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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猫躺在床上,被梁夜抱在怀里,他此时又变回了一副无害无辜的样子,脸上的神情自然而平静,此时的他没有任何的攻击性,甚至会因为张猫挪的离他远了一点就向他撒娇,一口一个叫着“老婆”,患了皮肤饥渴症一般疯狂的跟他又是抱又是亲,仿佛他只是一只大型犬,是一只傻的可怜只会对着主人用力摇着尾巴的哈士奇。
谁能想得到,他两个小时前才刚刚当着经理的面狠狠地打了那服务生一顿。
那样的梁夜暴戾可怕极了,他目呲欲裂,把那个瘦小的人提起来,离地足有五厘米远,边扇耳光边辱骂他,大声朝他吼:“我的衣服都被你这个恶心的omega弄脏了!你怎么敢的!”
然后对那个omega服务生的辱骂和殴打更上了一层楼,引得许多人都出来看,梁夜看上去完全不像是在易感期,他对那个omega没有任何的渴望,甚至算得上深恶痛绝,金属味信息素被他大肆放出来镇压那个omega,omega被死死地压制着,他下了狠手,无论omega怎么哀嚎求饶都不放过他,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有什么深仇大恨,而其实他们只是第一次见面。
到后来他甚至骂:“omega就是一群时时刻刻发浪发骚的贱货!只会破坏别人家庭的傻逼!为什么要让我见到你?!你这个omega有什么资格出现在我面前?!”
这种开地图炮式的辱骂惹恼了看热闹的omega群体,不过没人敢上来拦住他。
他像是恶鬼一样。
到最后,梁夜离开时那个可怜的omega服务生已经看起来出气多进气少了,经理看完了全程,甚至还在一边点头哈腰的致歉。
那这样看来,梁夜因为张猫踩了他的鞋一脚,就对他进行了可怕的霸凌和报复,好像也不是什么特别稀奇的事情。
张猫甚至有些庆幸,自己不是一个令他厌恶的omega,不然的话恐怕在那刚刚开始的第一个月就已经尸骨无存了。
他又有些悲哀,自己已经无能到要庆幸感激自己这平凡无比的性别这种地步上了。
看起来梁夜的原生家庭很大程度上的影响了他,带给了他对于omega的无上厌恶,甚至在易感期也分毫不加改变,张猫记起来,他在学校的时候就对班级里的omega有一种歧视,经常会捉弄他们,倒是对自己的弟弟张青石没有很大的恶意。
他阴晴不定又暴烈无比的性格应该也跟不幸的家庭有很大的关系。
张猫又回想起在梁家爆发的那一场可怕的争吵,破裂的家庭十分惨烈,支离破碎的婚姻碎成了黑色的碎片,毫不客气地扎进了每个人的心中,梁夜兴许就是为此而受伤最重的一个。
他被梁夜抱的不舒服,在他怀里挣动着,想要换一个姿势,却无意间摸到了他赤裸脊背上的一条长长的疤痕,那疤痕在肌肉上凸起,摸着凹凸不平,不规则的伤痕边缘和可怕的面积广度让它摸上去就觉得十分狰狞。
梁夜似乎是最近几天消耗了太多,去了医院打完抑制剂回来以后看着很疲惫的样子,给张猫擦好药以后搂着他倒在床上就是睡,此时的他双眼紧闭,呼吸平稳,胸膛规律的起伏着。
他戴着一个黑色的止咬器,是医生看到张猫后颈上鲜血淋漓几乎算是惨不忍睹的惨象后,大骂了他一顿,耳提面命的叫他戴上的。
张猫此刻是和他面对面的姿势,头正好埋在了他的胸口处,那个坚硬的止咬器就在他的头顶,坚硬冰冷的金属物体偶尔会碰到他的头,为他带来了些许的安心。
于是他大着胆子一点点的摸着那可怖的伤口,用手指指腹轻轻的去摩挲伤疤的形状,兴许是受第一次见到疤痕的情景影响,那时候梁夜发了狂摔掉了房间里几乎所有的东西,所以张猫总是觉得它跟一些惨烈的争吵有关,跟那一罐被吃得寥寥无几的奥氮平片有关。
他本不应该对梁夜有什么除了憎恶和害怕以外的情绪,可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种粗暴的由伤害,侮辱,破碎,碾压等等恶意所在两个人之间建立起来的负面的链接已经牢牢地捆住了两人,并且由于日复一日的亲密相处而逐渐变质。
不过似乎谁也没有察觉到这种隐秘而细微的变化。
伤疤很长,看上去已经有个几年了,不像是刀之类的锋利物体弄出来的。
他暗自猜测着这是怎么造成的,就听梁夜突然道:“这是我爸小时候打我留下的。”
