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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过年的时候正好赶上疫情,我本来特别忙,但是因为担心父母,还是硬挤出两三天假回了。正好赶上家里以前住过的老房子租期到了,我想着父母岁数大了还是别让他们去收房子了,万一感染了就麻烦了,于是就带了两个小时工,回老房子那边清扫。
等差不多弄完,恰好是夕阳西下,家家户户准备吃晚饭的时候,我给小时工付了钱,让他们先走,然后坐在沙发上放空自己。
我工作之后很久没回过这里了,现在一闲下来,过去的记忆就向我席卷而来。
我少年时最奇妙的际遇,最快乐的时光,最难忘的人,都在这老旧的房子里。
突然,楼道里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隔壁多年没换的门锁传来哗啦哗啦一阵声响,有人开门进去了。
我一瞬间愣住了。
难道…他回来了吗?
我打开门,走到隔壁门前,刚想抬手敲门,就隐约听见里面有人在哼歌。
“只你爱我时,我和人间才得以团圆
人类的脆弱痛苦,都薄到看不见
爱将我过去赦免,你填补此后残缺
汹涌而来红尘万千,我只向你沉湎
只你爱我时,温柔月光才向我垂怜
玲珑心窍不稀罕偏爱俗气肤浅
拥紧心爱的灾难,刀尖上愉悦缠绵
放任成瘾,一日浪漫过一百年。”
如果其他人路过,可能只当是房子里的人心情不错,闲来无事哼起的一首小调,并不会怎么在意。
但这首歌,对我来说,实在是太熟悉了。
说句实在话,我虽然不算很懂声乐,但我听过另一个人唱这首歌,技巧娴熟,感情充沛,声线动人,那才算的上真正的动听。
可隔壁这个人唱的很业余,甚至算不上好听,但我仍然一瞬间有些红了眼眶。
因为这首歌本是那人唱给他的,如今却成了他缅怀的凭借。
在这浓浓的节日气氛里,他的声音显得那么孤单,那么怀念,却永远得不到回音。
一
隔壁这个人,我其实认识了很多年了,是从小就认识的邻居。
我家在一个小山城,虽然离皇城根还挺近,但是因为建在山洼洼里,环境比较闭塞,经济常年倒数第一,人也不像大城市那么“洋气”。
我们父母都是小公务员,老老实实挣那点死工资,虽然不富裕,但是因为单位给分了一套家属楼的房子,所以生活上过的还算不错。
这家属楼有点年头了,在老城区拥挤的市井里,附近总有个疯子烧垃圾,一股味儿,楼里的大爷大妈总爱乱堆东西,把楼道弄得紧巴巴的。
而且这也没有什么小区物业,得从大道拐进去,拐到一条小街上,再进一条小巷子,小巷子里面一个院儿,里面就是我们住的家属楼,一共两栋,一栋只有一个单元,每栋七层,每层两户。
我跟我父母住在最靠里的那栋,七层,靠左的那一户。
右边那户跟我父母是一个单位的,但是是关系户,嫌这房子在老城区环境不好,房子又有点小,就一直不来住,一空就是好多年,直到我都六年级了,隔壁一直没来人住过。
其实这房子要租挺好租的,离市里最大的医院只要几分钟,离菜市场公交站都近,但估计隔壁不稀罕租房子这点钱,嫌费事儿,我六年级的时候,隔壁来了几个人把这房子简单刷了个大白,添了点简单家具,卖了。
新邻居进来那天我悄悄在猫眼看了,是两个很好看的哥哥。
他们搬过来那天,我妈做了两盘饺子叫我给送过去。
我父母为人挺热情的,爱给邻里送东西,我也没少敲别人家的门。
我咚咚地敲了门,听见一个哥哥用特别好听的声音回了我一句,可是门里好一阵窸窸窣窣,就是没人给我开门,要不是有人回应我了,我都要以为他们不在家了。
过了一会儿,那个好听的声音离门更近了,应该是在看猫眼儿,可能我那时候有点矮,他只能看见个头顶,于是问道:“谁啊?”
我答到“我是邻居住你家隔壁!我妈让我给你们送点东西!”
门里的人好像思考了片刻,然后小心翼翼地把门开了一条缝,探头出来看看到底是谁。
他看到我之后却没立刻把门打开,而是看看我身后还有没有其他人了,然后才把门打开。
给我开门的这个哥哥很高,很好看,脸上挂着温和的笑,他微微弯腰问我:“小姑娘,你住在隔壁?”
