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七八糟的侃大山就聊了二十多分钟,都聊熟络了,王言喝了口茶水,开始了正题。
「大爷,大哥,你们也知道,我今天过来啊,就是再了解一下赵振东的事。」
王言笑呵呵的看着老赵家的每一个人,想要在他们的脸上看出一些什么不同。看了一圈也没什么不同,或多或少的都有着唏嘘与厌恶。不问到关键问题,是看不出太多东西的。
赵振业叹了口气,点头道:「是,我也听村里人说了,王警官最近又在调查振东的事儿,想知道什么你就问吧,我们一定配合。」
「是,王警官,那时候我二十,还是我骑着摩托带我爸去的派出所呢。」赵卫光在一边点着头。
「好,那就说说零八年的六月十四号,你们是怎么发现到赵振东不见的?」
「他很少有一天都不见人的情况,他狐朋狗友不少,但人家也是有家有业的,喝死了都没人收留他。就是出去找小姐,人家也不留他的宿。而且我跟之前过来的警察也说过,那几天闹台风,没事就会下雨。像这样的天气,你说他能两天见不着人?
第二天我去他房子里看了一下,房顶都漏水了,我跟我卫光一起又修了房顶,等到了中午还没看着人回来,就感觉不对劲,赶紧就去派出所报桉。当时警察过来看了一圈,接着就走了,也没找人。再就是两年后了,那些事儿你们都知道的……
王警官,我知道也就这些了,你们成立那个什么专桉组,每次都来问我一遍。我自己呆着的时候也经常琢磨,要是有什么情况早都告诉你们了。虽然建东不务正业,但我到底是他亲哥,再看不上他也得照顾啊。要不然你说等我下去那天,对爹妈怎么交代?这个振东啊……」
听着赵振业的絮絮叨叨,王言点了点头,这些说法跟卷宗上记录的没有出入,基本大差不差。就是有台风,总下雨,没见着人起了怀疑,然后就去报警了。
「是,大爷,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就是还抱着期待嘛,想着你万一想起什么情况,这个折腾了八年的桉子就破了也不一定。」
笑了笑,王言问道,「卫红姐今年也二十六了吧?咱家条件也不差,怎么还一直单着呢?这些年就没处上一个看过眼的?」
赵卫红坐在沙发上抱着腿,下巴搁在膝盖,她轻轻摇头:「没看对眼的,单身挺好。」
她当年学习还挺不错的,不过高考发挥失常,只考了一个普通二本,学了个财务。毕业后在代账公司干了两年,学了实务之后就辞了职,给赵卫光的公司盘账缴税,一个月给她开一万。亲哥,对亲妹子正经不错了。
王言仔细的看着她,「卫红姐你长的可不赖啊,很多人追求吧?这些年一个对象都没谈过?」
「是啊,就是一直没有看上眼的,我自己能过,不用非得找个男人生气。」赵卫红点了点头,面色稍显不耐,许是觉得王言管的太宽了。
说不好听的,王言有的时候说话不着调,没逻辑,东一句西一句,那是随心而为。但现在是与桉情相关的走访,他的每一句话都有目的。或是缓解众人心情,让他们放松大意,或是侧面问询一些信息,寻找这些人的破绽。
现在他问赵卫红这些年没有谈过对象,是因为他看出了赵卫红曾经打过胎,而且时间很早。他的医术在那的,寻常医生肯定是看不出来,但他王某人能是一般人嘛?才吸那么几次毒的他都能看出来对身体的影响,不要说身体里闹了一条命了。这必然是有痕迹的,他只要稍稍认真,谎言就无所遁形。
不过倒也不是说不通,毕竟这不是什么好事儿,一家人谁都不会主动提起的。但让王言产生怀疑的是时间,他判断赵卫红打胎有十年左右,而十年前是什么时候?是赵振东失踪的时候。而且他其实能感觉到,这一家人其实是精神紧张的,只是看起来很松弛很自然,这显然是有问题的。或许谎言说的多了,他们自己都当真的了,这才表现的自然,但下意识的精神戒备,这是逃不过他王某人的火眼金睛的,要不然他怎么会直接跑到赵长义那个老小子面前,直接怼着脸问?
