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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莹莹的天上几只白鹭滑着白羽飞过,连天的雨后初晴,把龟缩的人们全都赶出了潮湿的屋子。
谢御牵着乌兔马走在青油油的河堤上,一旁的楚凤楼牵着匹雪也似的白马,合着他那一身金色滚边绣白雪的白衣,雪妖似的面庞让路边不少人都驻足观看。
“我就说不出来吧,巴巴的给人瞻仰有什么好?”
楚凤楼不爱单独出门,出门必坐马车,要么乘轿,骑马或单独出行少之又少,原因是他那一张脸,不管走到何处都会变成被人瞻仰的焦点,弄得他极端不自在。
谢御用身体给他挡了挡那些看过来的目光,笑道:“成日在家呆着有什么好?再不出来人都得在家里发霉了。今儿天气好,出来骑马正好,还能和你单独说说话。”
这话说得,好像在府里就不能单独和他说话似的。他一个大将军,一个王爷,谁还能拘着他们不成?
然而楚凤楼没有再反驳,缓缓走在河堤上,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语调缓缓道:“赵溱洧住进未央宫了,你怎么看?”
未央宫是皇帝的寝宫,赵溱洧堂而皇之住进皇帝的寝宫,除了一种原因外别无他因。
“魅惑君心,图谋必定不轨。”谢御道,“只是他一个堂堂嫡长子,虽说被放弃了,也实在没有必要做到这一步。到时候即使有机会回去,也会落人口舌,恐怕一辈子得不到翻身了。”
楚凤楼点点头表示赞同:“那他如此破釜沉舟似的谄媚,到底意欲何为?”
这谢御就猜不透了。说到底他也没见过这个质子殿下,对他的心思更是猜不透。反正燕国皇帝也是个空壳子,权力兵权都在他两人手上,也不怕他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不提他了,今天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就不要再想那些朝堂之事了。”谢御顺手摘下旁边的一朵野花,插在了凤王爷鬓边,果不其然看到凤王爷恼羞成怒地红了脸。
“你干什么?”
谢御笑了笑道:“很美,很配你。”
楚凤楼瞪了他一眼,道:“你是说我如同这野花一般,可以任人采摘吗?”
谢御投降,忙解释:“天地为证,我绝无此意!”
楚凤楼抬手将那朵野花取下来,但没有扔掉,而是握在手中把玩。
这样悠闲静谧的时光竟然让他觉得有些舍不得扔掉。
谢御突然俯在他耳边,楚凤楼以为他要轻薄于他,往后微仰了仰头,却见他目光看向别处,示意他一起看过去。
河堤对岸也有一马两人立在对面,那是一男一女,男子手中也有那样一朵野花,女子埋着头娇羞地笑着,男子缓缓将野花插在女子鬓角,两人相视而笑,温馨又甜蜜。
“你看,”谢御示意他看过去,轻轻道,“他们两个像不像我们?”
楚凤楼突然红了脸,低头看着手中的野花。他从未想过自己也能有这样的一天。和一个男子,光明正大的谈起情爱之事,他以为他一辈子都会躲在幽暗的角落里,守着身体的秘密,永远不让人接近,也永远得不到别人的理解和爱意。
如此真切而热烈的喜爱,让他有些措手不及,甚至惊讶于自己自然而然的接纳与回应。那么真实,那么让人留恋,如果有一天失去了,他可能永远也找不回原本那个孤独浑身包裹着坚冰的自己了。
他有些害怕这样热烈而明朗的爱意,谢御就像是一团火,在接触到他的那一刻就把他包裹,一点一点融化他身上的坚冰。正因为他太过热烈,让他害怕会被他灼伤,甚至被他彻底融化,变得再也不像自己,最终失去了自己……
谢御不知他心里的变化和想法,只见他盯着那朵花愣愣的,便悄悄拉住他的手,紧紧握在自己手心里,用手中的温度缓缓温暖那只有些冰凉的手。
楚凤楼任由他握着,没有反抗。两人手牵着手走在河堤上,宽大的袖子遮住两人牵着的手,谁也没有说话,两人两马走在河岸边,远远的像是一幅画。
突然几个人从远处跑来,跑在前面的是一个少年,他衣衫单薄,破破烂烂的被撕得七零八落,跑动间两条细白的腿都露在外面。他一手拉住布条似的衣服,一边疯狂地往河边跑。
跑到河堤上时,一点犹豫也没有,纵身就往河里跳,“扑通”一声就跳进了河里。
在看到那少年的时候谢御吃了一惊,那人他好像在哪里见过,十分的熟悉,可是一时又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他皱着眉愣了愣,原本少年从他身边跳下去,他只要一伸手便能拉住,却在这一愣神间失了良机。此时再看时,少年已经隐没在了河中,看不到身影了。
