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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路伯果然准备了一桌好酒好菜,为沈锦墨洗尘接风。洛澜扯着路伯和冬青等熟悉的侍从同坐,又去敲白云意的房门,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喝杯酒。
白云意也知道今日灵犀山庄热闹得厉害是因为原称已是个死人的沈锦墨归家。他眼眶微微酸了一下,觉得不好拒绝,还是点了点头。
沈锦墨见了白云意,怔了一下。白云意一向亦步亦趋地跟在厉端身边,此刻竟一人在此,沈锦墨不免觉得有些奇怪。洛澜在他耳边轻轻解释了两句,沈锦墨便恍然,向白云意举杯示意了一下。让他自便。
席间,路伯忍不住问沈锦墨这些年来的境遇。沈锦墨只说在外面出了些事情,一直无法回来。路伯在灵犀山庄做了几十年的管家,问了几句便知道这些年轻人身上藏着不愿告人的秘密,便也不多问,只絮絮地谈起了几个孩子年少时的旧事。人老了话便多些,洛澜把头靠在沈锦墨肩头上,握着酒杯带着笑听。沈锦墨伸开手臂,把洛澜揽在自己臂弯间。
坐在席末的冬青心里有数,简直不敢抬头。路伯絮絮地讲,并没有意识到这对兄弟似乎亲近到有些过头了。
白云意默默喝着酒,心想沈锦墨竟然还有个可以称为家的归处…而自己却当真是没有什么地方可去了。父亲早逝,连长相此刻都早记不清了。母亲被白凌翰毒死,连个坟茔都没有见过。自己终于亲自去将白家灭了门,又将白家的独苗丢进了极乐堂为奴,日日受尽凌虐。仇也报了,气也算出了,此刻自己居然又有了几分自由…可却当真不知还能做什么了。
那个人,此刻却又不知在做什么。
应当是又面无表情地对谭当施了一天的刑,将人的骨头一寸寸敲得粉碎。那个人做这些事的时候面上的神情都极认真,锋利挺直的鼻梁下唇微微抿着,骨节修长的手稳得出奇,似乎手下的并不是活人,更像是细心雕琢一件物事。
或许…此时又是从极乐堂内又寻了个奴宠去度他的春宵吧。那人几乎每天都离不得性事。之前这些年,从未有什么时候他忍过三天以上。
总之,也与自己无关了。
洛澜抬起眼,见到了白云意默默握着酒杯眼里一片空茫,忽抬高声音道:“云意,明天帮我一起整理账册。既然来了我这里,就替我做点事付房租。”
白云意一怔,立即明白洛澜是怕他一个人无事乱想,心下感动,低声说:“多谢,任凭驱策。”
傍晚席散,路伯说已经整理好了沈锦墨当年的卧室,问他要不要去看看。沈锦墨理所当然地耍赖,说太久没见洛澜,要继续和洛澜秉烛夜谈。路伯自然不疑有他,只觉这对兄弟感情真好。冬青倒是满脸没眼看的表情,又多送了两床被褥进了洛澜的卧房。
下午两人做了太多次,这回倒还真是非常单纯的盖着被子聊天。沈锦墨像八爪鱼一样从背后长手长脚地把洛澜锁在自己怀里,把鼻子埋在洛澜头发里轻轻嗅他的味道,总觉满足得不可思议。又轻声说:“我小时候最喜欢睡在你这里。在你这里,就觉得安心。”
“你是我养大的嘛。”洛澜淡淡地笑,“记得你十几岁的时候便不肯和我睡了,还以为你长大了。结果现在又这样。”
“不肯和你睡是因为…”沈锦墨想了想,没接着说,抱紧洛澜从胸腔里发出一阵低低的笑。
洛澜一怔,一个极不可思议的念头冒了出来,又想起今日锦墨坦诚惦记了他许多年,不禁惊笑道:“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沈锦墨没回答,只是笑。笑够了,才低声说:“阿澜,我这辈子喜欢过的人只有你。那时候你蒙着脸救我的时候,我看第一眼就知道了。可是又不敢相信,生怕相信了又发现不是,那我就真的不知道还能怎么撑下去了。索性在心里拼命抵赖,找一切理由告诉自己不可能,告诉自己你早就不管我了…那时候我根本不敢相信自己还能有这么好的运气,连做梦都不敢想还有这样把你抱在怀里的一天。”
洛澜背靠在沈锦墨的胸膛里,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只觉心中一片酸软,伸手握住了沈锦墨的手,轻声说:“以后不要胡思乱想,我会对你好。”
沈锦墨轻轻嗯了一声,闭上眼睛,把洛澜的身子抱得更紧了些。
