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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院不知道什么时候完全的暗了下来,盛皓城伫在原地,一动不动。
盛冬慢慢地走到他身边,没有惊扰他,只是默默地陪着他站。
过了很久,盛皓城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
“满意了吗,妈妈?”盛皓城低声道,“无论是我还是喻南深,都是你们股掌之间的玩物罢了。”
盛冬垂下眼睫:“那都是为了你好。”黑暗里,她也不和盛皓城对视。
“我要走了,哪边是出口?”盛皓城漠然地问。
盛冬着急地拉住盛皓城的手腕:“等等。还有一件事……”
盛皓城不耐烦:“还有什么事?你们还想展示给我看你们什么计划?”
盛皓城黑沉的眼瞳里流露出显而易见的疲惫。他已经对这种把戏厌烦,这帮子人自以为是造物主,将他和喻南深设入局中,高高在上地看他们上演早已设定好的剧情。
他和喻南深,不过两颗棋子。
“没了,什么计划都没了。”盛冬轻轻地说,“喻翰丞死了,盛秋也死了,对我来说继续下去并没有什么意义了。可是你们不一样,你们还年轻。”
盛冬领着盛皓城往前走。分明一片黑暗,她却好像对四周一切熟稔在心,七拐八绕地,两人再次站上一条传送带。
“你不用盘算着怎么把这里炸了。”盛冬看穿了儿子的心思,“喻翰丞本来就想让你继承这里。”
盛皓城冷笑:“我要这里干什么?”
“这里有喻南深的一切资料,你成为这里的主人,就可以完全地掌控他。”随着传送带的移动,光线渐渐亮了起来,盛冬的眼睛也随之亮了起来,熠熠生辉,“还有一种选择,你可以用它来帮助喻南深。”
“真贴心啊。”盛皓城口吻讥讽。
他唇薄眉长,本就疏离淡漠的长相,加之几年来的气质沉淀,盛冬看盛皓城都觉得陌生至极。
他对这里抱有强烈深沉的敌意。
“喻南深作为第一例也是唯一一例成功的由A改造为O的实验体,他的观察周期很漫长。你要是真心爱他,就认真听我说。”盛冬严肃地说。
传送带将他们带离了地面,缓缓升入空中,与停泊已久的舰艇对接。
舰艇打开舱口,放出长梯与传送带相连。
“没有样本,就意味着喻南深身上发生的所有不可控因素都是未知的。也许他身体机理会因为实验在未来崩溃,也就是说,他可能随时会死。”盛冬盯着盛皓城的眼睛,“你成为这里的主人,就可以……命令我们进行相关研究,以便于应对喻南深身体未来出现的任何问题。”
盛皓城的心被“随时会死”四个字击中,心中又酸又涩,完全忘记了自己也是个实验体的身份。
“你们想要什么?”他咬牙。
盛冬摇摇头:“什么也不要,这是补偿。”
盛皓城抿唇,沉默了半晌,最终启齿:“好。”
离开这座医院体星球,有了信号后,盛皓城第一时间打给了理查德问喻南深记忆恢复的状况。
理查德的回复让他心一沉。
“报告老大,治疗早就做完了,喻上将也已经回到总部舰了。啊?没什么异常啊?噢……喻上将要求我们保证叶部长的人身安全。”
盛皓城心急如焚,全速前进冲回总舰。
一下舰艇,盛皓城就被繁忙的公务缠身。段睿率兵已经攻下了首都星,把联盟主席从位置上赶了下来。而旧人类的势力急速扩张,已经吞没了进三分之一的星系版图。
盛皓城无心于此,他看了眼他放在喻南深终端的定位仪,显示喻南深就在他卧室里。
“盛总。”浦沙黎把文件整理发给他后,又递给了他一个精巧的盒子,“您嘱托我去做的订婚戒指已经做好了。”
盛皓城接过,这是他和喻南深重逢后就叫人去做的戒指,本在标记后想亲手为喻南深戴上,现在却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方式交给喻南深。
盛皓城到卧室已经是近十点了。通过系统记录,盛皓城得知喻南深已经吃过晚饭,也已经洗过澡了。
喻南深目前的行动轨迹正常,行为举止也很正常。
太乖了。
盛皓城没有调阅喻南深的身体体征,他发现是自己不敢去查。
他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喻南深。
做了许久心理建设,盛皓城开了门。
环视一圈,不见喻南深。但喻南深的坐标仍显示处于房间内。
盛皓城去了浴室,没有;掀开被子,没有;他甚至望了床底,也没有。
……视线最终停在了墙壁边的那个大衣柜上。
衣柜是新型设计,外表是晶莹剔透的珠白色,占地大,顶着天花板,里面的面积也大得吓人,几乎能塞进一整个换衣间。但都是盛皓城的衣服多,喻南深来来去去就几件:女仆装,居家服,睡衣。
“小鱼?”盛皓城屈指,敲敲柜门。
', ' ')('没人理。
盛皓城软了声:“哥?”
还是没人理他。
“喻南深,你在吗?”盛皓城用哄小孩的语气说。
喻南深还是没作声。
盛皓城只好道:“老婆,你在的话回我一声好不好?你再不应我我就要进去了。”
过了会,里面才传来声音:“别进来。”
喻南深怎么突然跑衣柜里去了?