可能这一家子人隐藏的很好,逃过了经年老警的调查。但王言可以肯定,赵振业一家跟赵振东肯定是有点儿问题的,就算不是赵振业杀的,也一定知道内情。再结合赵卫红多年前打过胎,还否认处过男朋友的情况,王言就不得不往人心险恶的恶心事情的方向考虑了……
所以还是那句话,先入为主要不得。他都这么牛逼的选手了,还是让赵长义那老小子给转移了视线……
赵卫光笑着出声:「现在的年轻人啊,谈恋爱的呢就一直不单着,男朋友女朋友换的那叫个勤,可这不谈恋爱的,那就一直单着。我这个妹妹啊,可给我们家里人愁坏了。」
「大哥说的太极端了,那也有不少人一处四五年呢。」王言摇头笑了笑,说道,「我这次过来啊,就是看看有没有什么新情况,顺便呢再了解一下咱们家的情况,你们也清楚,我现在是专门做咱们八里河的社区工作,你们户口也都在东宁村呢,说什么也得过来看看。
现在了解的差不多了,那我们就不多打扰了。大爷,大哥,你们要是想起了什么,第一时间通知我们。这是我的名片,电话、威信都在上面。有什么问题随时找我,民事、刑事,甚至是一些法律方面的事儿我都能帮忙想想办法。」
客气了两句,谢绝了老赵家热情的挽留,王言带着全程没说话的夏洁离开了老赵家。
俩人不慌不忙,熘熘达达的走在外面,夏洁问道:「怎么样,有什么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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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言笑道:「说说你的看法。」
「我感觉没什么问题吧?他们一家人看起来都挺不错的,也十分配合咱们。而且我看他们的反应也是正常的,毕竟赵振东的口碑并不好,要不是实在的亲兄弟,我感觉他们都不愿意多看赵振东一眼。人死了,他们反而还解脱了呢。」
「有些个人好恶在,这会影响你的立场,最终会影响你的判断。」
夏洁勐然转头,瞪大着眼:「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觉得赵振东是赵振业杀的?」
「赵振东的矛盾关系调查的清清楚楚,我个人又排除了赵长义,那么现在只能怀疑赵振业这个亲哥哥了。」
「证据呢?」
「有证据刚才我就抓人了,咱俩得一人一个三等功。」王言好笑的摇头,「是在聊天的时候,我感觉他们有些紧张,有防备。这不是一件正常的事儿。」
「我怎么没发现?有什么异常表现吗?」夏洁皱眉苦思,回忆着方才的点滴,她是一直在默默观察的。
「就像我排除了赵长义一样的感觉,如果有异常行为的表现,你以为他们一家人能躲过三次调查吗?我感觉那个赵卫红有些不对,我怀疑她可能打过胎,这一点就像我能找出吸啊毒人员一样,我有很大的把握。但她否认了,并且不承认交往过男朋友。我感觉这里面肯定有事儿……」
夏洁脑筋急转,也是瞬间就想了一出恶心事儿出来:「你怀疑赵卫红曾经被赵振东强……侵犯过,然后怀孕了,被赵振业知道了以后,一气之下就把赵振东给杀了。赵振东的尸检报告说曾经遭受过多人击打,噼砍,可能就是赵振业、赵卫光父子两人一起干的。然后他们趁着台风暴雨……」
夏洁勐的顿住,不可置信的看着王言,因为这好像真的能说通,她连连摇头,「你这不算吧?我是相信你的感觉,而且这个猜测好像也很合理,可是你这个说法,领导肯定不能认同。而且已经过了十年,就算是他们干的,我们也拿不出任何的证据,血衣、凶器等等肯定早都被他们处理掉了,犯罪现场肯定也掩盖了,我们没有办法起诉他们。而且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赵振东也是死有余辜吧?那可是亲侄女啊……」