两人在床榻间又温存了一会,沈锦墨忽然道:“还有一件事要和你说,险些忘了。袁非不见了,还带走了极乐堂里的几个原本出身名门的奴宠。南宫珉和白琉玉都被带走了。”
洛澜一怔,想起了当年躲在白家房梁上惊鸿一瞥过的那身负双性之身的秀美青年。他知道天极阁内许多人都与原本的白家家主白凌翰多多少少有旧怨,极乐堂这回事虽然让人心里不舒服,但在天极阁寒玉功法的问题解决之前也实在没法多做什么,一时也便没去多管。此时沈锦墨提起,他想了想,犹疑道:“袁非会不会也和山海书院有关…”
沈锦墨摇了摇头,“不知道。我请若宁帮我查,却发现袁非这个人能查到的东西少得可怜。以前他在极乐宫就是行踪飘忽,不收私奴,也极少与人打交道,似乎就是一个人躲在一旁炼制各种药物,再拿人试
', ' ')('药。后来极乐宫倒了,袁非理所当然地便跟来了。此刻想想,他来做什么也弄不清楚。”
洛澜点了点头,默默想着若白琉玉等人当真随袁非一起落在山海书院里,下一步会如何。
沈锦墨又说:“今天看到白云意在这里,倒是真的预想不到。”他又将极乐宫萧艳楼当日要将所有私奴收为公用,厉端一怒之下与天极阁联手一举杀了萧艳楼倾覆极乐宫的事情讲了。
洛澜原不知这些细节,听得怔了,良久才叹道:“竟是这样。厉堂主肯放白云意走,也是难得了。”
沈锦墨嗯了一声,轻声说,“只怕也是动了真心,不舍得人受一点委屈…若你要走,我也不会拦的。”
“我为什么要走。”洛澜轻笑,“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承认是你夫人了,还乱想。”
“我知道你不会走。”沈锦墨把头埋在他颈间,“你要是走,我就死命缠着你,每天抱着你哭,哭到你心软。”
洛澜又是好笑又是感动,又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
沈锦墨回了灵犀山庄便不肯走,每日缠在洛澜身边。几日间,从天极阁来的书信越来越多,其中一小半是要他拿主意的人事调动,一多半倒都是叶若宁的跳脚痛骂。沈锦墨知道自己一旦回去,必然会被叶若宁抓住压迫到死,索性耍赖不回。反正叶若宁此刻定然被大量杂事压到抬不起头来,绝没功夫自己来把人抓回去。
这一日,灵犀山庄门前车马喧嚣,却是薛晓带着当日去陆安城的精锐们浩浩荡荡地归来了。
薛晓一路拼命试图讨韩芙蕖喜欢,却一见了她便笨口拙舌,连话都说不明白,只会拼命把各色点心和胭脂花粉往她车厢里塞。韩芙蕖颇有些哭笑不得,到最后车厢内塞了半车薛晓送来的各色礼物,几乎没有落脚处,她一怒之下寻了个善堂将大半礼物都送了出去,又反复勒令薛晓不准再乱给她买东西。薛晓唯唯诺诺,却更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了。
结果没过两天,韩父听闻女儿安然无恙地归来,再等不得,早就在路上便将韩芙蕖接了走。薛晓怅然若失,只得一路给苏明瞬施针试药打发时间。人是没醒,但他倒也想到了几项可能的治法,专等回了灵犀山庄再安排。
终于风尘仆仆赶了回家,薛晓匆忙安顿了苏明瞬,又将一路随行的精锐随从们安排好,这才听路伯说,洛澜在山庄内。
路伯又说了句什么,薛晓没听清楚,便匆匆往洛澜屋里跑。手按在门把上,刚要如平常般一把推开门,忽听到门内“嗯…”地一声,传来了一声软得像带着钩子一样的呻吟。
薛晓手几乎像被烫了一样,猛地向后跳了一步,心想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
像是为了回应他内心深处的惊恐三连问,屋里又细细地传来了洛澜的声音:“嗯…你别…啊…应该是阿晓回来了…”
接着是沈锦墨被情欲浸得微哑的声音:“回来就回来了,让他等一会又怎样。”
然后又是粘稠的水声,撞击声,两人交叠的喘息声。
薛晓虽然知道这两人是这个关系,但第一次隔着门板听见现场版的活春宫,只觉得脸红到要滴血,像兔子一样蹦着逃了。
隔了不知多久,薛晓想着到底找洛澜有事,终于小心翼翼竖着耳朵凑近洛澜房门。刚刚抬手欲敲,房门一把在他面前被打开了。薛晓吓得一哆嗦,看见沈锦墨衣着整齐,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笑。“回来了啊。”
“啊…是,回来了,不对!”薛晓面红耳赤地低吼,“你们俩大白天的在干什么!”
