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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
痛苦的哀嚎,仰天的悲泣,本以为自己会能独自承受这份痛苦,本以为自己为了宗族的未来,这份意念可以压住这悲痛,当这份痛苦深入骨髓,深入皮肤,深入灵魂的时候,跪在地上的刘正开始后悔了,但后悔没用,若是重新选一次他还是会这样选,毕竟两害取其轻的道理,他还是懂。
“夫君~”
“爹~”
刘正的夫人推着自己的儿子来到跟前,俩人看着倒在宴会场上的族人也是悲痛万分,但比起亲自下命令的刘正而言,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郑氏抚摸着刘正的脸庞。
“夫君~妾不枉与你此生相伴,若有来生,妾再与夫君续这夫妻情缘。”
刘正流着泪,抚摸着郑氏的脸庞。
“夫人~”
“妾身与毕儿先行,黄泉路上等你一起作伴。”
“好!”
夫妻二人来到刘毕身边,刘毕看着刘正。
“父亲,孩儿不孝,给全族带来灾祸。”
“是不孝,都不孝,爹也不孝,这是咱家的劫难,怪不得旁人,若有下辈子咱好好做人。”
“爹,可以拿一个碗来吗?”
刘正寻来一个瓷碗来到刘毕身前。
“毕儿,碗来了。”
刘毕望着自己的父亲,悲痛的眼睛里留下来血泪,他低头一口咬在自己的臂膀上,眼睛鼓起,颈部青筋暴起,发出痛苦地低吼声。
用力扯下一块血肉,刘正将嘴里的肉吐到刘正手里碗中,又转头咬向另一半臂膀,郑氏看见心疼按住刘毕的头,刘正拉住郑氏,或许这是最后一次纵容自己的儿子了。
刘毕嘴含鲜血。
“孩儿之过,罪孽深重,死不足惜,爹娘溺爱,祖宗太爷溺爱,毕儿愧对爹娘,愧对族老兄弟,两口血肉乃是自罚,孝敬爹娘,若有来世,不做爹娘儿子了,毕儿性子野,怕再惹什么事端,又害了爹娘,下辈子做您的马匹,托爹娘一辈子,不让爹娘累着。”
郑氏闻言抱着刘毕的头痛哭,刘毕微笑望着自己的娘亲开口。
“娘,我想死在你怀里,可以吗?”
郑氏颤抖双手抚摸在刘毕的脸庞。
“嗯!娘陪你一起。”
郑氏端起酒壶看着刘正。
“夫君,我和毕儿先走了。”
“爹,孩儿先走了。”
刘正流着泪点头。
“去吧,父亲过后自来寻你们。”
郑氏打开壶盖喝了一大口,然后将壶口伸到自己的儿子嘴边,刘毕对着壶口痛饮。
喝完之后,刘正握着母子的双手,静静等着他们离开人世。
“爹~头晕了,一会见,爹爹。”
“夫君~眼前好黑,再见了~长英。”
握在刘正手里的双手疲软了下来,刘正拿起一旁的酒壶,手用力捏着酒壶颤抖地手呈现出他此刻挣扎的内心。
黑暗中走出一人。
“刘大人,若是现在您要自寻短见,他们就白死了。”
“啪!”
刘正闻言捏碎了手中的酒壶,瓷片插入他的掌中,鲜血一滴滴滴在地上。
庄子外传来齐步声,苏尚众人懵逼进入庄园。
“呕~”
平日里泼皮打赖的小厮哪有见过这种画面,中毒而亡,面目狰狞,口吐白沫,扭曲的躯体死相极其惨烈。
苏尚皱眉看着一地的尸体,兔死狐悲,那日他也在场,也听了个明白,来到刘正身旁,拱手施礼。
“草民苏尚,见过刘大人。”
披头散发,整个气息萎靡,他抬眼看了看刘正。
“何事?”
苏尚拱手。
“草民之前在刘毕公子足下办事。”
“是吗,那这次来?”
“应是为大人家人收殓入墓,大人有要求吗?”
刘正弯腰拱手。
“刘正再此谢过苏兄弟,家人后事麻烦苏兄弟了。”
“大人觉得醉仙如何?”
“甚好。”
“尚私藏一坛,一会大人要走,尚给您践行。”
刘正仰天悲惨大笑。
“哈哈哈哈!好!好!”
