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早有李文备了底子,李章仍然惊得两眼翻白。可惜他的少爷这会儿自顾不暇,没空注意他。
之前番拉拉扯扯,继而通絮絮叨叨,子释心中那股火下去不少。不料此刻几句温存软语入耳,好比阵和煦南风吹来,煽得火苗立马重新窜高几尺。本来就胃口全无,这赌气,加难以下咽。转过头,懒得理他。
长生板起脸:“你不肯吃,定马上病倒。跟你来的那些大人们再见不到你,会怎么想?就算我的人忍得住,万他们自乱阵脚惹出什么事来——”
子释心里这个怄啊,简直怄得要死。也不知到底是怄他竟敢威胁自己,还是怄自己身体太不争气,抑或是怄跟着来的拖油瓶们毫无担当……怄得要死吧,偏偏又死不了,咬牙咬得腮帮子疼。
“子释,你听好了,你若当真病倒,我可不知会干出什么来。从前你不在身边,我不敢想,也看不见,那便罢了。现在,你若不能好好陪着我,我定会疯掉。从前做每件事,我都仔细想了又想,才敢动手。但是现在……你若不能好好看着我,我可不知道还能不能控制自己。你要是病了,我……我就用最快的速度,杀进西京去找大夫,叫锦夏皇帝把皇宫里的灵丹妙药统统交出来,我……”
长生说得当了真,声音直发抖。那么久杳无音讯,全凭股擎天信念支撑到底,忙碌奔波中,几个春夏秋冬恍如白驹过隙,没有余力也没有勇气做过的想象描摹。等到真正见面,后怕情绪随着时间的缓冲点点反噬上来,越来越强烈,终至惊恐过度,反比没见面时神经质得。
子释垂着眼睛盯住面前那碗粥,忽道:“你不用这么假惺惺的吓唬我——我死也好活也好,都管不着你靖北王殿下要杀谁,杀到哪儿去。不管是从前,还是以后,你爱干什么干什么,千万别污到我头上。”说着,悻悻抓过勺子喝口,从鼻子里哼声:真能气死饿死倒好了!
口粥才刚咽下,突然往上涌。有心压回去,却又呛着了,禁不住趴着床沿边咳边吐。谁知立马被他条件反射般封了穴位,只在胸口翻腾,狼狈得恼恨交加,又急又气,胃也跟着凑热闹疼起来,眼前金星闪闪,叠影重重,颓然软倒,不甘不愿的任由他伺候。
长生替他擦拭干净,转身坐到床头,让他倚在怀中。掌心贴在胃脘处轻揉缓送,面温言劝慰:“不能吐。总共就这么瓶子……我这里什么都没有,亏你两个书僮上心,辛辛苦苦替你带着这些丹药……”见李章傻在旁边,点头示意他过来帮忙。
子释这才省悟李章还在屋里杵着,吃惊中兼有几分羞讪,火头顿时弱了。腹部股暖流融融扩散,贪图安逸的身体第时间辨认出了那久违的舒适安心,很没节操的自动放弃立场,渐渐向后蜷缩,软绵绵贴在他怀里。
须臾,胃不疼了,头不晕了,肚子饿了。
李章端着碗立在床侧,看王爷殿下轻车熟路,边替自家少爷按摩顺气,边还能腾出手拿起勺子往嘴里送。位置不高不低,动作不轻不重,节奏不快不慢,分量不不少,勺子接勺子,半炷香工夫,喂下去大半碗。专业技能水平之高,令身为贴身长随且立志精益求精的李章同学感到了深刻的职业危机。不过因为太过惊讶,忙着胡思乱想,还来不及考虑自己可能下岗的严峻形势。
长生瞅眼碗里:“差不了,剩下的过会儿再喝。”对李章道,“就放桌上吧。”
“那个……会儿该凉了。”
“没关系,我自有办法。你去吧,辛苦了。”
李章想等少爷亲自指示,未能如愿,有点失望。转个念头,干脆面向王爷:“小人和阿文正在预备热水,过半个时辰送来可好?”
“很好。需要什么尽管找庄大人或者倪将军。”
这边子释肚子填饱,脑子也好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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