在躲他?
盛皓城好声好气的,“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有。”喻南深说。
他声音闷闷的。像被什么东西裹住一样。衣柜里本就盛皓城的衣物多,盛皓城很难想象喻南深那么个纤长的身子怎么藏进这狭小的空间。
“我想见你。”盛皓城又敲敲衣柜,“老婆给我开开门。”
衣柜门唰地被拉开,喻南深的脸由脖颈红到了耳根。
“别、别叫了。”他有点慌乱地道。
“你……”盛皓城愣住。
喻南深与其说是躲在衣柜,看起来倒更像——
在筑巢。
衣柜自动收纳系统把盛皓城的衣物叠得齐整,然而此刻却乱作一团,罪魁祸首喻南深将它们乱糟糟地绕着自己堆成了一堆又一堆。
喻南深眨眨眼。
他的脸埋在盛皓城一件被揉皱的白衬衫里,只露出一双起了雾的绿瞳。
看起来柔软好欺负极了。
盛皓城很想问,你在想我吗。可话到了嘴边,变成了一句:“…不热吗?”
他现在面对喻南深,心情十分割裂。一方面有愧于心,想放他走,让他想怎么选择就这么选择;而另一方面,心底深处却想极了喻南深,想他的脸,想他的声音,想他那双漂亮干净的眼睛。
喻南深不说话。
盛皓城伸手,想替喻南深掀开裹住他大半张脸的衬衫。喻南深偏头,躲开了他的手。
盛皓城注意到,在他即将触碰到喻南深时,喻南深微不可查的颤抖了一下。
“哥…”盛皓城想要揽过喻南深。
喻南深睁大了瞳仁,颤栗着又躲开了盛皓城的手。他紧了紧怀里抱住的衣物,瑟缩地往后退,直到后背撞到墙角。
退无可退了。
盛皓城第一次见喻南深这副姿态,心都碎了。他探出的手还僵在空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别碰我。”
“你别怕我。”
两人同时出声,而后同时怔住。
“对不起,就保持这个距离吧。”喻南深垂下眼,长长的睫毛掩过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害怕。
再抬头时,喻南深勉强冲盛皓城笑了笑:“今天一趟,有什么收获吗?”
太有了。
然而,他要怎么与喻南深说。
“喻南深,我……”
盛皓城注视着喻南深。
总是那么强大,总是那么稳重的喻南深,此刻像只惊魂未定的小兔子,害怕地蜷缩在衣柜的角落,他此刻柔软脆弱得仿佛任何人都可以拿捏他。
这一切都是拜他最亲近的人所赐。
盛皓城很想抱一抱喻南深,可喻南深一点也不想他碰他。他太能理解,可喻南深既然那么害怕他,却又要嗅着他衣服上残留的气息才觉得安心。
而他正是喻翰丞的共犯与帮凶。
“对不起,哥哥。”盛皓城单膝跪在了衣柜的横版上,他微微向前倾,却和喻南深保持了安全的距离,让信息素浓度保持在一个温和而不压迫的界限,“你听我说,我在今天才知道这一切。”
喻南深倏然抬头,澄绿的眼睛望着他。
“我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补偿你,这辈子,下辈子,我都愿意为你做牛做马。”盛皓城低声道,“我想代替这个世界给你道歉。”
向你被恶意扭曲的人生道歉。向你被人为的被推远了这个世界道歉。而我,不乞求原谅。
这个世界上,一些人选你做未来的希望寄托,一些人因你所代表的而痛恨你。他们却忘了你不止是一个符号,一个象征,你也是一个血肉之躯。
七情六欲与生俱来,不是他们赏赐的,也不是他们可以随手剥夺的。
口袋里的戒指盒不合时宜地掉了出来,由于撞击,盒口被撞开了,里头泛着光的戒指被甩到了喻南深身侧。
喻南深无声地笑了。
——哥哥,你愿意成为我的合法伴侣吗?
——我愿意。
喻瀚丞要准备的是合法囚徒才对。
他知道盛皓城不是喻翰丞的共犯,连坐是没道理的,可是他就是止不住地害怕。
“我花了十年才明白一件事。”盛皓城一拳重重地砸下身侧的柜壁,眼神狠戾而阴暗,“我们不过是演员……一直按部就班、循规蹈矩地上演着喻瀚丞早就布置好的戏码。”
所有他以为刻骨铭心的爱情,分道扬镳的无奈,爱而不得的痛楚,
', ' ')('全都是喻瀚丞的铺垫。
“不。”
喻南深出声截断了他,手轻轻覆上盛皓城攥紧的拳头,意味深长地看向他。
“演员只有你一个。而我,只是道具。”
他的骨肉至亲,他的父亲,精心编造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浩大骗局,为的就是要他奉献爱情、子宫和人生。
在军校,在部队,他彻夜把自己关在实战模拟室,一遍遍地练,一遍遍地重复,努力伸手去够遥不可及的天际。
身为omega,想要和alpha并肩本就要付出代价。
而原来这些,他本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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