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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是浮生无可说(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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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弟不见了,是不是你?”江篱怒气冲冲闯进来,质问斐萩。

“小宝怎么了?篱儿?”斐萩一脸茫然。

“你装什么无辜?你没来之前,这里风平浪静,这才一个月就出事了。不是你带来的麻烦又是谁?莫不是你又想把自己儿子掐死!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斐萩脸一白,不欲与之争辩,冲进菘蓝房间,婴儿床上空空如也,他扑上去翻找着,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遗漏的角落。

“小宝,你在和爹爹玩捉迷藏吗?别玩了,爹爹看到你了。”他跪下去钻进床底,硕大的身躯在狭小空间里爬行,显得迟钝可笑。

“别假惺惺了,你看看这是什么?”江篱掀开床板,像拎小鸡般把人拎了过来,“你房间里为何会有四弟的肚兜?你刚来的时候不是承诺不进来吗?幸好四弟的衣服都绣了名,我看你还怎么狡辩!”

“不是,篱儿,我没有,我是……”

斐萩这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越是激起他的心头火,他大喝一声,“斐萩,当年父亲怀着我时,你就恨不得置我们父子于死地,我们命大,才逃出来,如今梁国亡了,你来投奔我们,我们看你可怜收留你,你却包藏祸心,想故技重施,我告诉你,今时不同往日了!”说完,就握住腰间的鞭子,一鞭甩过来。

直到脸上的火辣传来,斐萩才反应过来——他的长子在打他。

伏虎和山奈都惊呆了,连忙上去劝,江篱一振鞭,怒道:“二弟三妹,你们少来劝我。你俩嗷嗷待哺时,是我带着你们逃亡,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你们不记得了,我记得!不是斐萩的追杀令,我们不至于此。”趁二人踟蹰之际,江篱又问,“最后一次,你把四弟拐去哪了?或是埋去哪了?!”

斐萩一个劲摇头,只是喊他,“篱儿……篱儿……”

“你不配叫我的名字,我没有你这样的爹。”他蹙眉靠近斐萩,“你真是无药可救!”江篱激愤之下,用出十成十的力道。

“别……篱儿……长公子……”数鞭下去,衣裳破裂,皮开肉绽,斐萩努力缩成一团,他祈求地看向伏虎和山奈,希望有人能帮他说说话。

迎接他的,只有漠然。

他不安地低下头,嗫嚅道:“小虎,奈奈……”能不能先去找小宝?等找到,随便怎么打我。

“你还想让他们求情?没想到威名赫赫的斐侯爷亦是如此贪生怕死之徒,敢做不敢当的虚伪小人!”斐萩楚楚可怜的目光让他烦躁不已,他毫不留情地加大力度,衣屑碎落,斐萩赤裸上身,抱紧双臂,“长公子,能不能别打脸?”你父亲他最爱我的脸,打烂了他就不喜欢我了。

“你可真够恬不知耻,怕痛是么?父亲当日的痛又何止这点?你可曾饶过他?父亲仁慈,我可不是,今天就要你尝尝鞭刑的滋味。”

雷驱电炽的鞭子落到斐萩脸上、身上,爆裂的疼痛炸开,眼前一片金光,他死死咬着唇,企图保留最后的尊严。

“虎毒不食子,这种人枉为人父!”

“他怎么像个灾星一样,去哪儿哪儿倒霉。”

“可不就是?连自己的国都被灭了,怎么好意思活着。”

……

别说了,别说了。斐萩捂住耳朵,想挡住无孔不入的指责,至于鞭子是什么时候停的,他全然不知。

山奈望着成了血人的斐萩,心有不忍,“大哥,算了,他也说不出什么,我们再去找找,别浪费时间了。”

“三妹说的是,大哥,当务之急是先找人。”

江篱活动下发酸的手腕,走上前,想再放几句狠话。

“你背后藏着什么?”江篱扭过斐萩背在身后的右手,咔哒一声,手腕脱臼,皱巴巴的红肚兜落在地上。

江篱捡起衣物,“长公子。”斐萩攥住布料,不愿松手,“求你。”清澄的眉眼溢满哀怨,这是斐萩第一次说‘求’,江篱反倒像被扎了一下,粗暴扯过,肚兜撕为两截。

斐萩卸了力,呆呆望着断裂处,秀彻美目滚下两行泪。

“走。”江篱扭过身,不去看失魂落魄的男人,将半截衣物将给侍从,“让鬣狗再来闻了重新排查,亥时前务必找到小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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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宝……咳……小宝……”斐萩弓下身子,咳得断断续续。大概是伤到肺了,稍微出声大点,肺就扯着腹腔痛。

他放心不下小宝,随意扯了件衣物就出来找人,王府静悄悄的,第一轮排查毫无所获,江篱带人去了府外找,但他觉得小宝还在府里,一个两岁半的奶娃娃,能去多远的地方呢?

北燕的晚秋,天黑得早,刚走到花园,眼前就雾蒙蒙的,斐萩苦笑一声,真真屋漏偏逢连夜雨,钩吻上赶着现在发作了。

捱过恼人的痛楚,他直起身,腿一软,脑袋磕到假山上,身子即不听使唤栽倒在地,滚到石洞口前。

两只白嫩的脚巴掌出现在眼前,“小宝?小宝是你吗?”

