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font-size:16px">孟和并不明白自己的名字是否有着寓意,但他认为自己大略是符合字义的。
或者说如果不这样的话,会很痛苦。
在定国诸侯伯长之中有个不成文的习惯,那就是将孩子送到定邑城来学习。
当然,不只是侯伯之子,各领中的有力人士的孩子也在其列。
这出於怎样的目的并不可考,但作为让肩负起下一代的继承人们有彼此交流熟悉的机会来说,可谓良善。
是故鲜有侯伯会违背这样的惯例,於百年前落脚定国的孟侯一家自然也不例外。
孟和是在八岁时从领地前来定邑城,而那时的孟侯还不是仪官,所以落脚处并非仪官府,而是城中提供给侯伯使用的府邸。
这个年纪较他人而言慢了些,因为那段时光里孟和学习的不只是在定国生活所需之事,还有关於杞国的事情。
杞国的风土、语言以及一些特殊的典故事蹟,要将这些事情记起来可谓相当辛苦,因为那是完全脱离生活环境的知识,关於一个可能不会有机会到访的北方故国的种种。
回想起当时的状况,孟和就能理解这是为了让他成为继承人而做的准备……因为在那之後出生的孟适完全没有接受这方面的教育。
孟和能理解父亲乃至於先祖努力将关於杞国的一切流传下来的意念,可他曾有一段时间因此无b困扰,甚至埋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在定邑城中受教的内容大约分成两类,一是仪礼书乐,二是驾车S箭。
换言之,便是室内课程与户外活动的差异,而前者更是不见得所有孩子都会参与,因为不少侯伯不愿意让自家孩子失礼,便早早教导过相关之事,上课也不过是走个过场。
孟和却不在那些人之中,因为他在此前学习的多是定邑城中用不到的知识,也相较於同侪而言缺乏基本的认识,所以他必须花费更多的努力来跟上。
努力记下的知识全然无用,这让当时的孟和感到痛苦,而他却没有旁人可以求助,更别说向一贯严厉的父亲诉说了。
更有甚者,他察觉到了自己与旁人是不同的。
并非是孟和身上有怎样的特异出奇之处,而是与众人之间的些许隔阂。
那可能算不上是有意的行为,但同侪与他的互动着实不多,也少有人主动与他交谈……当然,他若主动向人攀谈,对方也不至於会拒绝,交流却显得客套与生疏,不似其他伯长子嗣那般热络。
所幸,他到访定邑城後不久便是秋季,收获过後则有一连串的行事,当中便有着不少人翘首期盼的秋狩。
孟和便是在那年秋狩第一次见到往後与孟家牵扯甚深却又异常疏离的公子羽。
如果要以一句话来统整此刻的事态,那麽孟和会说:「我也是听人说才知道。」
这是句趣话,也是实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至少在得知谕告,他是没察觉到事态变化的。
在定国只有一人能发谕告,连国君都没有这个资格。
祝官。
祝官府专司玄虚之事,而除了些许俗务外几乎不介入国政,可留在祝官手中的一项权力便是谕告,而此文告多半事关重大,这才会由祝官亲自宣布。
去除文诌诌的诸般格式以及祝官行文的繁杂後,其实用一句话就能说完。
「祰天仪式因故中断,祝官仍在思考如何处理,请勿打扰祝官府的安宁。」
谕告提到的其实是两件事,只是这两件事情被摆在一起就有些奇妙了。
或者说,这完全是刻意为之──为了让人将两件事情联想在一起。
姑且不论祰天仪式中断後能不能重新举行,可祝官提到了自己仍在思考如何应对後,众人自然会替祝官设想,并认为他将会提出另一个可行的方案。
若是如此那也就罢了,可他却在文末刻意补上了请勿打扰的告示,自然会让人联想到前两天才发生的事情,也就是卢地于伯的那件事。
孟和不确定各地侯伯对祝官抱有怎样的情感,但若提到五官之中对谁最为尊敬的话,问十个国人多半都会回答祝官,祝官就是这麽具有影响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祝官是定国的祝官,更是定邑城的祝官,而在孟和得知这份谕告之前,来自祝官府的宣告早已传遍定邑城,换言之……国人们都知道了。
若说前些日子被敢出祝官府只是丢脸的话,此刻于伯恐怕是如坐针毡了。
也许不会有国人敢越界去拦阻于伯去路,但那GU怨气的矛头肯定都会指向他吧。
若是这时候再发生点异象的话,就连那点理智的保障都可能会消失。
那麽,那位于伯在这种情况下该如何自处,或者说如何自救呢?
