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寂抬头之时,正好对上修月那双略带怒意的杏眼,这一眼,竟看的夜寂有些许心虚,这一世,还未曾见过这丫头,第一次见面,本想着能缓解些,偏偏,又是在这节骨眼上。
不过好在,在修哲的问题上,两人基本是一致的,修月探了探修哲的脉,面色不禁又沉了几分,愤愤的瞪着夜寂。修月向来心思通透,此时看这情景,也是心下明白了七八分。
毕竟,刚才那句“碧落夜寂携正君”可是令方圆百里草木皆动。无论这句“正君”是何含义,在他人看来有多荒唐,修月却明白,至少,在哥哥那,哥哥是欢喜的,而哥哥能欢喜,便够了。
压了压脾气,抬头对上夜寂的眸子,竟气场丝毫不差。
“夜寂,之前的事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今后,你若伤他负他,我绝不放过你,现在,随我进去吧。”
夜寂赶紧颔首,竟是,从一见面,就要欠这丫头人情……
门倒后,门外的一举一动,又怎逃得过老阁主的眼,此刻修月带夜寂进门,老阁主虽看起来依旧无喜无悲,但那一直攥着手心全是汗的手,终于慢慢松开。
进殿之后,也不再管身后的夜寂,修月直接对上修老阁主。
“爹爹,救救哥哥”
没有撒娇,没有铺垫,没有解释,前世的修门阁主,向来不会用,也无需用那些手段,修月只是慢慢跪在老阁主面前,夜寂旁边,说出那几个字。
态度却已经十分明显,规矩立场我都懂,但此时我不能遵守,只求爹爹,救救哥哥。
这一跪,殿中气氛立马紧张起来。老阁主站起身,也不回答修月,慢慢踱步到夜寂身旁,目光紧紧盯着夜寂,夜寂倒也不慌,只紧紧搂着怀中之人,淡淡与老阁主对视……
良久,“阁下便是,碧落教主。”
“正是,夜寂拜见老阁主”虽嘴上客气,可也只是略一颔首示意。
老阁主倒也不在意,表情看不出喜怒。只又淡淡吐出
“你可知,修门秘法只救修门之人?”
夜寂蹙了蹙眉,竟也无力反驳。
“这小子已脱族,现下,他只是你碧落的娈宠,可与我修门,再无关系。”
夜寂听后却莫名有些烦燥。
“老阁主,方才夜寂通传时已说过,这人是我碧落正君,绝非娈宠。”话虽恭敬,言辞之中,却已露锋芒。
老阁主却勾了勾嘴角,不以为意
“娈宠正君,又能如何呢?不过以色侍君罢了,又哪里有修门阁主听着舒服。”
夜寂此时已是青筋暴起,夜寂做上位者惯了,从未有人质疑,亦从未与人讲过道理,此时与这老者交锋,除了气场不输,其他已全落下风。
只有些无力的解释
“并非以色侍君,本座会护阿哲一世周全。”
“若是周全他又怎会出现在此!”
老者突然的怒喝,夜寂回忆前尘种种,竟是一时,连气场都输了一些。
老者立刻循循善诱。
“阿哲从小天赋异禀,若接管修门,必定万人臣服,你若对阿哲有些许真心,便放他回来吧,你当真忍心,他一辈子只能雌服在人身下吗?”
老者已是经历太多宦海沉浮,人情冷暖,自是知道,如何击破那看似完美的碧落教主。
夜寂此时已是方寸大乱,是了,他一直把阿哲锁在身边,即使明明知道,没了自己,阿哲会更好,江湖第一修门,号令天下,莫敢不从,阿哲,本应该,是那样的人啊……
“何况,老夫已给过你机会,阿哲脱族之时,你可曾出现,阿哲在你身边时,你又可曾有分毫珍惜,如今他已为你伤痕累累,无论你对阿哲是何想法,老夫求你,放过他吧...”
