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说是因为你喜欢呆在学校。”“哪里。”他讽刺地笑笑:“不是因为我喜欢呆在学校,而是因为…我不喜欢呆在家里。”
他的眼神渐渐沉下去:“呆在那个饱受谴责目光的家里…树阳,我再问你一件事:你知道现在的方氏,是由谁负责的吗?”“难道不是令尊?”
“表面上而已。”他扯下沙发垫上的流苏,眼里说不清的神色:“事实上,控制方氏运作的人,是方天枞。”
“方天枞…”默默重复着这个陌生的名字,思考着它和方言可的关联。“不用想了。”方言可猜出了我的心思,朗声一笑:“他是我大伯的儿子,我的堂弟。”
“想置魏氏于死地,不择手段的人?”我说得不带一丝感情,方言可却听得悠悠一声长叹:“树阳…不要怪他,一切的事,都是因为我。”
“代弟受过?”我冷笑一声。方言可仰起头,静静看着天花板。末了,缓慢地点起一只烟。我这才注意到:原来,他也抽烟。只是他的身上,从闻不到那辛辣的烟气…有时是淡淡的来苏水味,有时则是清爽的酒精味道。
“为什么。”他难得有不说话的时候,我却按捺不住开口。“什么为什么?”他吐出个烟圈,淡淡笑笑:“为什么方家总裁的儿子不继承家业,反而是由自己大伯的儿子控制一切?”
他伸直了腿,将吸到一半的烟捻熄,呼了口气:“还是他为什么会和魏遥光过不去,一定要置他于死地?”
“都有。”不知该怎么回答他,我静静顺应他的反问。他手揽过肩膀,头低垂下去,嘴角若隐若现的笑意:“是因为我…因为那个十八年前的我。”
十八年前…我模糊地回想:那时我和遥光都还只是天真的小孩子。谁也不会预料到十八年后的苦难。可是方言可,从十八年前起,就注定要承受这些磨折他稚嫩心灵的重量。
“我的伯母…是个很慈爱的人。我母亲在我一岁的时候因病去世了。从那以后到九岁,我都是和她跟大伯生活在一起的。”
低低细语着,声音仿佛随时都会断裂:“三岁的时候,天枞出生了。但伯母的爱并没有减少。相反,她把她的爱,平均地分给两个孩子…甚至,分给我的更多一些。”
“不奇怪…你从来就是个会讨人喜欢的医生。”“树阳,你还有心思拿我打趣。”方言可苦笑一下,接着他的回忆:“我当时并不知道什么不妥。
因为从小就享受着伯母的爱,她在我心中,已经取代了母亲的位置。所以,心安理得地生活在她的庇阴下,直到九岁那年夏天…”
声音渐渐黯淡下去,透着我从未听过的苍凉:“那年夏天,伯母带着我们去游乐场…我吵着要划船。伯母对我的宠溺使她答应了我的任性。结果…”
“船翻了。伯母不幸被淹死,你和堂弟获救。”他斜眼看了我一下,嘴角一丝略带嘲讽的笑:“你什么时候扮起福尔摩斯来了。只可惜天分差了点。”
我也笑:“我不是福尔摩斯。就算是,没有依据,一样推理不出。”“算了。大侦探。犯人一开始也没打算隐瞒。”他歪歪头,胳膊从扶手上抬起:“你说得没有错,只是不完整…伯母是被淹死的…为了救我而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