选项不多,一是正是上门向祝官道歉,二是请求他人代为居中斡旋。
前者是将自己交到祝官手中,後者则是授人以柄……差距并不大。
孟和直觉想到的便是这两种,然而那位于伯选的却是另一条路。
于伯踏上了一向交恶的户官府──准确来说是找公子其──後,痛陈祝官府如何以不公不义的行为与态度对待他,接着则是一口气牵扯到了仪官府身上来。
仪官孟彻是脸上挂着些许笑容转述这件事情的,但眼中着实没有多少笑意。
若非众人都知道那位于伯并无城府不擅心机的话,可能会认为他是祝官府那边反过来打入我方的一根锥子,用意在於挑拨仪官府与户官府之间的关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反过来说,正因为知道不可能如此才会对于伯产生怨怼之情吧。
这才让公子其不顾影响亲来仪官府,表示自己仍然信任孟侯,不会受人挑拨。
……孟和知道那是理所当然的,因为正是自家父亲率先找上公子其的。
只是于伯之事便如一根背上芒刺般,时时刻刻隐隐作痛,不拔不行。
若是任其发展,在仪官府无法出面澄清的前提下,伯长间的猜疑恐会加大,情势恐会更加不利,所以孟和得到了交际应酬之外的任务。
「我不擅长这种事情啊。」
孟和身处祝官府的客室中,独自呢喃。
他是为了此前的事情前来收拾善後。
于伯对户官府的指责其来有自,至少表面上看起来不是空x来风。
那就是孟侯嫡子孟适的存在,更别说他还是在祰天仪式前就被送到祝官府来的。
孟和对此也有些疑惑,但拉拢公子其与送出孟适两件事情都是孟彻的决定,孟和自然不好多说什麽,最多是之前趁着机会关心了一下自家弟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既然有人质疑户官孟彻私下与祝官府g结,那麽为了疗伤止血,不让裂痕持续扩大,就得有具T的事蹟来作为澄清。
因为是涉及孟侯的质疑,那这件事情便不能假手他人,只能由仪官府自行处理。
仪官本人无法出面,而派出其他人也难以服众,便只能由身份与地位均毫无旁人置喙余地的孟侯继承人孟和亲自处理了。
也许此事过後仍会有人抱有怀疑,但最大的危机会被消除,剩下的仍就是公子其他们的责任。
「……可这件事情当真麻烦啊。」
要证明双方没有g结,最简单的作法就是制造冲突,并将冲突闹得人尽皆知。
把事情闹大不算困难,对孟和来说苦恼的是前者。
当然,不是想不出合适的作法,而是在此之前的心理准备异常困难。
只要在对方派人前来时,随意探问几句後发难,甚至把桌上的器具扫落地面,在对方尚未反应过来时快步离去,最後在祝官府门口大骂几句即可。
把握了事态,设想也很完美,但能不能跨过心中的那道坎则不好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要说什麽的话……单纯就是祝官府中可能出面的人皆年长於孟和。
孟和如今是二十二岁,至於祝官公子羽、执事许得则是二十四岁,说是这俩人士学兄并不为过,更别说孟和在私人关系上得称呼公子羽一声姊夫,这就更难下手了。
正因迟迟无法下决定,所以孟和才在听闻脚步声时有些动摇,主动看向了门外。
门外有两道人影,一前一後,一长一幼,两人加在一起可谓是孟和最不想见到的状况,可偏偏就这麽在眼前发生,让孟和不由得止住了呼x1。
公子羽,以及孟适。
在孟和的设想中,此事既然已经上升到祝官谕告的高度,那麽公子羽的出现便在预料之中,只是在情感上有些难以接受。
即使如此设想,他还是发现自己落後了些许。
既然孟适是被送去祝官公子羽身边,那麽在会见孟家人时,不将他当作一道屏障带在身边才奇怪吧。
察觉这点後,孟和只觉得喉中有些发苦,不发一语看着这两人走入室内。
公子羽一如往常穿着玄sE服装,纵不如平常的礼服,也是相当正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只是其面容一如既往,并无太多情绪表露在外,纵是孟和想观察也没有意义。
至於公子羽身後的孟适自然没有那份沈静,目光时不时朝着孟和的方向摆荡,却似乎是T认到当下的气氛而未开口。
在公子羽落坐於孟和身侧後,孟适也紧跟着放下了手中的托盘,案上因此多出了一套陶制茶具……这让孟和登时回过神来。
眼下的状况已经超出孟适的设想,若横竖都是尴尬,何不快刀斩乱麻呢?
就在孟和意yu发难之际,孟适率先提壶斟茶,让他不由得停了下来。
那壶口还冒着阵阵白烟热气,总不至於为了抢快而让自家小弟烫伤。
孟和为此暂缓发力,更是为了避免为孟适察觉,而遭阻止。
孟和紧盯着孟适的双手,只待他离手那刻便要即刻出手……
「茶烫口,放凉些再喝也无所谓。」
公子羽语气平缓的一句话传来,与之相反的则是他将手伸向茶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JiNg神异常紧绷的孟和这回仍旧无法出手,因为掀翻案上茶具跟直接拍向旁人的手还是有点差距的,更别说他总觉得公子羽的发言饱含弦外之音。
这不过吐息之间的犹豫过後,孟和察觉自己已经没有那GU想要掀番桌案的勇气,在孟适行礼离开客室後,轻轻吐了口气。
「你的来意我已明白,不过你我二人少有机会聚首,有事晚点再办也不迟。」
公子羽将茶杯搁回案上,而这话则让孟和笑得有些尴尬。
不过望着公子羽那平淡而温润的神情,孟和终究是放宽心怀,轻轻吹凉茶,在鼻尖、在口中感受这少许的芬芳。
在这一刻,孟和甚至有些觉得微醺,然而醉人的不是茶,而是另外一人。
公子羽在成年的三位公子中,并不那麽突出。
倘若以第一眼来评断的话,公子召的威仪与公子其的俊秀方为众人目光所在,而公子羽则显得平凡无奇,唯有再进一步的交往中才能明白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