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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栩尖酸刻薄的讽刺险些激得小泽扬起巴掌。
他死死捏紧了拳头,盯着林栩的眼睛,冷汗从脑门儿顶徐徐滴下。
一句话就可能让事情陷入无可转圜的境地,林栩故意顿了顿,缓缓续道:“……当初他陪我们喝酒的时候,连踩在吧台上跳舞这样出格的举动都干得出来。”
“观赏”着小泽由如临大敌到知道自己被耍之后的扭曲的愤怒的表情,林栩控制不住脸上的快意。他睨了一眼不明所以的曾郁,还想说些什么,白曦晨却从后方走上前来,及时拉住了他的手:“小栩,不要这样。”
这使林栩硬生生止住了话头,他对曾郁冷哼一声,闭上了嘴。白曦晨向曾郁展开标志性的笑容:“对不起,小郁,我知道你没有那个意思,今天我们出来玩,都开开心心的,不要闹矛盾,好吗?”他又看向小泽,晶莹剔透的大眼睛微微闪烁,似乎从中透出了些许伤悲,“林先生是一个不错的人,刚才小栩是在开玩笑。如果……你们真的对彼此有意,我祝你们幸福。”
一句话将他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曾郁甚至根本没有辩驳,却被白曦晨说得活活像破坏气氛的人是他,他颤抖着唇瓣,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只觉得手心异常地疼。
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和白曦晨呆在一起的时间流逝得如此漫长而痛苦过。
虽然白曦晨帮曾郁解了围,但显然林栩并不想就此罢休。曾郁每分每秒都想丢下他们直接跑掉,妈妈疲惫苍老的嘱咐却在脑海里盘旋不去,强迫他像一只没有智商的鸭子般,任纯净高贵的天鹅拉着他向水中游。
四人在商场里逛到晚饭时间,小泽主动请吃饭,于是他们进了一家高档西餐厅,林栩和白曦晨很自然地点了不同的套餐,曾郁是学法语的,幸好没有出现看不懂菜牌的窘迫,但他不敢点贵的东西,只要了一份最便宜的意面,林栩用看鬼的眼神瞪着他。
小泽与曾郁相处了两个月,早便知道曾郁的客气。他没有在餐桌上给曾郁难堪,递菜单的时候主动去找了服务员,然后即场将意面换成和他们一样的套餐。
等菜上齐的时候,小泽将菲冷牛扒绅士地摆在曾郁面前,又引来林栩一阵冷嘲热讽:“哟,什么时候居然轮到乡巴佬在我们面前秀恩爱了?真是百年难得一遇。”
曾郁瞬间面如菜色。
白曦晨再次低声喝住林栩:“小栩……你又来了!”
小泽尽职尽责地担任着他的“职业少爷”身份,没有对林栩的话作出明面上的回应。只是,在餐桌下,一只干燥修长的手安抚性地握住了曾郁的掌心,仿佛要给他一些勇气和力量。
一顿饭吃得压抑无比。
曾郁不是很会用西餐刀叉,不免弄出一些难听的噪音,每当这时,林栩就会恶狠狠地剐他一眼,这使得曾郁更加紧张,犯错几率直线上升,肚子被恐惧涨得鼓鼓囊囊,根本吃不下肥厚的牛排。林栩见白曦晨用完了晚餐,也不想等几乎没吃几口的曾郁,嚷嚷着时间要到了,强硬地催几人离开餐厅。
临走前,白曦晨有些担忧地问:“小郁,你还好吧?需不需要再吃点东西?”