斐萩认得脚丫子上的长命锁,那是他给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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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的周岁礼物。石洞前杂草丛生,洞口极小位置隐蔽,是以没人发现。

“爹爹?里面好黑,小宝出不来了。”菘蓝带着颤音,显然是怕极了。

“别怕啊~爹爹现在就带你出去。”真好呀,还有菘蓝肯认他,他擦干脸上的水渍。

“小宝,你走进去些。”确保小宝远离足够的距离后,他强提真气,一掌打碎了石洞边缘,抱出了孩子。

“小宝,爹爹就带你到这里了,进去后,你知道怎么说了吧?”

“嗯!追蝴蝶跑进洞里,玩够又钻出来了。”

斐萩慈爱地摸摸菘蓝的头,“爹爹,为什么不让我说是你把我带出来的啊?”

“如果提了我,下次就没有糖葫芦和牛奶米布啦~”

“唔~好吧。爹爹你下次什么时候来看我啊?每次你都是好晚来,嬷嬷都睡了。”

“你乖乖的,爹爹会经常过来看你的。”

“嘿嘿,那我也给爹爹留我最爱的奶糖吃。”

菘蓝刚走两步,“小宝!”斐萩抱住孩子,定定注视了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放手。

“去吧,我看着你进去。”

爹爹的怀抱又冷又硬,可他就是舍不得离开,他拉过爹爹的手,在布条上嫲了一大口,“爹爹再见!”

他背了一篓秋天笑嘻嘻往前奔,我追不上他,也不想喊他回来。前面的阳光总是更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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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您回来了。”

江篱热忱地迎上去,“前方战事结束了么?”

芫华轻飘飘一眼,“还瞒我?菘蓝现下如何?”

本想着不惊动前线指挥的父亲,现在看来一切都瞒不住了,江篱干脆和盘托出。

“混账东西!你诬陷你爹爹又对他动手,我看你是反了天了!还不快去请罪!”

江篱心中不服,又不得不听从父亲的命令。不情不愿来到斐萩的院落,秋风萧瑟,门庭冷落,扣了几下门才传来几声轻咳。

“家父让我来跟你道歉,那天的事是我莽撞了,对不住。”江篱一口气说完,也不管对方听清没有,接道:“我带了顶好的伤药,包你七天准好,丁点疤不留,快开门我给你送进去。”

对方沉默半晌,哑着嗓子道:“长公子不必多礼,过错全在小人,您何错之有?”

江篱听到斐萩口气如此疏离,被刺得恼了,放下药,丢下一句,“放门口了,你爱用不用。”

说罢,甩袖离去。

翌日,斐萩留书一封,远走他国。

他毒发愈频,已无法承受舟车劳顿之苦,刚出国境,他的双腿就失去知觉,眼睛亦彻底失去光感。他不得不在代国与燕国的交界处停留下来,选一村庄,了却残生。

这里常年战乱,属于三不管地带,村民生活极度困苦,他没来几天,就发现读书的孩子少得可怜,青壮年应征服役,男娃早早就要背上生活的重担,女娃更不必说,刚到外傅之年就被嫁出以博得丰厚彩礼。

方圆五十里内,仅存的一家学堂也早已人去楼空,斐萩挨家挨户上门,说(shui)服大人在傍晚把干完农活的孩子送来识字学习,就算不考科举,多学点知识傍身也是好的。

下课后,已是星月斜垂,栖身之所离学堂甚远,谢绝了学生送他的好意,他摩挲着拿过竹杖,转着轮椅向前移。

山路横绝,枯松倒挂,青泥盘盘,百步九折。暴雨过后,何其峭险?山风袭来,激得斐萩急咳不止,之前肺腑的伤势一直未愈,再加上连日来的辛劳,陈疾旧患一并爆发,斐萩被动地垂头咳嗽,全身无力坐都坐不住,失去控制的轮椅在泥泞小道上滑行,眼见就要跌入万丈深渊!

强大的外力阻止了惨剧发生,来人稳住轮椅,将人抱进怀中。一口血箭从斐萩口中射出,然后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醒来的时候依然是一片黑暗,身体忽热忽冷,抖如筛糠,嗓子奇痒无比,他掐着脖子,咳得上气不接下气,血沫顺着唇角流下,像凋零的牡丹,冶艳凄厉。

有人抱住他,往他褥子里塞暖炉,他难受得浑身抽搐,张大嘴依旧喘不上气,全身无一不疼无一不冷,他甚至能听到关节腐朽的声音,像生满铜锈的齿轮转动,被一点点湮没吞噬!

他下意识咬紧舌根,咽进呼之欲出的痛吟,脖颈抻直后仰,来人掰开他紧闭的牙关,用手指垫住软舌,任由斐萩啃咬咀嚼。

“小萩……小萩……”芫华呼喊,想以此来分散爱人的注意力。

斐萩一脸茫然,世界寂静,他听不见了。

钩吻,可祛风除湿,仅作外用。大毒,误食必死。先手足无力,漫至全身,后五感渐失,呼吸麻痹,遂亡。

数月前,叛徒在军营中投毒,芫华初感不适,醒来后无甚大碍,小萩守着他忙前忙后,待他身体状况稳定后就再没入过营帐,那时,他还心有怨怼。原来不是他命大,而是小萩在暗处替他遮风挡雨。

痴人!痴人!

替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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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毒不说,找回小宝不说,散尽家财赈济穷人不说……小萩还默默做过多少事?他们仍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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