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来成大功业者,俱是大无情之人,说铁石心肠也不为过。然而真正大功业,夺天下不过是个开端,还须平天下,安天下,进而守天下,富天下。莫思予胸襟抱负,当然不仅止于灭锦夏,还在于开新朝。闻得对方话里似有深远之忧,马上收起敷衍姿态,认真倾听。
长生望着他:“先生,我总记得,从前挂在母妃帐中的那幅《物华天宝图》。父王常常看得赞叹不已,言道夏朝如此锦绣,当尽数收入我西戎囊中。如今——”哂然笑,“收是收进来了,大片锦绣成了焦土,要来何用?”
老莫这下全明白了:二殿下哪里是来说风花雪月?分明是来找自己谈锦绣江山哪!
长生看对方有所触动,不等他回应,又道:“听说大哥眼下还在楚州杀个不停,似要杀光杀尽才肯罢休。日前父王跟我说,大臣们劝他登基,道是‘至尊履位,远近归服;天子令出,四方安定’。——这话是先生说的吧?符生斗胆问句:没有远近归服,至尊履位是什么味道?没有四方安定,天子令出又出到什么地方去?开国立朝,要的是天下归服安定,不是对着空城荒野做孤家寡人——”
两只眼睛变得清透明亮,盯着莫思予:“我想,先生要说的,其实是这个意思吧?”
老莫忽的笑,抱起坛子喝了两口,叹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二殿下今非昔比。”
长生心说:我都坦诚到这份上了,你还跟我玩儿虚的。才不让你顺心遂意。也抱起坛子喝两口,不再看他,慢腾腾开口:“有句话,符生冒昧揣测,先生别往心里去。”停停,才道,“——我觉着,先生如今,虽然得意,却似并不十分得志。”
莫思予“腾”地起来,肃然拱手:“二殿下何出此言?莫某微贱鄙陋之躯,蒙大王青眼拔擢,宠命优渥,委以重任,信赖有加。粉骨碎身肝脑涂地不足以报万,但求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有什么得意不得意,又有什么得志不得志?”
他嘴里说得慷慨,心中十分清楚,对方端的是双利眼,瞧出了自己的软肋。
这两年,符杨对他看似依旧信任重用,刚愎自负的苗头却不断潜滋暗长。些治国基本理念方针,原先没触及,也就没有分歧。现在摊子越铺越大,分歧点也渐渐增。他好几次提出深谋远虑于国家有大利的政策,均打了折扣。随着疆域的扩张,底下将士骄矜浮躁的毛病也纷纷现了原形,大王却似无所知觉。
而楚州的事情,是叫人头痛:义军势力本来十分有限,架不住大王子连出昏招,竟成燎原之势。四月里千户领单佢穷极无聊,刨了锦夏已故宰相花照白的墓,激起民愤。些已经投降的地区民众复又倒戈,全是同归于尽的架势。楚州部队被惹毛了脾气,大王子已经放出话来,要灭绝楚人,寸草不留……
但眼前这位说出的话实在太敏感,色厉内荏也得撑到底啊。
唉……长生暗叹。还是操之过急了。没逼出实话,倒把夏人文士的虚伪毛病逼出来了。
只好笑笑:“先生误会。符生心里和先生样,视父王如天地日月。先
分卷阅读97
欲望文
\t\t', '\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