吐也吐够了,该做事了,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众人开始畏手畏脚收拾刘府的家人,白布一盖,挖坑的挖坑,装棺的装棺。
苏尚递来纸张。
“刘大人,尚为你撰写遗令。”
因为刘正自夷三族,很多的丧葬流程用不到,都没了子嗣后代,只能进宗祠陵墓,由其他旁支来祭祀,刘正等人只做了些简单仪式,如嘴里放钱币,帮刘正撰刻遗令,挑个吉利时辰下葬。
楚墨的人把草药交给苏尚的手下,让他们把草药塞进刘正家人的鼻孔里,说是能减少尸体发臭的速度。
苏尚朝刘正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刘大人,请。”
俩人边走边说。
“苏尚是吧。”
“是的,刘大人。”
“你现在是?”
“被王爷收于麾下。”
“犯了什么错?”
“开设赌场,欺压百姓,帮公子收取商户杂税。”
“这事本官记得,文书是我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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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尚沉默,刘正继续开口。
“王爷怎么安排?”
“王爷恩威浩荡,给了咱们这群流氓之徒生的机会,给了一个服务社区的区长之职。”
“可是吏职?”
“现无名,其禄是也。”
“苏兄弟,闻汝言,也是读过圣贤,刘某有一事相求。”
“刘大人也知小人身份低微,怕大人遗愿所托非人。”
“苏尚兄弟的顾虑本官知晓,本官所托之事非任何僭越之事。”
“大人请说,若是能办,定当竭尽全力。”
“我在城东有一住处,有一歌姬,孕有一子,还有几月就分娩了,某在屋里的墙砖里藏了一个暗格,里面的银钱属于兄弟你的,但望兄弟照顾好她娘俩。”
“好!”
刘正见苏尚答应这么痛快心中有些顾虑。
“刘正谢过苏兄弟了。”
“刘大人无需如此,若是能帮自然竭尽全力。”
刘正来到庄园门口,转头看向已经入棺的家人,朝着众棺材跪下三拜九叩。
“长英去也不久,天亮即回。”
给足了刘正面子,他今天想要什么就要什么,回到自己的府上,精心洗漱了一番,穿上自己的官袍,踏着四方步望着城门处。
“走!”
城楼上,苏尚已经让人备好酒菜,拿起自己的私藏给酒杯满上,然后对着空气。
“曲大人,醉仙要不要出来尝一下。”
“咳咳,好。”
曲昌文从一旁黑暗处出现,苏尚连忙端来凳子。
“请坐,大人。”
此时,刘正双手提着官袍一步一步走上城楼,见到曲昌文和苏尚两人拱手。
“刘正见过大人,苏兄弟。”
两人回礼。
“刘大人,请坐。”
刘正端正坐在曲昌文对面,拿起碗朝着二人。
“谢俩位为长英送行,谢苏兄弟的美酒,谢曲大人的宽容,长英先干为敬。”
曲昌文和苏尚拿起酒杯回敬刘正。
刘正一杯醉仙下肚,长吐一口气。
“醉仙就不愧是醉仙。”
曲昌文闭上眼称赞。
“不愧是王爷酿的酒,真香啊。 ”
刘正和苏尚听到曲昌文这样一说也是惊讶。
“此酒是王爷所酿?”
曲昌文自豪说道。
“哼,尔等凡夫岂知王爷妙法,酿酒对王爷而言,小道尔尔。”
俩人沉默,这曲昌文言语之间透露出的态度可不是崇拜,而是狂热,仿佛小王爷对他而言是圣神的,是不可亵渎的。
刘正对曲昌文这群人还心有余悸,他们攻入自己的府邸时,那眼神,那动作,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将他拖死狗一样拖到厅堂,家里养的门客也被了无声息地处理掉。
当小王爷进入厅堂时,他能感受得到厅堂的气氛,上至老者,下至年轻人,对小王爷的眼神都是如曲昌文现在这般,狂热,圣神,敬仰。
“这一切都是小王爷安排的吗?”
曲昌文把酒杯伸到苏尚面前。
“不然?你只是计划中的一环小插曲而已,别说你们俩,就连我给王爷提鞋都不配。”
苏尚给曲昌文满上。
“大人此话怎讲?”
“别打听,九族不要了?”