张猫被他突然的出声给吓了一跳,心一紧,身子一抖,条件反射的往后一缩,好像是受了惊的兔子一般。
梁夜把他重新捞回了自己的怀里,那个套在嘴上的金属止咬器搭在他的头顶上,断断续续的说:“是我很小的时候,那时候八岁,因为没有按照他的要求完成作业,就被他用鞭子抽了一个小时,反复抽在后背的一个地方,硬生生把那一条肉给抽掉了。”
他停了停,声音变得很遥远,像是从哪个地方被风吹着飘过来似的:“地上真的有一块血淋淋的肉,我亲眼看到的时候差点没被吓死,那之后我在床上躺了一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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稀松平常的语气,居然说着这么可怕的话,即使是那么扁平无味的话语,乍一听到,也能让人感到不可置信的恐惧和寒意。
张猫不寒而栗。
一点没有必要的心疼涌了上来,张猫的原生家庭很正常,没有什么问题,这一点就能够超过许多人了,与梁夜相比,那些琐碎细小的家庭问题,马上就变得无关紧要起来了,甚至相衬出一点世俗的平淡幸福来,于是他对梁夜不幸的家庭有了一种高高在上的怜悯之情,这点对他油然而生的可怜冲淡了对他的憎恶和恐惧。
他轻轻的“哦”了一声,乖乖的缩在梁夜的怀里不动了。
空气重新沉寂下来,可是没多久以后,张猫就又忍不住重新打破了寂静,“你爸爸经常打你吗?”
梁夜这次沉默了很久,他们还保持着一个依偎的姿势,宽厚胸膛稳定传来的起伏和能够被捕捉到的细微呼吸声似乎都在传达着他已经睡着了的信息,不管他是不是睡着了,张猫现在都有些后悔问这个问题,兴许这实在是太过越界了。
正当他以为不会有回答的时候,梁夜出了声:“嗯。”
又沉默了一段时间,他断断续续的跟张猫讲起话来,语句破碎零散,说上一句沉默很久,然后才接着往下说,或者是接连的一段话,拼接在一起意思跳跃,可又能让人捕捉到其中的信息。
梁夜看着乖巧极了,语气轻缓,好像是一只受伤的小狗,在特殊的时期,被主人诱哄着说出心里沉寂已久的伤痛。
张猫有一下没一下地听着他的话,看着那被两条黑色皮带勒过脸颊紧紧绑在脑后的止咬器,黑色冰冷的金属被用于束缚这么一个有着金属特质的人,其实再合适不过,而给alpha用的止咬器原型其实是束缚大型犬,防止伤人的狗嘴套。
他产生了一些奇怪的联想,并再次不合实际的滋生了一些怜惜之情。
从梁夜断断续续的语句中,大约能够拼凑出他那破碎得不成样子的原生家庭来。
梁安在梁夜小的时候就经常打他,对他的管教可谓是再严厉不过了,要求他什么事都要做到尽善尽美,稍有不合他的心意,就会迎来一顿狠厉无比的打骂,他性格暴躁,又是当之无愧的一家之主,梁夜怕极了他,事事都要看他的眼色。
哥哥一向是个纨绔子弟,醉心画画,却没画出个名堂来,连高中都是托了关系上的贵族私立学校,梁安对他失望透顶,没有把半点心思放在他身上,毕业后没多久就把他送出国镀金,从前梁天明在时还能护着梁夜一点,他不在了,对梁夜堪称严酷的管教就更严重起来了。
梁安是披着西装衣冠禽兽的上流人士,即使性情暴戾,但是父亲的威严和他时刻展露出来的无论是哪一方面的强大,都让梁夜把他奉为圭臬。
在他的管教之下,梁夜逐渐长成了一个优秀听话的尖子生,小时候对于父亲的尊敬崇拜还有深入骨髓的恐惧伴着他长到了十五岁,然后在撞见梁安赤裸着身子,摆动着丑陋的大白屁股像是野兽一样压着小三体内成结时“啪”的一声破碎,并且疯狂的反噬了。
他跟梁安打了一架,扬言要跟他断绝关系。
但是又怎么可能做得到呢?
那个时候他的羽翼尚未丰满,连自立都做不到,离开梁家他什么都不是。
况且他骨子里跟梁安就是同一种人,流着相同的血,一样的性情暴戾,一样的阴晴不定,身居高位,而爱好欺凌弱小,有着可怕的掌控欲,生来就是权贵场里运筹帷幄的玩家。
不管他承不承认,梁夜从梁安身上遗传到的东西简直是分毫不差。
张猫最后再摸了摸他后背的伤口,这几天的朝夕相处逐渐模糊了他心里的痛恨,他犹豫着钻进他怀里,找了个好位置睡下了,睡前呢喃着说:“睡吧,晚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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