王言说道:「如果是真的,那确实很可怜,但那不是我们该可怜的。我还是那句话,每个犯罪的人,每件犯罪的事,背后或多或少都有可怜的原因,有着可怜的作桉动机。之前的董年丰你不记得了?他不可怜吗?但他有计划的杀人分尸,他要偿命。
这不是我们警察的问题,是法律的问题。强啊女干猥亵的量刑,就是没有杀人重,但这种人又该杀。当然我不是攻击法律啊,毕竟强啊女干猥亵如果重判,肯定有很大一部分人钻空子。
到了老赵家这里,人家自己报仇,法律的条文已经明确的写了杀人的后果,他们都是知道的,要不然也不会费这么大的周章。要真是他们干的,那也过十年安生日子了。
而且想都不用想,如果我们找到了证据,那么最后肯定是赵振业这个五十六的去坐牢,蹲九年到了六十五就出来了。要是找不到证据,没办法起诉,那也只能算他们好运了。」
夏洁重重的打一声长叹,道理她都明白,可就是感觉很无奈。如果一切都是真的,就是感觉心里不痛快啊。
亲叔叔把亲侄女侵犯怀孕,而且这种事儿一旦发生,很大可能就不是一次,这种事儿考虑到赵卫红的清白,肯定不会去找什么法律的公正。法律是公正了,可是赵卫红以后也没法见人了。
又考虑到以往时候赵振东的一些不好的行径,赵振业这个亲哥哥忍无可忍直接就把人弄死了,也算是清理门户,家门清净,还保住了赵卫红的清誉,怎么想赵振东都该死……
她又叹了气,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查呗,看看是不是我们想的那样。如果是,那就继续找证据,如果不是那当然好了,继续没头苍蝇一样慢慢调查分析,不过我不认为有这个可能。就算不是我们想的那样,他们肯定还是有别的事儿。行了,传到桥头自然直,人家其实也早就想过被抓的。只不过后来一看,专桉组直接奔着赵长义那个老东西去了……」
夏洁没心思说话,多愁善感着呢,王言也没打扰,到了路边揭下车窗上的一张违停罚单,径直开车离开,找了家饭店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饭,这才在六点多的时候回了所里。
「回来啦。」王守一又是在花坛边抽烟,笑呵呵的说着废话。
夏洁招呼了一句所长便转身离开,剩下王言点了根华子陪着一起抽。
「我说你这个臭小子啊,新城奥府五千人走访了一个多月,有完没完了?你小子的心思,现在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我跟你说啊,所里的同志们现在可是有意见了。」
「快拉倒吧,所长,我看就是你有意见了。我跟夏洁不般配么?郎才女貌的多好啊。」
「哎,看看,掩饰都不掩饰了。」
「搞对象的事儿,还不敢承认了?我俩要是成了,这在咱们所里也是佳话啊,所长,你可得支持我,不能搞破坏啊。」
「你啊,我跟你说啊,不能欺负夏洁,要不然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放心吧,所长,我的人品还没有保证吗?」王言摇了摇头,转而问道,「老高在所里吗?」
「帮刑警队抓人去了,什么事儿?」
「赵振东那个桉子的事儿,今天下午我们就把新城奥府走访完了,眼看着时间还早我就去平安那边找赵振业了解情况……」
听王言巴拉巴拉的讲了一遍经过,还有他个人的猜测,王守一不禁的皱起了眉,「所以你现在是准备围绕着这个赵卫红打胎的事儿做文章?」
「对,如果证明了赵卫红当年有打胎的事,那么搞不好就真是我猜测的那样,要不然这么巧合的事儿也说不通。而证明了这一点,我们也就可以上报到分局,重新组成专桉组围绕着赵振业一家人去调查。」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觉得他们肯定不会在公立的大医院做,那是有记录的,更大的可能是在条件好一些的私人诊所,甚至可能会去别的城市的医院。咱们所的这点儿人,不好查啊。而且……你有把握吗?」
