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芳阁7(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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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通——

直到没顶的水花争相涌进鼻腔,宴云才像是从梦魇中惊醒。她挣扎着自水中浮起,伴随着哗啦啦出水声的,是一阵嘶哑的呛咳。

稳住神,她尝试探了探水下,发觉水线并不算深,几步外就已经可以直立于水。

修行者视力远比常人敏锐,宴云粗略环顾过一周漆黑,呈现在眼中的景象更是令她惊诧不已。

说是密室,倒不如说是处环形的洞穴更恰当。

以水潭为中心,向外延伸约摸两丈,洞壁与穹顶连通,质地是无一丝杂色的黑石,没有肉眼可见的衔接,只有表面坑坑洼洼的凹陷凸起,还有一些潮湿黏腻的东西附着其上。

靠近后宴云用手触了触,随后嫌恶地捏出一个涤尘决,才甩掉了那种黏糊糊的触感。

沿着洞壁刚巡过一半,那厢忽地亮起盏微弱的烛火。

宴云凝神望去,毫无意外瞧见渊离独坐在昏黄的光影里,笑意凉薄。

因她适才想到些牵动情绪的事,所以少了跟渊离周旋的耐性,出口略透着蛮横:“放我出去。”

渊离也未奇怪她怎么不嚎不丧,反问:“不好奇这是什么地方?”

宴云浑身湿漉漉的,发尾还凝着水珠,闻言冷笑:“潮湿温暾,蔽而不阴,最宜蛇鼠栖居……”

她一步步朝他走近,没有怯弱与讨好,怕他听不清,直挺着背又一次重复:“我、要、出、去。”

“哦?”渊离不为所动,反而有种看好戏的惬意。

此处不同于极乐阁,渊离坐卧处是层凸起的阔台,除了他身后两立紫檀木落地灯盏和一整扇雀鸟屏风外,没有书案之类的摆件,地上铺着花枝繁复的织金绒毯,花色艳丽,奢靡之风倒是跟殿阁一出同源。

宴云赤足踩上纤尘不染的毯面,毫无顾忌地留下一路水渍:“你们作这么多恶,就不怕报应吗?”

渊离两手闲适地放在盘起的膝盖上,掀动眼睫:“我令你免受皮肉之刑、免遭折辱之苦,还准备教你权行保命之法,若这也叫作恶,那本君倒想问问,会受到怎样的报应?”

站定了,宴云俯身凑到他面前,一手搭上他的左肩,不是浅尝辄止,而是切切实实地一点点将手掌移至他胸前,比划道:“不如把心掏出来,看看是黑是白。”

“非要这么残忍吗?”渊离眨眨眼,无比真诚的问。

“呵,恣凶稔恶的恶鬼,伤天害理事做尽,难道还怕剖腹剜心的处刑?”

咫尺的距离,渊离甚至可以清楚看见自己在她瞳中的倒影。

她像是只贞静孤高的白鹭,傲然玉立,骄矜到不可一世,全不知危险正在悄无声息地迫近。

“可惜了。”他轻叹。

宴云下意识顿住:“可惜什么?”

“可惜……看不到你剖腹剜心的义举了。”话里皆是由衷遗憾。

宴云远山般的黛眉紧了下,有微妙的怪异感不断敲打着她的神经。

她本想待渊离发作时将他擒住,出其不意,好好杀一杀他的威风,可对于她的碰触,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暴怒跳脚,实在有违常态。

不行,不能再拖了。

宴云恐生变故,果断出手——

调运内力周转、沉气丹田,掌心蕴劲,于他胸口处重重一按!

不动!

再一掌——

本该遭受真气冲击,失却行动力的人还是安然正坐纹丝不动!

渊离由着她在自己身上作弄,看她自鸣得意的神情一线线褪却,直到僵滞,实在是非同一般的趣味。

“怎会…”

宴云愣愣看着自己空悬的掌心,方才使出涤尘术时,她尚能驱策灵力,因何转眼功夫就失了控制……

莫非他除了幻术之外,还有什么未及勘破的异术秘法?

失去一开始的淡然自若,宴云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两步。

这会儿再要装傻,显然已不能圆回方才的失当。

她不做声地继续打量这洞穴,想找到破局之法,但无所适从地焦虑还是不受控制地从心底发散开来。

半晌,她脑中灵光一闪!

或者还有一个借口可行……

想到此宴云整个人都振奋起来,倏然抬眼,刚欲对渊离说些什么,却不妨脚下一虚,顺带整个人都栽倒在他跟前。

初时还以为是紧张所致,可尝试了几次都没能站起,反而虚浮的感觉越发强烈。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说话时,一股熟悉又使人倍感羞耻的酥麻,如燎原的野火瞬间烧遍宴云全身。

渊离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明明是你自己不小心落了水,怎好冲别人撒气。”

他睨着瘫软在地上的宴云,虽烛火希微,却难掩姣丽明秀的眉眼,抛开愚蠢和自以为是不说,她倒也算有几分姿色。

女人,特别是相貌出众的人族女性,他还见过一个。凭一身比狐族还要惑人的艳媚功夫,哄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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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王心荡神迷,差点把整个凤岐山都拱手相赠。

为敛财,她营建了御芳阁,为使容颜永驻,不知有多少无辜女命丧在她阴毒的邪术之下。

野心昭彰,党同伐异,设计陷害违逆者无数,偏就还能玩转心机,将自己置身事外,稳稳经营着孱孱弱者的表象。

渊离不想承认,他对女人的排斥与厌恶,很大程度上都源自这个蛇蝎心肠的继母。

而眼前这个女人,好像又是另一个极端。

奇异地将他从被胁迫的阶台拉下,倒转成了卑劣无耻的施暴者。

就在刚刚,他忽而恍悟到宴云现身于此的目的。

非是出自月露殿的徒从,也不是什么阴谋欺诡的奸细,故意接近他,仿佛只为了那一点可笑的正义感,天真的想要审判他这个罪孽之人。

清楚了这点后,他非但不觉冒犯,反而产生出一种隐约的无法用言语描述的愉悦。

因他丝毫不觉自己就是那逼良为娼的刽子手,所谓冤有头债有主,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甚至连目标都是一样……

然而这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的自以为罢了。

恃才傲物的炎虺少主一向深谋远虑,通权达变,却独独少了项未卜先知的本事,自难算出不久的几天后,他将怎样一尝自命不凡的苦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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