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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皓城饶有兴趣地品味喻南深的面部表情。
他极浅的瞳仁里漾着明晃晃的错愕,来不及掩饰就鲜血淋漓地披露的那种明晃晃。漂亮的眉毛和五官还是那样冷淡地出现在原位,可总让人意识到他的某部分在此时此刻支离破碎了。
盛皓城的心也跟着抽痛。
但他并不打算放过喻南深。
一个好看的omega男孩从人群里走来,身着白西,脸一点点红,带着怯生生的笑。
他发色是白,虹膜颜色也是白,整个人好似空气里的水痕作成的,透明而无害。
“白慕。”盛皓城叫了他一声。
少年像找到依靠的小雀,扑棱着翅膀飞向盛皓城:“皓城。”
盛皓城不慌不忙地侧身在白慕和喻南深中间,自然而然地介绍:“这是我哥,喻南深。这我爱人,白慕。”
盛皓城注意到喻南深的视线停在他手指尖,他没找到他要的答案,盛皓城的五根指头空空如也。
白慕?盛皓城看见喻南深微微皱起眉,有点疑惑的模样,似乎想起来什么,眉毛又舒展开。这些微表情太迷你太隐藏,除了盛皓城没有其他的人观察到喻南深这一系列的变化。
白慕率先伸出手:“久仰上将。”
喻南深也伸手,回握:“我听过你的歌。”
然后就陷入了一段沉默中。
他们三个人所处的这一方小地似乎成了一块真空,绝缘了所有歌声与欢笑的热闹。
白慕用余光轻轻地瞟盛皓城,盛皓城依旧笑得磊落坦荡:“那我们不打扰了,先走了。”
喻南深定定地望着他:“好。”
盛皓城没有说回见也没有说待会再聊,亲昵自然地挽过白慕,从喻南深身侧走了过去。
在喻南深的视线里,两人的背影越来越小。白慕仰起头对盛皓城说了什么,盛皓城便微微颔首,凑在白慕耳边回了几句,末了两人相视一笑。
语气会变,态度会变,眼神也会变。
喻南深最敏感纤细的神经在方才如同绷紧的弦,盛皓城随随便便一句话都可以像刀锋将这根脆弱而执着的弦割得一刀两断。
这个过程还不是简简单单地割掉就行,绷紧的绳子在分开的刹那是啪得一声断裂的,运气不好的人还会被弹力打伤。喻南深运气非常不好。
盛皓城看他的眼神再不复十年前那般热烈滚烫,迟钝如喻南深都感受得清晰分明。原来,十八岁的盛皓城看喻南深,是那样地将他捧上神坛,视他为全世界最特别的存在。
现在,喻南深于他,不过是一个虽有血缘关系但情感淡薄的兄弟罢了,甚至可以放在不太熟也不太想社交的一类人中。
十年,这么久不见,盛皓城应付他都懒得应付,三两句话就想抽身离去。
旧情人相见起码尴尬三分,盛皓城却如此坦然,最能坦然的对象要么是不在乎,要么是问心无愧。
他身边那么多人,来来去去,热闹非凡,又凭什么对自己念念不忘呢?
十年前的暧昧与朦胧,忘了也就忘了吧,不碍什么大事。
可是,盛皓城和世故这两个词,喻南深怎么看怎么像一对反义词,十年的光阴却告诉他别太想当然了,盛皓城已经早就不是那个……涉世未深,什么也不懂的,轻狂又张扬的少年了。
喻南深觉得心堵得难受,好像心脏跳动也得需要水分供养似的,每跳一下就觉得心脏干瘪了一分。
他想喘气,却觉得整个世界正在从他身上源源不断地抽离氧气,如同溺水,近乎窒息。
不行。好难受。喻南深在战场上透支精神力也没这么恍惚。他头痛欲裂,恍然间将手中的高脚杯随手搁置在长桌上,靠着模糊难辨的记忆慢慢摸索到了室外花园。
夜晚微凉的风吹过脸颊,喻南深渐渐回过神,心跳频率趋于正常,他捂着胸口,缓慢而清晰地透过肌肤触碰着支配他死生的器官。
花园里月季和风车茉莉淡淡的香气被晚风送来,仿若一支安魂定神的摇篮曲,映着弯月白玉色的叹息。
指腹摩挲过带着木刺的长椅,喻南深倚着长椅,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思绪很杂,情感系统紊乱,他的大脑将近十年没有运营亲密关系,此刻忽而启动,着实有点过载。盛皓城光是出现就能让他阵脚打乱,在盛皓城面前,他不是那个百战不殆的喻南深上将,而是一个措不及防被打回原形的omega。
一阵轰鸣,不远处似乎有机甲车开来。喻南深不经意地抬眼,发现走向机甲车的人影有些眼熟。
不就是盛皓城和白慕吗?
