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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金斯先生!”
巴金斯对着跳下船来的方鸻点了点头,并用手拍了拍后者的肩膀。
方鸻与这位水手长轻轻击了一下掌,才道:“大家已经制定好作战计划了,走,到舰长室去,我们边走边说。”
他一边向前走去,一边又问起巴金斯与谢丝塔返回七海旅人号这一路上的情况,水手长才讲起他们自古拉港离开之后的事情来。
他们在方鸻的计划展开之前不久就离开了港口,一路返回七海旅人号的藏匿点去与精灵小姐汇合。不过他们三人可开不动七海旅人号,一直等到方鸻等人穿过元素层之后,妖精小姐回到七海旅人号上,他们才重新让这条风船动起来。
“在那之前我把舰长室那边的开口修补了一下,还好没有伤到根本,只需要补充一下船板就可以了。”
“有塔塔小姐给我们引路,找到你们并不太难,不过我们路上看到了一些情况,恐怕得和你说一下。”巴金斯一边走一边说道,他将一把短刀别在身后,低头皱着眉,神色之间有些忧虑之色。
方鸻回过头去:“是影人的舰队么?”
“你果然猜得出来。”
若放在平日里,方鸻少不得要因为这句话而沾沾自喜一番,而此刻他却显得心事重重:“说说看,究竟是什么情况?”
巴金斯点了点头,缓缓讲述起了当时的情况:
“我们先后遇上了三支对方的舰队,数量……非常多,甚至我们还看到它们通过一个空间通道源源不断地传送过来。我们当时有意保持距离,又紧贴低空飞行,它们才没发现我们。
它们的船没有帆,只有从船舷上伸出一片片像是棘刺一样的东西,不过速度很快,至少比我们同大小的船快出三成的样子。不过它们的元素探测效率似乎很差,甚至察觉不到几十空里之外。”
他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不决的神色:“艾德……关于那些奇怪的黑色的船,其实我们听过它们的传说。”
方鸻反问道:“你是说那个预言?”
“乌鸦预言?不,不太一样,”巴金斯摇了摇头:“……那是水手们关于渊海的传说,水手之间流传着一些古老的歌谣,传唱着过去的时光……石板埋葬于海面之下,朽烂的舰队长眠于坟墓之中,当亡灵复生之刻,终末便将来临……”
“……那关于两场瘟疫,两场战争,两个暗无天日的国度,时间的终点,一切的尽头。”
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我去过许多地方,但关于渊海之下的传说,却不约而同。我也听过那两场瘟疫,一场是由龙之魔女带来的死之疫,在一个世纪前横行于世,坟墓之下埋葬了数不清的人。至于另一场,你应该听说帝国最近发生的事情吧?”
“我听说那只是一场小瘟疫,”在方鸻身后,希尔薇德忽然接口道:“我听说过发生在奥述边境的一些事情,不过这样的疫情在帝国乃至于考林—伊休里安同盟每过几年都会发生一次。”
“那不一样,帝国掩盖了事实,我们回来时经过过那些地方,一切的情形都和书上描述的很像,”巴金斯答道:“就像是半个世纪的之前的情形复现一样。”
“你是说死之疫又复现了?”希尔薇德有些惊讶地看着自己父亲的水手长:“这件事你有和布丽安公主说过么?”
巴金斯点了点头:“公主殿下说要与她的同伴讨论一下。”
“那就是那位精灵族的英雄了。”
“你们在说什么?”方鸻有点迷惑地看着两人。
“和十四年前的拜恩之战有关,”希尔薇德看向他答道:“船长大人应该知道龙之魔女事件的始末,战乱横生,灾瘟四起,考林—伊休里安几近颠覆。而三十年前,有一位精灵曾经离开艾文奎因来到人类世界之中,求学于霍利特学院,不久旋即又离开。在那个地方,他察觉到一个事实——在学院附近的村庄之中总有人丧生于奇怪的疫病,而一切看起来都与一百年前那场令人谈之色变的瘟疫如此相似……”
方鸻知道龙之魔女事件的始末,尼可波拉斯为这片土地上带来的不仅仅是阴谋、分裂与战争,在她的掩护之下,拜龙教徒们在王国境内四处散播瘟疫,那就是著名的死之疫病。不过随着龙之魔女的消亡,那场带走了无数人生命的恐怖瘟疫也随之而烟消云散了。
“船长大人应该已经猜出那是谁了吧。那个地方就是多里芬,精灵一族的另一位英雄,炼金术士大师库鲁芬-诺维利在年轻时代曾经就读于那里,后来他追踪着死之疫的线索离开了霍利特学院,因此也避开了多里芬的灾难。在多里芬毁灭之后,他不止一次返回那个地方调查,但因为龙之金曈的缘故一无所获,直到拜恩之战发生之后。”
“拜恩之战也与之有关么?”
“有一定关系,库鲁芬是在那场战争之中调查到了什么,精灵一族在龙魔女之灾中损失惨重,绝不允许尼可波拉斯再卷土重来,这或许也是他们之所以参战的原因。事实上不久之前王国在北境对抗龙魔女之时,精灵一族也参与其中,”希尔薇德看了看方鸻:“这其实就是为什么布丽安公主频频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也是为什么她这么看好船长大人您的原因。”
那位精灵公主很看好自己么?方鸻觉得好像确实如此,自己搭那位公主殿下的顺风船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希尔薇德摇了摇头:“不过具体并不清楚精灵们在拜恩之战中发现了什么,那场战争的确是改变了很多东西,我父亲,亲王殿下,也是卷入其中才会走到今日的地步。其后王国又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情,南境黑暗信徒的叛乱,乃至于伊斯塔尼亚这十年来的危机,皆是源自与此。
龙魔女之灾,三十年前多里芬所发生的一切,还有拜恩之战,一切都是紧密联系起来的。布丽安公主,罗班爵士他们之所以会被称之为拯救考林—伊休里安的英雄,绝非偶然,只是背后有很多事情我们尚还不知晓而已。”
“第一场瘟疫已经发生了,而拜恩之战,或许就是那两场战争的开端,”巴金斯开口道:“第二场瘟疫已经有了由头,而今朽烂的舰队也已经重现于这个世界上,传闻黑色的船会带来世界的终末,传说或许正在应验……”
“你相信那些预言是真的么?”方鸻忽然问道:“你知道那些歌谣是从何而来,巴金斯先生?”
