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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娴觉得自己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现在这个梦醒来了。
在她面前的沙发上,依次坐了四个人:
严度,路凉州,余温,柳杨。
他们正神色各异地盯着她的脸看。
“我怎么了吗?”
“没什么。”严度率先开口道,“想你了,就过来找你。”
听起来还是怪怪的。
“到底怎么了?”
甘娴揉了揉眼睛,“二哥,你弄这么大阵仗干啥?”
“严度担心你。”路凉州拍了拍余温的手背,“你一个人在这睡着了,多危险啊。”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手机玩着玩着就困了。”
甘娴说道,“不过,我倒是做了一个梦。”
“我梦见我死了。”
关于甘娴为什么死,大家都有自己的见解。
毕竟她没有写遗书,一声不吭地就死掉了,所以才引来了种种猜测。
她父母说她一定是天台散心的时候不小心掉下去的。
甘娴绝对不可能自杀。
她没有抑郁症,也没有遭遇过什么挫折。
唯一的压力也只有中考,可是中考都结束了。
难道是怕考不上静海西中吗?
可是考完之后,她也非常淡然轻松的样子。
在他们消费着甘娴的死亡的时候,只有严度和严寄很好地保持了缄默。
甘娴在他俩面前飘来飘去,不过他们什么也看不到。
严度和甘娴的合照不多。
因为甘娴不太爱拍照片,每次拍照她都要从头收拾到脚,要摆出完美笑容,要比各种姿势,太累了。
有一回聚餐,甘娴难得化了妆,穿了一身细带交叉领黑裙,于是严度举着手机,对甘娴道:“靓女,快来和哥哥拍照片!”
甘娴很文静地坐着,严度笑嘻嘻地揽着她的肩膀,对面的余温举着手机记录下这一刻。
她十六岁公历生日,而农历则是在家里办的。
这张照片被严度打出来,压在了扉页里。
《沉默的大多数》,几经辗转,最后又回到了严度手里。
中考成绩出来了,严度和甘娴都考上了西中,比统招线都要高出许多。
要是甘娴提早知道这个结果,会不会换一种选择呢?
严度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或者说,不是中考之后,也会是高考?大学?
也许她曾经想要求救,可是她没有呼救的工具,没有稻草,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溺死在最冷的深海。
人的一生,总要被种种无意义的东西所消耗。有些人的心是一块石头,所以他们不仅不会被消磨,而且还要打磨别人。可是另外一些人的内心太柔软了,所以他们的一生,很快就会变成流沙和银河中的星星。
严度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现在这个梦醒来了。
他没有料到,高考之后他又梦见了甘娴。
要是甘娴的死只是一个梦,那该多好。
“我梦见我死了。”
“大家因为我的死亡都很伤心。”
“我本来也有过轻生的念头,可是梦见自己葬礼的样子。我就想继续活着了。”
“虽然我觉得这个循规蹈矩的世界不适合我,从懂得思维的那天起,我就好像知道了自己的命运。就像农民知道自己要一辈子耕种,猪知道自己长胖了就会被吃掉那样。”
“我向往另一种生活。”
“我想永远自由地活着。”
在一个诗意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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