实她们都心知肚明这只是谎言。
没了家的孩子,就是一根随风摇荡的野草,谁也不会在乎她过得好不好。
许是因为阳光太过炽烈的缘故,林雪用手背遮住眼睛,手里的鲜花砸落在地没人去捡,激起一点轻轻的尘埃。
她在角落里慢慢慢慢的蹲下身,身体竭力卷缩成一团,努力咬紧牙关不愿发出声音。
忽然,一颗泪水从指缝间滚出,流过手背,再滚过手腕,顺着臂线坠落在地面,砸出小小的深色痕迹。
紧接着更多的水珠子从她指缝间滚出,迅速打湿了她的手背,和膝下的地面。
干涩难受的喉咙里终于抑制不住的泄出压抑抽噎的啜泣声。
世界太大了,也太冷清,冷清到似乎就剩下了她一个人在这片阴暗的角落里自生自灭。
她只好抱紧了自己,臂弯里传出她细细的,不甘心的嘶哑呐喊。
“我不是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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