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眼睛,团起身子,恍惚间觉得自己不是缩在水底,而是缩进了胸前的坠子中。好似某些灵异故事里的鬼魅精魂,告别尘世,敛入顽石,沉眠千载,等待命中注定的机缘。
……清醒过来的时候,眼前片明澈,才意识到桶里的水早已不冒热气了。起身,水珠顺着额前碎发滴下,渗入眼睛,有点儿刺痛。呵呵……要是真的能躲进石头该好。这故事终究浪漫得不够彻底。给了我那样神奇的开端,接下来,却是步个浸透汗水血泪的脚印,越走越沉,不得脱身。
——怎堪细思量?只得不思量。
不思量,自难忘。无处话凄凉。
甩甩头,跨出桶外。往前几步,伸手取了搭在屏风上的长方浴巾擦头发,边擦边转身——替换的衣裳在床边花牙搁架上,预备穿了直接钻被窝,再靠床头边等头发干,边翻几页闲书,好歹让这日有个惬意的结束。
忽听身后声粗喘,静夜中尤为清晰。紧接着传来梆梆作响四个字:“果然是你!”
事出突然,子释吓得浑身激灵。定定神,缓缓放下手,将浴巾围在腰间,慢慢回转身去。
个人从屏风后边绕出来,眉眼全拧着,好似惊喜交加,又似含冤带恨:“果然是你……”
子释认出对方,大惊。仅仅打过个照面,虽然感觉此人居心不良,绝非善类,也万万想不到会如此胆大包天。偏赶上今晚子周子归都不在——脑中闪:可见是处心积虑窥伺日有备而来了。隔壁就睡着阿文阿章,静悄悄毫无动静,也不知他做了什么手脚。顿时头皮发麻手心冒汗,双腿阵阵打软。
暗暗握紧拳头,挺直身子:“原来是理方司傅大人。傅大人夜半三擅闯私宅,不知有何公干?莫非大人错将在下认作了逃贼流匪,欲绳之以法?当真如此,还请大人青天白日下执公文拘令上门,李免必当随时恭候。”
傅楚卿瞧着他,咬牙冷笑:“真能装啊!差点又叫你蒙骗过去。还好我没敢忘记,你打从前就是演戏的高手。那天在宫中见到你,我怎么看怎么像。后来当面说话,又怎么看怎么不像。想来想去,说什么也要亲眼仔细认认。果然……李免啊李免,你做戏做得我傅某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啊……可惜,你脸上的表情做得了假,背上的伤疤却是做不了假!”说着,恶狠狠往前逼近。
子释下意识的后退,脑中片混乱。对方言语仿佛又尖又长的钢棘铁刺,冷不丁穿透头颅。某些沉淀在记忆河流最深处的污泥浊淖,随着时间流逝,早已滋生出水草游鱼,将痕迹完全掩盖,此刻被彻底翻搅,霎时染黑了整个水域。
他双手扶着脑袋,茫然看向前方:“背上的伤疤……你怎么知道?你……是谁?……”
“哼!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还要往下装是吧?”傅楚卿又逼近步,“我是谁?你问我是谁?”忽然怒极,仰天打个哈哈,“你竟敢问我是谁!”双肩振,尖锐的裂帛之声响起,纽扣“啪啪”崩断,纷纷落地。他把扯下上身衣衫,露出精壮的胸膛,指着胸口那道扭曲的刀疤,满脸狰狞之色:“你好好看看,我到底是谁——四年前,楚州仙梳岭,卸妆台,菩提寺里,差点被你刀捅死的人!想起来了么?!……”
子释想:仙梳岭,卸妆台,菩提寺……好耳熟的地名啊……
——对,我去过那里……我们……找过冬的地方,到玉盘峰寻山洞入口,结果遇见伙强盗。后来……后来……啊!头好痛。这个人是谁,他为什么凑这么近,凶神恶煞瞪着我?请你让开,我不认识你……
傅楚卿睁大眼睛,死死盯着李免的举动。看见他面色惨白,双目失神,身子不停战栗,似乎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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