水手长看着他。
“那些歌谣可能来自于努美林精灵的时代,就和渊海石板一样,来自于这个时代之前。”
云海之下长眠着那支舰队并不奇怪,方鸻默默想,这个世界曾经与它们抗争过一次,那片传说的大陆——艾索林,也带着苍翠一起沉入渊海之下。但它们再一次重现,未必会再一次带来终末。
古老的传说已经显得陈旧了,但未来终归是由后人来谱写的。
连众神也仅仅只是旁观一切而已——
银色的帆离开了艾塔黎亚,努美精灵不再回到这片大陆之上,仿佛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们相信这一切么?”
巴金斯摇了摇头:“水手只信自己与同伴。”
方鸻回过头去,希尔薇德不过莞尔一笑,机巧地答道:“……事实上,还有他们的船长。”
话虽是这么说,但贵族小姐含着浅笑的明亮目光,并不离开他半分。
七海旅人号忽然微微地晃动了起来,方鸻将手放在船舷上,向着乌云密布的天际看去,曦光尚未撕开最深沉的夜,整个南方的天空都笼罩在混沌未开的黑暗之中。
在那涌动的云层之中,正缓缓撕裂开一道幽幽紫色的裂口来,犹如一张张开的巨口。
通讯水晶亮了起来,从中正传来白雪的声音:
“各单位注意,前方侦测到大量元素反应。”
方鸻看着黑暗之中正浮现出的点点星光,漆黑的瞳孔之中,犹如倒映着一道深渊。
“它们来了。”
……
“……重新调整机位还需要一些时间,不过银色维斯兰、银林之矛还抽得出人手,也同意配合我们。”
“不过现在社区上已经乱作一团了,大多数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质询的帖子已经塞满了仲裁区……各大平台都收到了命令,但下一步怎么办,他们还在等我们的指令。”
“原则上,上面同意我们进行的工作,只是……”
“只是,”苏长风看着面前的星门港工作人员,“要我们对眼下的局面负起责任来?”
对方轻轻点了点头。
苏长风长叹了一口气,作为军人,服从命令是天职。
而他们的职责,终归是守卫这个属于他们的世界。
可眼下这一切,他们的确负有责任,不可推卸——
苏长风回过头去,注视着身畔的年轻人,开口道:“听说你经常会写一些帖子?”
流浪的马儿好不容易才从那画面之上移开目光,他注视着那黑暗之中闪烁的点点光芒,隔了一层屏幕并不真切,但却仍有一种扑面而来的压迫感——因为他明白那是什么。
两个世界的殊死搏杀——
他有些怔然地看着苏长风。
“帮我们写一个帖子吧。”苏长风用一种平静地语气叙述道。
“可以……是可以,但是……”流浪的马儿问道:“写……什么?”
“战争已经开始了。”
苏长风看着那画面,“但还需要一个人,去帮我们告诉所有人这一切,我相信你可以做好。”
他看着流浪的马儿的目光中闪动着一种信任的光芒:“如何?”
流浪的马儿点了点头。
苏长风松了一口气,他举起右手,低头看了一下手腕上的表盘。表盘上的指针,正指向某个古老国度的凌晨——
北京时间四点十三分,星门港再一次经过太平洋上空的晨昏线,明亮的光芒扫过空间站的一侧悬臂,映在银白色的金属上,反光在近乎真空的环境下,透过玻璃,折射着荧荧的光辉。
……
四周的光线好像是忽然之间黯淡了下来,灯光也熄灭了,只留下应急灯的暗红色。
“我们的计划——”
那个为首之人的声音好像戛然而止,下意识抬起头看了一眼,应急通道的方向指示板上反复闪动着光芒——由联合国几种法定语言的文字所构成的‘紧急状态’的一行大字。
“空间站转入应急状态了。”有人忽然低声开口道。
“他们可能察觉到了什么,我们得提前动手了。”
但话音未落,忽然之间每个人都听到一声闷响,由气闸那个方向传来,他们不约而同地向那个方向看去。
紧闭的闸门在一声低沉的呜咽声之中,忽然向后凸起了一块,上面的阀门直接绽开来,并好像重力发生器失效了一样,浮了起来。然后一声巨响,明亮的闪光直接将整个闸门掀开,扭曲的金属与复合材料像是棉絮一样片片裂开了,飞射而至。
几束刺眼的灯光从浮动的烟尘背后射了进来,在汹涌而入的气流之中,穿着动力甲的星门港卫队从门后一拥而入,举起了手中的动能武器,红色的激光束穿过烟雾,指在他们每一个人身上。
“举起手来,别动!”
在中文与英文重叠的呵斥之中,却见那为首之人忽然将手中的东西向地上一掷,一道明亮的光芒直射向前方。
但一只手已经先一步从门外伸了进来,那一刻好像一道无形的力量扫过整个房间,令那道光芒在半途一滞,悬停在了下来,只见那不过是一枚切割得十分完美的绿宝石。
那个为首之人看到这一幕神色大变,脸上流露出极为不可思议的神色,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尖叫了一声:“怎么你们也……这不可能……”
但一个沉稳有力的声音盖过了他的声音:“开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