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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熙看着那些照片,看着周和春欢愉的神情,胃部一阵阵地痉挛。
无论他再怎么给周和春发消息,聊天那头就是音讯全无。
——“为什么?”
周熙不懂,他甚至不觉得照片里躺着的那个人是自己。
周熙正常地读书、上课、参加学生活动,只是不再看校历,不再计算选课安排,不再给周和春发信息。
然而,他看着照片里周和春裸露的肌肤和越发消瘦的身形,心中的不安到达了顶峰。
他偷偷回到了S市,跟爸爸的好朋友打招呼说他有点事,希望对方能替他去看一趟。
周熙跟着他,果然去了一处安谧的疗养院。
周熙坐在小栋庭院里垂着头,一颗心几乎要掰成两瓣。
周和春听到好友的来意时便懂了,他感谢了对方的好意,然而周熙可能会出现的事情时时萦绕在他心头。
周和春并不想见他。
他又找了一截视频,给周熙发了过去。
说实话,他与周熙只能到去年的九月了。
他并不想什么以后,有过就好。
周和春已经手术失败两次了。每次养好长一段时间,然后做一堆检查,几天后被再次推去手术室。
他厌倦至极,形销骨立的身体怎么看都丑陋无比,偶尔能硌到肋骨便能让周和春大发一场脾气。
也只是不理人、不好说话。
尽管并没有人来哄他。
他躺在病床上不知廉耻地看着自己录的那么多视频,身体忘记了疼痛,便好像够了。
第三次手术失败时,周熙亲自推着周和春回了病房。
周和春朦朦胧胧地瞧见一个身影,但是他的精力太差了,在断断续续的昏睡中完全失去了意识。
梦里面他去机场接周熙,周熙把他带到机场的柱子后面啾啾,然后一直看他,问他是不是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周和春突然心很软,即使在睡梦中也渗出两滴泪来,慢慢向鬓角淌去,还没没入头发便被同样红了眼眶的周熙擦了。
长假倒数第二天,周和春就开始撵人了,他跟周熙说:“你在我会害怕,你不在就不会。”
“无所畏惧……耶。”
周和春因为自己的俏皮可爱笑了起来。又拍拍周熙,让他应和。
周熙硬撑着没躲,但周和春怎么会不知道他想什么,他敛了笑意看着窗外。
“回去上课吧。”
周熙是单亲家庭,把周和春当爸爸也把他当妈妈,真心实意地爱他尊敬他,他没有办法割舍……
“我有力气的话,会接电话的。”周和春不想说了,他转过身背对着周熙,“你要是想气死我,想看我没完没了地焦虑,你就留在这里。”
周熙走的太远了,他周末回去根本不现实。
可是他真的放不下周和春,每天都要打视频,被室友打趣找了对象。周熙也没解释那是他爸爸。
倒是他们跟他说这个“女的”对他也不怎么上心,估计是海王养鱼呢,让他不要付出太多真心。
周熙比较认同。
但是还是要打,打得多一点,周和春也会多接两个。
“你怎么这么闲?”周和春苍白的面容带着倦意和恼意,“你朋友呢?”
周熙下意识地说了说自己的近况,又看着镜头里的天花板,小声道:“爸爸你怎么样?”
“能有什么事。”周和春费力地抬起手机,和那端愈显骨相线条的周熙打了个照面,之后便不再多言。
他们常常这样,周熙只是要看一眼周和春,他也没有掩藏住自己的困惑、不适,当然别的一些让周和春偶尔会多想的情绪也很明显。
——糖粉与砒霜半掺。
周和春沉沉倦倦地睡了一个礼拜又到中秋了。
呃……周和春本来不知道这是中秋的,他看着玻璃窗上认真听医生分析的周熙,心中不快到了极点。
果然不应该让他知道,能有什么合法假死的手段就好了……
“周熙,我这个病呢,暂时不会要我的命的。”周和春靠着轮椅椅背望着花园里的绿植,“你也听医生说了。还有啊,真的不需要来找我,这里多的是护工……你就,好好过你的生活。”
周熙沉默半晌,走到周和春面前半跪下,他抬头认真又伤心问道:“你养我这么多年…为什么可以这么狠心?为什么能这么绝情地不要我?”
“除了上床,我作为你的儿子在你心中就没有价值吗?”
周和春茫然地眨了眨眼,忽然露出了个笑容,“你为什么问出这种问题呢?”他眼眶里好像浮着泪,“你在我心中如果什么都不是,那我为什么要你走呢?我为什么让你过没有我的生活呢?不离开我这个烂人,你怎么活呢?”
“……你不恶心吗?”
“……可是你是我爸爸。”周熙也双眼通红,“我……”,他试着把瘦得一把的周和春抱紧怀里,“我
', ' ')('不能没有你。”
好暖和,周和春靠在周熙肩头,鼻尖呼吸着周熙的味道,他低声道:“可以的,我觉得这种分别已经很体面了。”周和春笑着,“我改不好的,小熙。”
脖颈处有泪落下,周和春则安静地望着远处。
晚上窗外有火红灯海,周和春反锁了病房门,病号服外穿着毛线开衫坐在沙发上。
九点多的时候,房门被钥匙打开,周熙跟在着急的医护人员后面,进来了之后不好意思地对人家致谢。
周和春送走护士后很不合时宜地笑了起来。他胳膊肘轻轻撞了撞耳朵通红的周熙,摇了摇头。
然后两个人安安静静地看着外面的热闹。
“……我就当是,”周熙突然开口说,“那些照片和视频我就当是你和你前男友,毕竟……我完全被蒙在鼓里,一点真实感都没有。”
周和春惊讶地张了张嘴,“哦……那你可真是,想得开……”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你如果继续跟我住在一个屋檐下,不害怕吗?我跟你说过我改不好的……我不想,我也不愧疚,你离我远点就行。”
他忽然看周熙,凑过去摸他的头:“你接受不了的,不要勉强自己,乖乖去过自由健康的生活,嗯?”
周熙不明白为什么周和春一直把他推远,他不能够真正明白他的人生还有很长,毕竟他迄今为止的十九年里都是周和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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