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82
“来吃早餐吧。”喻南深视线转回终端上,“随便做的,比较简单。”
他屈指在桌面敲了敲。与他相对的桌面缓缓打开了一道口,装着煎荷包蛋与烟熏鲑鱼三明治的白色餐盘、一杯纯牛奶和一副刀叉从桌内升了起来。
“中午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喻南深说。
盛皓城拉开椅子坐下,并不着急吃,他对喻南深亲自下厨这件事更感兴趣:“哥,你不是比较擅长炸厨房吗?”
喻南深瞥他一眼:“只是当时很少做,所以比较生疏。”
盛皓城不逗喻南深了:“那我也太有口福啦。”
他当然清楚做饭里油盐酱醋和配菜比例的分量其实是一个可量化的东西,于喻南深而言,不过是完成精确的指标罢了。
喻南深把终端关掉,目光再次投向盛皓城:“现在能告诉我了吗,联盟最近的形势?”
盛皓城动作一顿,很快恢复了动作的连贯性,望着喻南深的目光柔和了些许:“当然可以,我没想瞒你。”
以盛皓城如今的城府与行事风格,他要欺骗喻南深轻而易举,但他却在喻南深这么一问时露出了慌乱的马脚,迟钝如喻南深都反应过来了一件事:盛皓城在他面前并不设防。
行事诡异,作风狠辣,让前装备部部长都忌惮无比的盛皓城在他面前几乎是完全温柔的,把最柔软的地方都敞给了喻南深。
“目前,联盟主席已经宣布退位,我们活捉了老元帅萧伯并将他囚在了第一监狱中。联盟星际版图共七个星系,我们已经统一了其中四个星系,旧人类占据三个,剩余一个星系仍宣布受联盟管辖。”盛皓城咽下一片生菜,用方巾擦了擦嘴角的酱汁后才道。
喻南深:“好。”
“由于进化芯片,我们统一的过程十分顺利,面对民众我们尽量不使用武力。”盛皓城小心的注意喻南深的神色,“只有在面对联盟联军和旧人类军队时才会出现大规模的战争。”
喻南深怔了怔,欲言又止。
“哥,我知道,也许我们杀的人里就有你曾经的战友。”盛皓城对喻南深太熟悉,他再多么细小的微表情盛皓城都可以明白她要说的话,“但联盟已经烂透了,我们想要连根拔起它,就无法避免伤害这庞然大物身上的枝叶。”
“我明白。”喻南深轻声说,“可是我曾经也是联盟的追随者,我的人生有一半都是为了联盟而活。”
“这只是喻翰丞给你的催眠罢了!它们是人为的刻进你潜意识里的一串咒语!”盛皓城着急道。
喻南深复杂地望了一眼盛皓城。
他有好多话想说,可他无法准确地将它们诉之于口。童年的电击惩罚影响了他此后的人生行为,它们早已和他血肉相融。他对自己三缄其口,又想努力地打破这道封口的枷锁。
“我、我…想要加入太空军保卫联盟,我考军校,我参军入伍,在军队里的每个日夜,每一场仗,都是为了联盟这个信念。”
喻南深很艰难地想要组织语言,他绞尽脑汁地想要将自己的心情准确地表述起来,太困难了,他看起来就像一个努力学说话的孩子,无法将感性的情绪转化为语言。
“参军十年,如果是一篇小说,它也许只会提及我十年后的变化,可是作为一个真正的人,我是完完整整地过了十年里的每一天的。我没有办法这么简单地揭过去我真实活过的每一天。”
喻南深永远克制而隐忍,在剖白自己的情感时他永远是个差生。
盛皓城的手穿越桌面,握住了喻南深发抖的手,坚定地扣进他的指缝中。
“我明白。”盛皓城低声道,“你有选择的自由,哥哥,无论你怎么选我都会跟着你。”
盛皓城看见喻南深的眼睛亮了一下。
像黑夜里忽然燃起的星光。
喻南深这一生,有太多的身不由己。无法抗拒的情欲、既定的命运、被修改的人生……他被无形的手推着一步一步向前走,联盟把他视作希望与未来,让他按部就班的照他们的规划献出自己。从来没人问过他,你想怎么选择自己人生。
如今,罪恶滔天无恶不作,却是世界上最爱他的那个人替他将天下改造成适合他生存的模样,告诉他你有选择的自由。
盛皓城给他的爱太沉甸甸,又太真实,是喻南深这辈子最能感到安心的爱意。
这种爱意,让他柔软,让他安定,又让他饮鸠止渴。
“联盟对我不好,我都知道,可是我…”
“哥哥,这很正常,你只是需要时间适应。”盛皓城声音轻柔的打断了他,“在这段时间里,你好好休息。”
身体和心理上喻南深不能很快“背弃”联盟再正常不过了,所有人在发现自己为之坚持病愿意付出生命的信仰实际上不过是一场处心积虑的阴谋后都需要时间来缓和。更别提喻南深才恢复记忆,心理更是脆弱的情况。现在的喻南深就像一根易摧的枝,风不能再大了,稍微再猛烈一点就会将这枝挺拔而瘦弱的竹
', ' ')('枝摧垮。
盛皓城把喻南深带回了首都星。
下机甲后喻南深愣住了,还以为自己掉入了一个时间的琥珀。
——盛皓城重新建了一栋几乎和他们当年住的一模一样的别墅。
他们似乎又回到了在艾尔学院念书的生活。似乎而不是完全,自然是和无忧无虑的少年时代有所出入。