曾郁说他不需要,走吧。
两人对视的那一刻,白曦晨刻意盯着曾郁的眼睛,他发现对方根本没有正眼看他,视线向着地面,表情是无意识却明晰的疏离。
疏离。
转身后,白曦晨无法掩饰情绪表露到脸上的愤怒与不屑。
这个人,明明一直都像条不开化的草履虫,任劳任怨地跟在他屁股后面转,什么都愿意为他做。
现在却不听话了。
本来这么一个甩不掉的跟屁虫自动消失了,也算美事一件。
如果不是为了那个人……
清丽的五官不受控制地扭曲着,白曦晨大步随着林栩的脚步而去。
为了触摸到伸向天国的那根蜘蛛丝,有时候是要委屈一下自己拿石头垫一垫脚。反正石头又长不出手,不必担心它越过自己往上爬。
到了新开的酒吧,里面早已人满为患。
林栩爱热闹,为了刺激曾郁,更是将以前曾郁围着白曦晨转时遇过的朋友都叫来聚到一起,都是和林栩有过交情的富家子弟,有omega也有alpha,俱是出挑的容貌。这帮子人没少因为曾郁对白曦晨痴心妄想的爱恋而羞辱过他,听说许久未现身的beta又来了,纷纷兴冲冲地前来应约。
他们在舞池旁边订了一个大的卡座,一群人挤在一起。omega们脖子上戴着性感却防护性优良的项圈,alpha们轻佻地开着无伤大雅的黄色玩笑。
意外的是,平日里总因公事繁忙的顾浩思竟然也来了,他和两名alpha坐在卡座中间,所有人见到白曦晨出现的第一反应都是夸张地吹起口哨。
顾浩思一点也不避讳,从容地拢着修身的西装,从卡座上站起,大步迎向自己的omega,爽利地在白曦晨美丽的侧脸上落下一个吻,拥他入座。
林栩也从容不迫地坐在他熟悉的alpha朋友
', ' ')('身边,曾郁向来在这样的场合扮演孤独尴尬的角色,下意识往角落躲,小泽不说话,跟着曾郁坐到侧面的小沙发上。
他们一落座,登时就有人认出了林奇泽。几个临近的alpha向着小泽大叫:“哟!这不是咱们泽哥吗!”
小泽的脸色登时变得难看不已,他赶紧站起来打招呼,眼尖的人发现了他身边的曾郁,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怪叫:“哇塞!这位又是谁啊——我想想我想想……”费劲而滑稽地揶揄着手足无措的beta。
还没等那些人“想”起来,小泽便拉起曾郁的手,将他揽到自己身边,主动介绍:“这是曾郁,我的朋友。”
奇怪的是,经小泽这么一“介绍”,那群alpha反而安静下来,出其不意地放过了曾郁,没再给他难堪。等那群少爷们纷纷选好自己心仪的omega,小泽又暗中向曾郁解释:“抱歉,吓到你了吧?之前我在做服侍的时候,和这些少爷们多多少少有过交流。”
曾郁已经被酒吧里嘈杂的人声轰炸得晕头转向,他像瘫痪了一样一动不动地陷在沙发里,根本不在意小泽和那些人的关系。
无论如何,小泽是个好人。
他这么想着。
可是,不安却随着气氛的一度热烈逐渐弥散开来。
在酒桌上,顾浩思虽然是当仁不让的老大角色,但他向来沉默寡言。担当控场角色的人多数时候是人来疯的林栩,他的嗓门儿大,嚷嚷着叫来了10打啤酒,轰隆一声全摆在矮几上。
非天生一对的双眼皮契而不舍地撑在他不怀好意的眼眸上,林栩像是未喝就已经醉了。他朝坐在中间最靠左的一名alpha勾了勾手指头,水润丰满的唇形散发出无限的妩媚:“今天我们来玩个刺激的。”
Alpha会意,从兜里掏出了一盒像是药瓶的东西,递给林栩,在座的人看见药瓶的样子,脸上不禁露出兴奋的神色。
林栩命令酒保将放在桌子上的啤酒罐子全部拉开,而后旋开药瓶,从里面倒出几颗白色的像口香糖一样的药粒:“加强版的,五石散,特意添加了高浓度omega原型剂,即使是C级的alpha吃进肚子里也会顺利地发情。”
肮脏的情欲就像旧时工厂的黑烟一般在卡座中传散开,那群alpha公子纷纷发出了淫亵的欢呼:“林栩你是个会玩的!”