身后追过来的几个大汉停在河岸边,边啐边咒骂道:“妈的,不就是个欲人吗?反正也是千人操万人骑的玩意儿,现在要你做小倌就不乐意了?还敢咬伤客人逃走,死了也活该。”
几人骂骂咧咧地走了,竟无一人准备下河去救那个少年。
身边白影忽然一闪,谢御还没反应过来,楚凤楼就先他一步跳进了河里。谢御想不到平时看起来冷冰冰的他竟然
', ' ')('会主动跳进河里去救人,此时反应过来也来不及多想,一个纵身也往下跳,沉入水里去找他。
两人半拖半拽地把少年往河边拉,好不容易三人上了岸,少年已经闭着眼昏迷了。楚凤楼俯下身就要口对口地去救他,被谢御一把拉住。即使是救人他也不愿看着他去亲吻别的人。
楚凤楼喘着气看他,谢御埋下头去对着少年的口就开始吹气。
又吹又按地弄了一刻来钟,少年才呛着水醒了过来。
谢御起身看着楚凤楼,眉头紧锁,竟有些怒了。
“我是死的吗?还用得着你去救?你万一出了什么事,我……”
他哽咽着,突然说不出话来。刚才看到他跳进河里的那一幕,他的心脏像是突然停止跳动了一般,从未有过的恐惧传遍他的全身,他来不及思考什么,只想快点跳下去把他捞上来,不想让他出任何一点事。
“我……”楚凤楼看着他生气的表情,眼角似乎都有些湿润了,甚至有一行水液从他眼角处流下来,让他差点以为那是他流下的泪滴。
他也被自己的举动给吓到了,他当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听那几个人说那少年是个欲人,便奋不顾身地往下跳。
当年也有那么一个少年不愿做欲人,便奋不顾身地拿起刀伤害了自己。那时的他还太软弱,丝毫没有阻止的力量,也没有救他的能力。那种无力的自责感,和对自己无能的愧疚,几乎让他前几年睡觉都睡不好,连做梦都是少年拿着刀决绝的表情。
如果他再强一点,如果他能再强一点,他一定要奋不顾身地去救他!
此时的那个少年,让他想起了当年的自己,仿佛他变成了当年那个看着谷风挥刀的自己,而此时他没有再犹豫,奋不顾身地就去阻止了。
只是,这些他都没法跟谢御讲清,他低着头不说话,似是在认错。
谢御也是一时激动加害怕吼了他,此时见他那个样子又心疼后悔得不行,突然很想抬手安慰他,把他抱在自己怀中,这个想法还没有付诸实施时,被救起的少年却开了口,声音既惊讶又难以置信。
“将军,怎么……是你?”
谢御低头看了看少年。少年衣衫本来就破烂,此时被水全部浸湿,大半个雪白的身体都露在外面,看起来好不诱人。旁边已经有不少人聚集起来往这边看,指指点点不知在说些什么。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话。
谢御脱下外袍披在他身上,虽说也是湿的,但好歹能遮住他诱人的身体。
“你认识我?”
少年看着他道:“将军不记得我了?我是青柠啊!”
“青柠?”谢御皱了皱眉,想起来好像的确听说过这个名字。
那还是一个多月前,自己刚来京城时,和兵部的几个官员喝酒,当晚伺候他的就是这个青柠。
后来他才知道青柠是皇帝赐给他享用的欲人。只是他对他并不感兴趣,后来也就没再找过他,也不知道他的去向,没想到他竟然流落至此。
“你……怎么会弄成这样?”
按理说他是皇帝的人,就算自己不要他,也不应该落得如此田地。
青柠苦笑了一下,垂首道:“被厌弃的欲人,送到欢馆里算是幸运的,好歹陛下没有赐死我,已是青柠的幸事了。”
谢御这才知道原来竟是自己的关系。他弄成这样自己多多少少都有点责任,便起身把他抱到自己马上,准备带他回去。
一旁的楚凤楼看着他们两个,眼神有些愣愣的,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愣怔中缓过来。
谢御看了看他,对一旁的青柠道:“你骑着我的乌兔去将军府,将军府的人看到乌兔不会为难你的。你就说……你是将军救回来的人,让他们好好安顿你。”
虽说这样有些欠妥当,但楚凤楼此时明显有些不对劲,他没法把这样的他放在这里,或者让他单独回去,只好让青柠骑着他的马自己回将军府。
青柠点了点头,不敢有过多的要求,骑着马转身走了。
谢御把愣愣的楚凤楼抱到他的白马上,然后翻身上马坐在了他后面,一边搂抱着他一边往凤王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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