苏尚手抖了一下,笑哈哈。
“大人说笑了。”
“说笑?我可没跟你说玩笑,你们这点事对王爷而言,屁都不算,好好喝酒吧。”
刘正听完才知道,对这位小王爷而言,自己连蝼蚁都不算,接过苏尚的酒坛,给自己的酒杯倒满,自嘲的笑了笑,拿起酒往嘴里灌。
刘正聊了聊自己的起家,苏尚聊了聊自己的过往,曲昌文只听不说,但各自见识也让两人佩服。
“喔~喔~”
鸡叫之时也是旭日,旭日成旦也将是命终之刻,若是喜乐之宴,噫行自然醉眠,但这是送行之宴,刘正此时死意昂然。
城墙下百姓慢慢开始集结,今日赶集节日,附近村庄的百姓会陆续来县城采购或者贩卖自己的商品。
城门楼上的火把燃了一晚,来此的百姓自然举目仰望,也不知哪位大人在此饮酒,时而高亢,时而苦笑。
天边出现一缕光彩,曲昌文从身后拿出一个小箱子,推到刘正面前。
“长英兄,这是王爷赐于你的,一路走好。”
刘正接过箱子,掀开一看,是一根丝绸做的白绫,刘正捧起白绫。
“谢王爷赐福,有此白绫,长英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苏尚拱手。
“长英兄可还有遗愿?”
“没了。”
刘正站起身,身体有些晃悠,苏尚作势要扶,刘正抬手阻止。
“不劳二位,长英自行处理。”
天空已经明亮,楼上的灯火已然熄灭,鼓声隆隆,城门准备打开,刘正拿起白绫往城楼上的房梁抛去,试了几次才成功穿过了梁柱,刘正打了个死结,然后把头套上去,刚刚好合适。
城下汇集了大量的百姓,看到城墙上一位身穿官袍的人正往城楼抛白绫。
“这不是县令大人吗?他在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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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瞎说,我去,还真是县令大人。”
“县令大人这是在干嘛。”
“我也不知,你们有谁知道吗?”
“我也不知,感觉这县令大人是要自缢啊。”
“说什么蠢话。”
“哪有说蠢话,你看,县令大人把白绫都套脖子上了。”
城墙下一片百姓小声议论,却没有一人敢大声喧哗,就这样看着自己家的县令办事。
刘正套好脖子,然后踩着高凳爬上了城墙,他左右摇晃,看的百姓也是心中慌乱。
“某,刘正,刘长英,泾阳县县令,纵容其儿子刘毕欺压良善,鱼肉百姓,乃罪其一,教子无方,害人害己乃罪其二,未查民情,使民疾苦,怨声载道乃罪其三,食君禄,忠君事,身为一县之令,未能恪尽职守,其罪四,受小人蒙蔽,致使贤良被黜,民生之务未得关怀,其罪五,孽子刘毕,勾结鞑子,私藏军械,害我百姓,其罪之重犹如泰山,死不足惜,长英深受皇恩,忠于大唐,每念如此,痛心疾首,悔恨交加,其罪之过,不可饶恕,今泾阳百姓之目,自述罪己诏书,自夷三族。”
这一刻,城楼下的百姓再也控制不住了,哗然声响彻天地,每个人都在讨论县令的作为。
“不是吧,这县令大人疯了吗?居然自夷三族?”
“这刘大人也太忠于大唐了,虽然勾结鞑子是死罪,但也不至于自夷三族啊。”
“你懂什么?这刘大人这样做是为了保全全族性命。”
“怎么说?”
“你没听到吗?这刘大人的混账儿子,勾结鞑子,还私藏军械,私藏军械你知道什么罪吗?”
“什么罪?”
“那可是灭九族的大罪!”
“嘶,这刘毕岂不是害了自己一族。”
“你以为,县令这是打算用自己三族换自己九族呢。”
“照你这样说,这县令也是忠义。”
“忠义个屁,他作为一县之令,会不知自己儿子的混账行径?”
“你的意思是说?”
“呵,八成是被发现了。”
“不对啊,若是被发现了,这几日也不见捉拿县令家人的动作啊。”
“这我就不知了。”
“你说县令一家为什么不跑呢?”
“要是你你肯定跑。”
“那当然,我家人都没了。”
“但刘县令有啊,若是朝廷要弄他,你觉得刘县令有机会在这上吊吗?”
“这位兄台意思是?”
“这位刘大人跟背后的大人物达成了某种协议。”
“兄台有如此慧眼,听这位兄弟口音外地人吧,敢问这位兄台尊姓大名?”
“免贵姓于,于耀宸字希夷幽州人士。”
“在下姓柳,柳宁,本地人,于兄这是来办事?”
“见过柳宁兄,某路过此地,前往长安求学。”
“不说了,不说了,于兄快看,这刘县令要动手了。”
众人闻言齐齐望向城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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