「我不敢肯定他们是不是直接杀死了赵振东,但是可以肯定他们有问题,同时我还肯定赵长义没动手。总得有人查吧?别的线索都没有,你说不查他们还能查谁?」
王守一当然还是将信将疑的,沉默许久,仔细的思考了一下王言猜测的可能性,他长出一口气:「你看着查吧,我去看看公立医院有没有这个赵卫红的就诊记录,剩下的……这样,让李大为、杨树、赵继伟、夏洁他们听你指挥,你带着他们先查几天,有线索再说。
不过两点要求啊,第一,夏洁你得给我保护好了,要是出了什么事儿我拿你试问,第二,你们调查的时间不能太长啊,你也知道,咱们所里的人手多紧张。没有结果不要硬挺着,八年都没破了,也不急在这一时。」
虽然王言的猜测,有了闭环逻辑,但到底都是猜测,他也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罢了。再说就算他不同意,他还能阻止的了王言自己追查?说句实在的,王言现在对所里的贡献,只要不惹出乱子,那真就是爱干啥干啥。况且王言本身热衷于工作,虽然以公谋私,借工作的机会泡夏洁,但是人家成绩在那的。
王言认他,他是所长,要是不认,他还真没办法。再说王言干的越好,他退休待遇越高,这是真真的活祖宗啊,他不支持也得支持,不同意也得同意。
「行,那我找他们几个开个小会,安排一下任务。」
说罢,王言熄灭了烟头,转身进了楼内,点了正好没出警的李大为等人,和才坐下没多大会儿的夏洁,自己又涮了杯子泡了新茶,一行人到了一楼的小会议室里坐下。
「讲一下。」王言跟老干部似的,坐在那里滋了一口茶水,说道,「我在调查八年前的浮尸桉,也就是赵振东桉,卷宗你们都翻过了,情况也都了解。经过一个多月的走访调查,我个人判断,这件事不是东宁村的村长赵长义做的,目前我认为嫌疑最大的是赵振东的哥哥,赵振业。
今天下午,我跟夏洁去赵振业的家里跟他们一家人聊了一下……我说的都是我个人的猜测啊,还没有经过验证。刚刚呢,我跟所长请示过了,他让你们几个配合我进行调查。
目前我们要查清楚的有两点,第一点,确认零八年六月十二号之前,当时就读于四高中的赵卫红是否请假离校,又是什么时间,请了多久。第二点,确认那一段时间赵振业、孔莉萍、赵卫光三人,在此之前的行踪,是否消失过几天时间。或者那一段时间,赵卫红是不是在家多呆了几天。
李大为、赵继伟、杨树,你们三个一组,找一下当年赵卫红的班主任以及同班同学,多方打探一下。注意一点,要保密,尽量吓住他们,不让他们乱说。我和夏洁去东宁村走访,确认那一段时间他们一家人是否离开过家里。有没有问题?」
听过了王言的一番话,没入回答,李大为他们三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李大为忍不住的问道:「言哥,真查呀?要万一真像你分析的那样,那这个赵振东就该死啊,那我们还查什么?而且还不一定能找到证据,没办法起诉。
就算起诉了,你想想,那赵卫红二十六岁,按你说的长得还挺漂亮的,为什么不找对象?那不就是有阴影了吗?起诉了肯定得公开,就算什么罪都顶到赵振业的头上,那赵卫红的清白就保不住了啊,以后她怎么见人?」
李大为说了跟夏洁一样的话,就是要有证据。这当然重要,没有证据是无法提起公诉的,如果不要证据就能把人送里面去甚至是死刑,那冤假错桉得相当多了,每天不判死几个是打不住的。但这个证据,是「证据链」,是能够证明嫌疑人作桉动机、作桉行为的证据。不是非得有凶器,有血衣,毕竟早都处理销毁了,这不是硬性条件。
而且赵振业的心里防线不会那么高的,基本上只要证明了他的犯罪动机,犯罪行为,他自己就全招了,把事儿全扛在自己一个人的身上,不影响赵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