喻南深将自己隐在了花丛之后。
第一次发现自己也会这么小心翼翼,甚至乎举足若轻地藏匿身形。
他无意偷听,两人的交谈声还是传来。
盛皓城的声音变得略显低沉,但从音色上就能轻易得知他的相貌决然不坏:“今晚你配合得挺好。”
', ' ')('“小盛总,我们还要假装情侣多久啊?你这样很影响我的桃花哎。”刚刚乖巧可爱的omega小帅哥褪去伪装,娇嗔抱怨道,“喻上将真的好帅啊,我好想爬上他的床!”
“做梦。”盛皓城冷笑道。
白慕也不生气,嘻嘻哈哈地笑:“行,今晚春梦主角就是我和喻上将,他穿军装好帅,我好想他解开领带捆住我的手,摁着我的头让我边给他口边叫他主人……”
白慕突然住了嘴,发出几声痛苦的闷哼。
“不就开个玩笑嘛发那么大火。”白慕剧烈地咳嗽几声,不敢再造次,嘟嘟囔囔地道,“和我假扮情侣就是为了气你哥,小盛总我认识你那么多年都不知道原来你这么幼稚。走了,拜拜。”
盛皓城的声音不紧不慢,带着几分慵懒的笑意:“嗯,好好玩,今晚花销算我的。”
引擎发动,盛皓城伫立在原地目送着机甲车走远后,才不徐不疾地离开。
待盛皓城的脚步声完全消失后,喻南深才从花园里走出来,带着夜色馈赠的凉意返回灯火通明的晚宴。
盛皓城似乎没有回来,喻南深不见他的踪影。
反倒再次撞见了路易约瑟。
路易约瑟一见到喻南深就迎了上来,手上还拿着两杯红酒:“上将,继续聊聊嘛,我的故事还没讲完。”
喻南深心情烦闷,碍于情面不好推脱,接过酒,和路易约瑟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起来——主要是路易约瑟说话,喻南深负责听。
路易约瑟没有执着他未讲完的故事,反而开始讲他的omega小儿子,说什么是他这代的独子,目前单身未婚,腺体干净从未被标记,一直很崇拜小喻将军。
喻南深醉翁之意不在酒,啜了几口红酒后总觉得头脑昏沉,没听出路易约瑟的弦外之音,意识像被水泼上的书法,清晰的字迹慢慢被晕染成一大团一大团的墨点。
“我…有点不舒服,抱歉。”喻南深第二次告辞,内心很过意不去。
路易约瑟没有介意,反倒热情地将他送上电梯:“实不相瞒这座酒楼正是我的家族产业,二十五楼往上就是酒店,但今晚不巧只有25009是空着的,你去二十五楼,机器人会领你去房间休息。”
喻南深只看见路易约瑟的嘴巴开合又闭,隐隐约约听到了“房间”“休息”等字眼,“父亲的旧识”像一把钥匙,解开了喻南深防备的锁。
“谢谢。”他强撑着精神,走入电梯。
二十五楼到了,门打开,走廊一片漆黑,唯有尽头亮着一盏灯,显示屏上亮着25009。
楼下,路易约瑟打开终端,发出一条信息:已经给喻南深下药了,今晚一定得让他标记你,联姻必须成功。
喻南深脚步蹒跚,扶着墙,朝光源处走去。
走到一半,发现有个洗手间。喻南深没有在意,用尽气力想向25009走去。
就在这时,一只手一把将喻南深拽入了洗手间,大力地将他推入一所隔间,咔哒一声,门被锁上。
“你…!”噩梦般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喻南深的脑海,他觉得自己的血液都冷了几度。
雨夜,港口,突然发情。
疼痛,失控,不认识的alpha。
喻南深颤栗起来,伸手要推开黑暗之中压在他身上的人,却被一把捉住手腕。
那人温热的呼吸栖息在他的脸颊,一如十年前亲密的肌肤相亲。
他轻声道:“是我。”
喻南深挣扎的动作刹那停止了,这使得他们现在很像在拥抱。
上一次拥抱是十八岁的盛皓城和二十岁的喻南深,他们知根知底,毫无猜忌。
现在拥抱的是二十八岁的盛皓城和三十岁的喻南深,中途间隔了十年的岁月,彼此面目全非。
喻南深的手垂下来,咫尺的距离让他轻而易举地嗅到盛皓城的信息素气息。
阴冷腥凉,让人想起雾霾天里潮湿的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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