戴着项圈的omega们纷纷面颊赤红,却并不出声反对。
而在林栩说话的时候,曾郁分明感到他将眼神定格在了自己身上。
“我们这里没有玩不起的吧?”林栩似是刻意一般,扬起音调如此说着,却没有半点迟疑地将药粒随手丢进开了盖的酒瓶中。
随着他的动作,卡座的气氛被炒到了最高点。游戏规则很简单,摇酒瓶真心话大冒险,第一次选了真心话,第二次就必须要大冒险,随机选一瓶被打乱了顺序的啤酒支吹,倒霉的话就会喝到带有强效春药的啤酒,之后当然是任君想象了。
曾郁不想玩,之前玩这些游戏的时候,林栩从来不屑叫上他,总是任他一个人呆在角落看着欢乐的众人尴尬,可是这一次林栩明显是针对他而来的,特意强调所有人都要参与。
不详的预感笼罩着曾郁,令身体的主人微微颤抖起来,小泽好像感受到了曾郁的紧张,轻轻握住曾郁的手,安慰他:“不要紧张,有什么事我都会陪着你的。”
曾郁睁大了眼睛,看向小泽,从他的眼里读出了令人心安的氧气。
他稍稍松了口气,点点头,祈祷着上天能发一发慈悲,不要让他这么倒霉。
第一轮由林栩作庄,他没有转到曾郁,游戏进行得如火如荼,很快有人喝了第一瓶酒,紧接着的是第二瓶。酒瓶在中心咕噜噜地转着,就像上帝掌握命运的那座磨盘,无休无止地画着圈。
总有一次会转到曾郁的。
他在众人尖刀般的注视下站了起来,听见那个刚喝了一瓶酒的alpha问他:听说你曾经出钱找三个alpha一起上你,是不是真的?
破空而至的尖叫与大笑像蝗虫一般朝曾郁涌来,他知道这是真心话游戏,可他不知道这个人是如何知道自己那些拿不上台面讲的事情的,酒吧乱射的霓虹灯下,他仿佛看见了白曦晨惊讶又鄙夷的表情,还有坐在他身边的顾浩思稍微带点探寻的好整以暇,还有更多更多。他不能拒绝回答,也不能愤怒,因为这里没有人在乎曾郁的愤怒。
他们只把这一切当作是一场笑话。
转头就会抛之脑后。
他微驼着背,僵硬地点了点头,更为夸张的笑闹声随着他的答应呼啸起来。
没有人愿意相信外表老实的曾郁竟然是一个如此放荡的男人,他还是一个beta呢。
果然beta里多的是不要脸的人。
他们光明正大地窃窃私语着。
小泽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已经听不到了,深深的战栗在他的四肢百骸狂野弥散,像是永无休止的不和谐音符,传递着刺骨的阴冷。
曾郁从
', ' ')('不低估他的倒霉,他的倒霉就像一堆令人厌烦的结石,顽固地扎根在骨血里。这致使他在之后的“游戏”中艰难地喝下了三瓶15度的啤酒。啤酒的度数不高,根本不担心醉,但是他害怕他的倒霉让自己在这一堆真正会发情的人里发情,一个天生就不具备发情能力的人因为倒霉而淫荡地发情了,无异于公然的变性,贻笑大方,完美的逗趣喜剧,还带有少儿不宜的黄色色彩,就像放在茶几上炒得金黄酥脆的花生米,没了它可真不行。
小泽也无可避免地喝了两瓶,他从一开始就没选真心话,轮到自己便干脆果断地从酒瓶中抽出一支对着嘴干掉。
随着时间的流逝,曾郁渐渐地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出现了一些异常。
肚子像有一把急促的火苗在烧。
舞池中,老板不知何时接过了话筒,震耳欲聋的电子音乐消弭,独留麦克风里的人声:“大家注意了,今晚的重头戏即将登场——为了庆祝本店盛大开幕,我特地花了大关系请来这位神秘而又富于激情的吉他手为我们进行表演。”舞池中瞬间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尖叫声,像是火灾突发,卡座内的人吓了一跳,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啊啊啊!难道是那个人!”