“都是你那个药。”沈锦墨理所当然地说,“这两天寒毒都发作得厉害,我不找阿澜解毒难道找你?”
“呸!”薛晓被这句话震得一哆嗦,“也就阿澜那么宠你。”他忽然意识到不对,正色道:“连续发作了几天?”
里面洛澜的声音传来:“不应该这样?阿晓你进来说。”
“真的可以进来吗?”薛晓捂着脸探头进去看,从指缝里见到洛澜也是衣着整齐,没露什么不该露的地方,这才长出一口气,走进房门,坐了下来,说:“那个安神药是用了点寒凉药材,当天发作一次比之前厉害属于正常,但第二天便不应该再有影响。你伸手给我看看。”
沈锦墨见他神情郑重,当即伸了手给他看。薛晓伸手细细查了他左右手脉搏,又叫他脱了上衣,用几枚银针探过身上数处穴道。一点点认真查过,薛晓的眉头越皱越紧,道:“你中过什么毒?”
沈锦墨沉默一下,道:“当年被喂的药多了,数量算不清,种类总有十几种,什么热的冷的催情的绝欲的都有,都是什么成分我也不知。”
薛晓怔了一下,知道沈锦墨当年在天极阁受的那些苦实在是自己不能想象的,不禁叹了口气,说:“你体内除了内功运行产生的寒毒以外,还有一种潜伏得极深的阴寒毒物。我现在看不出那是什么东西,也看不出是什么时候中的。我试着想办法给你中和一下,但别抱太大希望。”
沈锦墨轻轻嗯了一声,心情忽然有些低落下去。
洛澜轻
', ' ')('轻握了一下他的手,轻声说:“会有办法的。我们至少知道了当年的天极阁和极乐宫背后都有沈知远在搞鬼,总能慢慢摸出来是什么人创立了这些功法。功法有创就有解,总还有时间。”
沈锦墨无声地点了点头,回握住洛澜的手。这几天他都尽量不去想这些事,只做没事一样与洛澜厮混。偶尔也会想到,若自己实在活不长,以后洛澜怎么办。又觉得,洛澜从来都比他更强更韧,就算自己死了,他应当也能活得很好。总之自己活一天算一天,哪怕只能再活三五年,临死这些时间有洛澜陪他,也算值了。
薛晓又说:“好容易回来了…你那什么寒玉功,功法能不能让我看看?要是担心的话给我点片段…”
沈锦墨从衣袋里掏出一本小册子,冲他一丢,“早写好了,给你。”
他把天极阁极为机密的寒玉功法就这样满不在乎地丢给薛晓,薛晓怔了一下,才意识到沈锦墨实际上对他有多少信任。这种令人内力一日千里的霸道功法,若是流落在江湖上,简直不知会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沈锦墨见到了薛晓眼神的郑重,淡淡道:“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拿去看看吧。”心中又想,虽说自己活长活短不算什么,但若自己多活几天能让洛澜高兴…那也就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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