看出夜寂的动摇迷茫,老者赶紧继续提醒。
此时的夜寂,已是全盘皆输,不动声色的走向门边,防止自己踉跄滑倒,一时,竟是呼吸沉重。低头看向怀中痛苦的小人儿
“阿哲,是不是,真该放过你……”
却看着那即使疼痛颤抖昏厥,口中也嘟囔着“主上”的小人儿,打了个机灵,马上清醒了些许,他并非忘记,临行之前,在卧榻之上,那人勾着自己脖子,坐在自己腿上,一字一句的说“阿哲今生最在意的,从来,就只有主上,只有夜寂。”
挺直了腰,夜寂抬头对上老者胜券在握的目光。
“前尘种种,是夜寂之过,夜寂敢以性命担保定会护他周全,老阁主说的很对,句句诛心,修门阁主确实风光无限,可阿哲不稀罕,阿哲眼里心里,终究只是本座。”是了,他现在没有任何谈资,能引以为傲的,只有阿哲对自己的那份情。
夜寂的转变虽在一朝一夕,却也尽数看在老阁主眼中,客观的讲,这夜寂,当真有些本事。是啊,若是儿子在意这些,他有何须在此威胁教唆夜寂……既如此,倒也无妨。
老者淡淡勾了勾嘴角,慢慢吐出,
“夜教主所言不错,但你也需仔细想想
', ' ')(',要不要阿哲归族,只有如此,老夫才能医他。若是老夫不医他,即便他眼里心里皆是你,他这身子,又有多久能做到眼里心里皆是你……”
踱步离开之时,经过修月,老者低头叹了口气,“小月,规矩就是规矩。”
待老者走后,夜寂已是再也支撑不住,只感觉头晕目眩,无力非常。揉了揉眉心,望着灯光下那没有丝毫起身迹象的女子,发出关心询问
“起来吧,今日之事,夜寂记住了。”
修月只随意勾了勾嘴角,也不起身,淡淡吐出“不必,他欢喜便好。”
“你带哥哥先去我房间歇了吧,我,先不能起来。”云淡风轻的语气,可丝毫不像在谈论自己……
“更深露重的,你一个女孩子,要整宿长跪不成?”这不把自己当回事的语气倒像极了怀中那位,怎么他二人,都如此不自惜!
“关心你该关心的人便是,我自有分寸”
虽如此说着,可已是不自觉的身子微晃,强撑着不让夜寂看出。
夜寂看这情景,也不多言,想着颠簸一天,阿哲确实该歇歇,便开门离开。
“封住我哥哥三大穴位,便可安心睡至天明。”不等夜寂回头疑问,修月声音再度传来
“放心,我房间有香,哥哥不会反噬,也不会噩梦。”
夜寂不禁感慨那丫头的坚韧与周全,虽有些怀疑这丫头对阿哲的心思,可也立刻打消,此时哪是想这些的时候,应只是兄妹感情深罢了。
将阿哲放置榻上,果然,那紧绷的小脸儿慢慢缓和,紧蹙的眉头也慢慢展开,夜寂将手轻轻抚在小人儿脸上,看着小人儿渐渐睡去,终是暂时松了口气。
夜寂直直的看着小人儿,好久,似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对着阿哲呢喃
“阿哲,莫怪本座,本座要你活着,等阿哲好了,本座定接阿哲回家,相信本座,好吗?”在小人儿额上落下轻轻一吻,给阿哲盖好被子,推门走出……
夜寂归来时,修月已跪了约有两个时辰,修月知再如此,自己怕是极限已到,可这夜,怕还很长。狠了狠心,猛地双腿一动,逼着自己跪直身子,想换个姿势撑久一些,可这一动,双膝竟如钢针入肉一般,毕竟只是女子,又没受过太多委屈,虽凭着那股不服输的韧劲硬撑,身子却不能支持过久。只觉眼前已出金星,身子便直直向后仰去,却被一肩膀用力撑住。
夜寂半蹲着扶着她,他前世便知这丫头刚强的性子,此时不点破,也不责怪。
“夜寂,把我哥从碧落暂时除名,好吗”那声音,竟是带着丝丝哭腔。
夜寂哪见过这丫头这般模样,一时,竟愣着没说话。
修月却强撑抓住夜寂的衣角,无力抬头,已是双目通红
“夜寂,求你,只是暂时,你先离开,不然,假装离开也好,让爹爹以为离开就好,等爹爹治好哥哥,你知道的,你知道哥哥一定不会安心留在修门,我再帮你们逃好不好,信我一回,求你,让我哥哥活着,好不好……”说到最后,已是语无伦次,泪流满面。
从开始修月抓住自己衣襟时,夜寂便内心恍惚,这动作,和阿哲入影阁时,何等相似……在阿哲家人心里,我竟是如此,不顾阿哲死活吗?现下绝非自怨自艾之时,夜寂强行勾了勾嘴角,低低回应
“放心,阿哲定会好好的,明日,我先向老阁主赔罪,之后,便离开,这段时间,麻烦照顾阿哲。”翌日清晨,老阁主出门之时,不出所料看到夜寂站在自己门前,想来,也是站了有些时辰了,老阁主胜券在握般的勾了勾嘴角
“怎么,可是想通了?”