他一弯腰,我才看到另一个哥哥,那个哥哥稍矮一点,站在第一个哥哥身后两步,虽然没笑,看起来好像有点慌张,但是也很好看。
他们两个的好看不太一样,高个子哥哥给人是那种很温和稳重的好看,但他后面那个哥哥更好看,皮肤很白,有点瘦削,五官特别精致,像电视上的明星似的。
这么一想,还挺眼熟,好像在哪见到过,我回忆了一下
', ' ')(',却没回忆起来。
我把饺子递给高个子哥哥,他却有一点愣住了,没有接。“小姑娘,哥哥去拿个碗盛。”然后转身回去拿碗。
我在后面喊:“哥哥别拿啦,你们就用我们的盘儿就行!”
后面那个哥哥好像很勉强地笑了一下,说:“谢谢,不过用我们自己的就行了。”
里面一阵翻找的声音,应该是刚搬进来还没收拾好。
我一直站在门外,感觉那个哥哥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我一直端着饺子手有点酸,想进门给他们放到桌子上,刚要进,那个跟明星一样好看的哥哥却没让我进。
“小妹妹,哥哥家比较乱…你先在门外等会儿可以吗?”
可是明明客厅的茶几上什么都没有,屋子里还很空旷。
他又转头冲里面喊了一句:“快点儿付远书!”
“来了来了!”被叫做付远书的那个哥哥拿着两个碗小跑过来,他把饺子倒在碗里,把盘子还给我。
他冲我笑了笑:“谢谢你妈妈啊,小妹妹,等收拾好了,我一定去你们家亲自拜访。”
他转过头,把另一个哥哥拉到身边,说:“我叫付远书,这个哥哥叫谭谅,以后我们就住在这里,还请你们家多多关照。”
他拍拍我的脑袋:“哥哥家里还没收拾好,就不邀请你进来坐了,快回家吧,别让你妈妈等急了。”
二
谭谅和付远书就这样住进了我们家隔壁。
我送饺子过去之后两天,付远书来我们家回礼,谭谅却没来,说是身体不太舒服。
他送给我父母一小盒茶叶,我父母说太贵重了不能要,付远书说他们还要在这住很长时间呢,希望我父母多多关照。
我父母跟付远书寒暄起来,问了些他跟谭谅的事,我在旁边听着。
付远书说他和谭谅是高中同学,他是医生,谭谅是音乐老师,这个房子离他俩工作的地方都近,于是决定一起合租。
他没有详细说,很快找话题岔开了,我父母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是却没选择多问。
他们住进来后,我总是能听见隔壁传来很好听很好听的歌声。
听着不像是付远书的声音,我想起谭谅是音乐老师,那声音应该就是谭谅的了吧。
早上五六点钟的时候,我起床能听见隔壁传来开嗓的音阶。晚上吃饭的时候,我能听见隔壁唱时下流行的歌。
我很不爱听戏,但是我觉得谭谅练声的声音特别好听,即使是不用早起的周六周日,我被他练声的声音叫醒,也不会觉得烦。晚上谭谅唱歌的时候我就更爱听了,我们家吃饭时间比较晚,往往我们家在吃饭,谭谅那边已经开始练习了,我为了听谭谅练唱,甚至放弃了吃饭的时候看电视的机会。
那时候我有一个破破烂烂的MP3,里面有几首我很爱听的流行歌曲,我时不时会听见谭谅唱,两相比较之下,我觉得还是谭谅唱的更动听一点,比耳机里的声音更有灵性,让人一听就被吸引了。
我放学的时候偶尔会碰见付远书下班,他总会微微笑着跟我打招呼,然后跟我一起走回去。付远书很会聊天,我一来二去就跟他混熟了。
但是自从给他们送饺子之后,我就再也没怎么看见过谭谅。
其实他们刚搬来那段时间,我看见过谭谅去附近的一个学校里面做音乐老师,可是一个月不到,他就不去了,之后就很少出门了。
我问过付远书一次,为什么谭谅是老师我最近却没有看见过他上班。
付远书说谭谅现在不做音乐老师了,在家里做自由职业者,录些歌。
我那时候刚上初中,班里好多女生追星,她们经常会给我展示她们的海报,贴纸,卡贴什么的各种小玩意,跟我说他们的偶像多么好看,在舞台上唱歌跳舞的时候多么迷人。
我想起谭谅。
我问付远书,谭谅哥哥那么好看,又那么会唱歌,要是去做明星,应该会很火吧。
付远书愣了愣,拍拍我的脑袋,没有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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