他们面面相觑,神情激动似乎马上就要将名字脱口而出——
“他有一个神秘的名字,”老板后退一步,“有请,yaphet。”
没有人能预料到今日的他们是如此幸运,从来只在固定酒吧进行表演的yaphet竟然惊喜地降临在这儿。随着舞台灯光变成暗黄,一个身穿黑色连体袍,戴着白色面具的高大男人从幕后登上舞台,全场的气氛已经到达了最顶点,这个像神一样的男人迈着沉稳的步伐,朝舞台中央的吉他架走去。
他坐下了,没有一句发言。
他从不说话。
炫目的红晕像燎原的热火蹿上了曾郁的脸颊。
后颈鼓鼓胀胀的,和肚子一起发闷发疼,腰部疲软无力,死了一样往沙发缝里塌陷。
一阵浓郁的桂花香缓缓飘逸在酒池肉林中。
小泽的鼻尖率先嗅见了这一抹气息,他惊讶地看向曾郁。
曾郁觉得很难受,扯扯嗓子呼出一股热气,感到自己像一个蒸汽漫溢的蒸炉。
Yaphet将吉他背到身上,吉他的带子很短,使得吉他紧紧贴在他的胸前。
是心脏的位置。
强而有力的播弦,在酒吧内炸开。
他弹吉他的时候,像是在和心爱的情人共舞。
华尔兹。
浪漫的,色情的,亲密的。
没有人可以将他与他的情人分开。
瓶子再一次转到了小泽的面前,几乎所有alpha都闻到了那一阵浓郁的桂花香,是omega的味道。
小泽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林栩大声制止他:“哎——林奇泽,我们来玩儿点刺激的吧!
“曾郁和你不是在玩儿暧昧么?刚好,你俩趁着这美好的气氛,在大伙面前啵一个,怎样?”
他的指尖酝满了千钧的力量,强硬地勾弦、扫弦,他的情人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存在,曾经有人猜测他的指速能达到一分钟180拍,他不会告诉这些无知的人速度不是越快越好。
只需要将它视为自己最珍爱的宝物。
就算是再近的距离也可以变成一场前所未有的暴风雨。
“舌吻——!舌吻——!舌吻——!”
所有人都在起哄,他们几乎听不见舞台上炫目的吉他乐声,小泽的眼睛红了,他的视线凝滞在曾郁细细的后颈上,从未如此急切地想要标记这个人。
Omega,正在发情的omega,散发着诱人的香气的兔子。
他们都在虎视眈眈地看。
他用力地俯身,一把捏住曾郁冒着冷汗的下巴,野兽一样的眼神盯住猎物。
“不……”曾郁知道如果在所有人面前和小泽接吻,他一定会成为一个前所未有的笑话,他试图以微弱的抗拒唤起小泽的理智,然而注定只能是徒劳。
“舌吻——!舌吻——!舌吻——!”
曾郁用力侧过头,双手无力地撑在小泽的肩膀上,从未有一刻感到自己如此虚弱。
小泽朦胧地想起,他们在床上的时候,曾郁可是毫不客气地拒绝了他的吻。
就好像他是什么肮脏的细菌。
“不要……”曾郁还在虚弱地拒绝。
凭什么,就你这样的货色。
他用力地捏紧曾郁的下颚,缓慢地向他靠近。
舞台上的吉他声像被一把剑凌空劈下,猝然停止。
在迟钝地响起的惊呼声中,一个高大的影子像猎豹一般向这边袭来,在林奇泽还未接触到曾郁的嘴唇时,一手将他从曾郁身上掀开,巨大的臂力直接将这个B级的alpha轻而易举地贯到地上。
受到惊吓的omega发出刺耳的尖叫,穿着长袍的yaphet站在迷迷瞪瞪蜷缩着的曾郁身前,重
', ' ')('重一脚踩在小泽的肚子上,诡谲的莹白色面具滑过冷酷的微光。
他的吉他被留在了舞台,寂寞地躺在地面,两根弦张牙舞爪地崩断在琴身上,仿佛在哭诉情人的背叛。
“就凭你,也敢碰我的东西?”面具下的yaphet张开了无情的齿,正如庞然穹顶上蔑视苍生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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