“是,夜寂可以暂时让阿哲除名碧落,请老阁主施救”虽已内心提前演练过无数遍,可当真正说出时,竟是这般无奈心疼,竟是又一次,将阿哲舍弃。
“好,那阁下便先行离开吧”
“夜寂明白,另外,是夜寂之过,未曾照顾好阿哲,夜寂在这里,向老阁主赔罪。”
老阁主虽明白夜寂所处的环境,怕是这句软话说出也是十分不易的,却依旧嫌弃的撇了撇嘴,我儿子让你欺负成那样,光是如此有什么用。
却在血腥弥漫之时猛然抬起了头,那不可一世的人,竟用匕首分别刺穿自己几大穴位,温热的血已流了一地,那人却面色都未改,老阁主纵横江湖一世,怎看不出夜寂下手狠厉程度,若不及时救治,怕是都有瘫痪可能,一代武林至尊,竟为阿哲到如此地步,是否并非如自己所想那般,不止是自己家那小傻东西为人家万死不辞,这人,对阿哲,亦有真心实意。可无论如何,阿哲绝不做人家胯下之臣,所以,出于私心,老者并没有阻止夜寂的相当于自残的行为。
最后一刀,从肋骨穿过,甚至不难听出骨骼断裂之声,夜寂向后退一步,额头已浸满汗珠,声音却丝毫不抖不颤
“辱没修门少主,夜寂三刀六洞,向修门赔罪。夜寂告辞。”这一声修门,也让老阁主放心。
转过身那一刻,夜寂立刻眉头紧蹙,几度站不住,强撑拖着
', ' ')('血迹向正门走去……
“阿哲,相信本座,本座定来接你回家”
在途径主殿时,已是头晕目眩,不受控制的向后仰去。
却没有应得的落地,是个瘦弱的身子撑住了他,夜寂迷茫转身,果然,是修月,在此地,也只有修月会一心为了哥哥帮他助他。
“修月,不必管我,这段时间,照顾好阿哲。”
“你不能走,我刚得到消息,江湖已知你离教,断不会放过你。”修月看着那高高在上的人此时满头汗珠,脸色煞白还在一口一个阿哲,已是更坚定了为哥哥护夜寂安全。
“无妨,那帮喽啰,便是此时,也奈何不得我。”
看着夜寂即便此时,亦张狂的笑着,仿佛突然明白,哥哥喜欢的,或许,就是这份随性与洒脱吧。自己和哥哥这辈子在修门都得不到的,那份快意与风流……
扶住夜寂,修月艰难开口
“夜寂,刚刚,我看见了大巫师”
夜寂迷茫抬头。
“爹爹这次,是铁了心,要哥哥留在修门。”
“如何讲?”夜寂自己都不知道,此刻的自己,声音颤抖成什么样子。
“大巫师不轻易出关,此次,应是爹爹,要抹去哥哥关于你的记忆”
夜寂身体猛然抖动,却终是无力倒下,口中喃喃
“阿哲,会忘了我?”
修月不语,只是搀扶着那看似不可一世的人。
“也好,本座,待他极差,忘了也好,等阿哲恢复些了,我再来追他,命该如此,这是我欠他的,修月,你说,阿哲忘了那些事,应该又是那鲜衣怒马的样子了吧,他,会不会拒绝本座的追求呢?”
看着那人喃喃低语却不肯将泪流出的样子,修月亦有几分担心,哥哥要知修门将他的主上弄成这样,不知会怎样,只是,哥哥,可还会记得,这人,是他的主上吗?
“夜寂,我必须全部告诉你,爹爹心思缜密,他定知修门拦不住你,你若回修门见哥哥,必又前功尽弃,所以,若我所料不错,那巫师本也没本事直接抹去人的记忆,但他会篡改。”修月停顿一瞬,接着低语
“大巫师,应会将你与哥哥美好的回忆极力缩小,将你对他的不好与伤害极力扩大,如此,便是哥哥确实对你执念颇深,一想起你,也都是伤害与痛苦,甚至,是对你的畏惧……”
接下来的话修月不再言明,可夜寂终是压制不住,已是一口鲜血猛地吐出
“所以,阿哲,不光会忘记我,还会……恨我,是吗”良久,夜寂语气平静吐出,修月却感受到,自己手上,已沾上了那人的泪。
那人,在三刀六洞时决然狠厉,在知江湖追杀时张狂肆意,即便在知哥哥会忘记他时,也只是想着重新开始,如今,在得知哥哥许会恨他时,竟是口吐血血,泪流满面……这就是,哥哥爱的人吗?
“修月,既如此,阿哲日后应是不需要本座了,外面似是有人想杀我,倒巧,本座现下,正好胸中郁结,不知如何是好呢。”
便是此时,他宁愿拖着身子出去大开杀戒,即便命丧江湖也不肯回头逼迫修门停止治疗哥哥,其实,又何止哥哥一个人,对他执念颇深呢……也是,哥哥,怎会爱上一个不值得的人呢?
看着已挣扎起身的夜寂,修月起身点住那人穴位。
“抱歉夜寂,我不能放你出去,你若有事,哥哥总有一天会后悔,至少,等哥哥醒来,好吗?”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