盛皓城忙,新政权初建,他不仅要带兵镇压动乱,还要处理各项繁忙的维稳工作。除此之外,旧人类正在三个星系上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像一颗不安稳的定时炸弹。
而喻南深在那栋别墅里一层的书房一坐就是一个下午,他会阅览最近的时事新闻。盛皓城会发给他目前新军的内部资料,喻南深看完后就给他发邮件。
偶尔地,他会在吃下盛皓城给的恢复精神力的药后去机甲练习室进行机甲模拟训练。
喻南深很乖,很听话。有时深夜盛皓城回来他已经睡了,但他还是会为盛皓城留一盏灯。
喻南深和盛皓城的角色好像完全调转了,从前威风凛凛的小喻上将好像死在了那场人类与虫族的最终之战。
全世界都不知道喻南深还活着,被当今的掌权者盛皓城藏在了一栋富丽堂皇的别墅内,安静地像个花瓶或装饰画一样活着。
半个月后,段睿推开盛皓城办公室的大门,开门见山地说:“我觉得这样不妥。”
段睿把近日在各星系流传的一份新闻甩到盛皓城面前。
【旧联盟之星陨落:喻南深上将下落不明,他现在是生是死?如果喻上将还活着,请给我们指引前进的方向!】
盛皓城看也不看那堆被打印出来的资料,线条锋利的唇微微一抿,奇异的,段睿觉察初盛皓城的人霎时间紧绷了。
“我知道,将喻南深关在我家这件事很荒唐。”盛皓城缓缓说,“但他现在不能出现在大众视野里。一旦和我一起露面,公民们自然会认为喻上将早已背叛联盟,和我私通。毕竟他和我还有血缘关系。”
“那他最近看的新闻……”
“都是被我修改过的。”盛皓城淡淡地说,“所有能进入那栋别墅的讯息都会由专人审查后再推送到喻南深的终端的。”
段睿咋舌:“你是神经病。”
“我不是,别给我瞎扣帽子。”盛皓城冷静的否认。
段睿看着盛皓城,难得的噎住了。自己沉浮数十年,在联盟内摸滚打爬,爱过,恨过,遗憾过也满足过,见过的人形形色色,可从未见过像盛皓城这样的人。
偏执,狠毒,不可理喻,盛皓城有常人所无的恶,可他却好像随时可以从这些极端的情绪中抽离,将自己伪装完好。
这甚至到有些可怕的地步了,他可以自如的掌控情绪,抑制欲望,剥离疼痛。可偏偏他在面对所有和喻南深有关的细枝末节的时候,这只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忽然就长出了一颗鲜活的心脏,小心翼翼地接近自己想要保护却怕伤害的心上人。
“我觉得你把你哥哥想得太脆弱了,放弃你那可怕的占有欲吧盛皓城,你也不希望喻南深变成一只被你豢养的金丝雀不是吗?”段睿说。
盛皓城那绿得发黑的眼珠盯着段睿看了好一会,又挪开了视线:“你说的这一切我都清楚,但我不能冒任何险,喻南深现在的状态和他以前不一样。”
段睿还不知道喻南深的身世:“怎么不一样?”
盛皓城想了想,说:“他生病了。”
“等他病好了,他想做什么选择都可以,我和他说好了的。”盛皓城似乎是想到了喻南深的脸,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了上扬的弧度。
“生病?我今天来找你,不止是因为从私人的角度劝你让喻南深露面的。”段睿的声音紧了紧,“通讯部收到了一封邮件,被我截住了,信息核查了好几轮确定不带有任何附加病毒后才打开了看,刚刚发到你终端了。”
见段睿神色严肃,又事关喻南深,盛皓城的心忽然就沉了下来。他点开终端,将段睿方才发给他的那封邮件信息完整的看了一遍后,脸色霎时难看了。
“旧人类发来的邀请函?”盛皓城的声音冷下来。
段睿:“他们说想和你,还有……喻南深好好谈一谈——以合作者的身份,时间地点都由你来定,他们诚意十足,希望一奶同胞不再互相敌视。”
盛皓城垂下眼,视线扫过邀请函里的一行字。
“新旧人类其实不必如同血海深仇的宿敌,我们完全可以共创未来,你就是最好的证明。”
“小怪物,你怎么看?你之前不是和他们接触得比较多吗?”段睿向来把盛皓城当同辈人看,询问他的意见。
盛皓城沉吟片刻:“旧人类自视甚高,如果有谈判的可能那早就不是现在这个局面。我一直听说旧人类中有派别划分,一派主和,一派主战。”
“主和派主张和谐共处,主战派则认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旧人类现在主动联系我们,想必是主和派目前占了上风。”
段
', ' ')('睿忽然想起来:“啊,他们还说最好希望以下午茶作为这次见面的形式。”
“那就如他们所愿,我们赴这个宴。”盛皓城站起身,他临落地窗而站,当他半转过身歪头看向段睿时,柔和的日光倾落在他眉眼间,被温暖的阳光浸得剔透的眼珠柔软了些许,无辜又无害,“见得好,我哥就能回来了。我很有诚意的,我不想喻南深被毁掉,你懂我的意思吗段睿?”
看着盛皓城笑,前前任联盟主席段睿觉得背后一凉,连声说明白。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