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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青书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过了一会他咬牙决然道:“七叔,不能让太师父去少林!那些秃驴绝不会出手救无忌!”
莫声谷听宋青书说“不能让太师父去少林”已是一惊,再听他称那些和尚为“秃驴”当下闪身过去在他后脑狠狠落下一巴掌。“书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想到昨日询问请来的教习先生还言之凿凿说青书有心向学言谈典雅,莫声谷就用种将那教习暴揍一顿的冲动。
宋青书面带委屈地言道:“不能让太师父去少林!因五叔与屠龙刀一事,少林与我武当原就嫌隙已深,更何况太师父他与少林……”
莫声谷自是知道宋青书要提的是张三丰幼年时曾与少林觉远大师有师徒情分之事,此事于张三丰自是光风霁月唯有少林胸襟狭窄始终拿来说事,当下喝道:“慎言!”
宋青书见莫声谷已明白其中道理,转口道:“那些秃……”见莫声谷虎目一瞪又急忙低头,“那些和尚向来自视甚高倚老卖老,加之九阳神功乃奇世宝典,只怕便是宥于门户之见敝扫自珍之意,太师父去了也难偿心愿更会受辱于人。”
宋青书说的理由莫声谷如何不明,武当与峨嵋向来交好,但提到九阳神功之事灭绝师太也同样连张三丰的亲笔书信都不肯拆阅,更何况是少林?隔了一会,莫声谷叹道:“若是你爹爹身受重伤唯有求少林援手,即便明知受辱你又会不会去求?”不等宋青书回答,莫声谷续道,“你我都明白少林十有八九不会答应出手相助,你爹爹和几位师叔也明白,太师父更加不会不明白。只是但凡有一线希望,总要尽力一试。我们,毕竟都不是空闻大师。”
宋青书忡怔片刻,终是无可奈何地垂下头。太师父既铁了心要去,又怎会将希望寄托于毫无根据的蝴蝶谷?况且蝴蝶谷里并无九阳神功,而蝴蝶谷之后的事宋青书更加一无所知。
在宋青书的记忆中张三丰原是中秋次日便携了张无忌前往少林,而这一回张无忌竟在中秋当夜又狠狠发病一回,直至第三日方能成行。宋青书随同武当诸侠将张三丰与张无忌二人送至山下,张无忌一直都面色沉郁不发一言。
五侠中殷梨亭与张翠山最为亲近,见张无忌面色不快便拉着他低声劝说:“无忌,等去了少林求空闻大师出手,你的病就能好啦!”
张无忌面无表情地冷哼一声,刚想说些什么抬头望了眼殷梨亭又忽然红了眼眶,低声道:“愿如六叔吉言。”
殷梨亭生性稚弱见五哥的唯一骨血如今命在旦夕而他却束手无策,不禁悲从中来张无忌都不曾落泪,他反而抽抽噎噎地掉下泪来,连声叹道:“可怜的孩儿……”
“六叔,无忌是有福之人定能否极泰来!”宋青书见状急忙上前劝慰。他的六叔最是良善温和不过,武当第三代弟子中属他最受众师兄弟们喜欢,有多少次他被爹爹被七叔惩处都是六叔出言维护,可就是这样一个人竟创出了一招“天地同寿”这等狠辣决绝同归于尽的剑招来。若不是杨逍那淫贼,不!若不是因为杨逍和纪晓芙这对奸夫淫妇,六叔怎会平白痛苦那么多年?最后还残了四肢成为武林的笑话?纪晓芙你这贱妇要背夫偷汉与杨逍双宿双栖,又为何不早些与六叔说清楚?以六叔的人品,难道他还会纠缠于你?勾起心头往事,再一算杨不悔的年纪,怕是现下都已经会喊娘了,宋青书更是心头忿忿,打定主意定要在“纪晓芙为魔教淫徒所欺为保清白自尽而亡”这条颠倒黑白的传言闹出之前想办法让六叔休了这失贞贱人!
宋青书肚里一瞬间转了十七八条主意条条都是害人的诡计,面上不免带出几分狰狞来。张无忌在一旁看了有趣,不由上前一步伸手扣住宋青书的手腕,试探着唤道:“宋师兄?”
习武之人,腕上三寸向来是脉门所在。宋青书一时不防竟被张无忌捉了个正着,他激灵灵地一颤,只觉张无忌的五指冰冷,寒气几要经经脉侵入他肺腑。想到张无忌忍受这样的寒毒之苦已两年有余,眼底露出几许同情之色。“无忌,你且放开怀抱,病一定能治好!”
张无忌微一挑眉又望了他片刻,最终微微一笑,轻声道:“多谢宋师兄挂怀!”与张三丰一老一小各骑一匹青驴,一路向北往少林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唔,本文会更多地站在武当的立场,于是,殷梨亭杨不悔的CP是拆定了!
不适慎入!
5、黑玉断续膏
武当三侠俞岱岩已残废多年,此次张三丰出行怜他行动不便也令他不必出门相送。因而在送别张三丰与张无忌两人之后,宋远桥便吩咐宋青书道:“青书,你自去习武,我先去见你三叔,回来之后要考校你的七星剑。”
宋远桥对宋青书从来宠爱但在武学一道上却绝不纵容,上一世宋青书便曾试过有一招剑式使不到位被罚每日加练两个时辰一连练了整整一月宋远桥才勉强饶过他的经历。因此一听到宋远桥要考校他的武功,宋青书便诚惶诚恐地提着剑往真武大殿而去,再不敢多想其他。
宋远桥与俞岱岩交代了张三丰已携张无忌前往少林一事之后又陪着他多坐了半个时辰才来到真武大殿,刚进得大殿便见到宋青书正在演练七星剑。七星剑法乃应和北斗七星运行方位所创首重步法,宋远桥只看独子使剑时步法如行云流水纤毫不乱便已知晓他未曾偷懒。一套七星剑三十七式演练一遍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宋远桥耐心等到宋青书练至第三十三式“流星赶月”忽然抽出随身配剑使一式“分星擘两”将宋青书的长剑向上抽起。宋青书并不慌乱,改用一招“烟飞星散”向下横搅卸去宋远桥的攻势,宋远桥微微而笑变招“星流电击”直刺宋青书手腕,父子俩你来我往不多时便用七星剑过了十七八招。他们父子二人在真武大殿上演武也不是第一回,可这一次却是没过多久便引来了武当上下多人围观。原本宋远桥身怀绝艺而宋青书又习武不久,这等过招最长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宋青书便要弃剑告负,而这一回宋青书却好似忽然开窍了一般与宋远桥对招超过一柱香仍未落败,两人所使剑法早已不限于七星剑一路,宋远桥经验丰富用招老辣招招直击对方要害,而宋青书却胜在头脑灵活不拘泥每每在必输之境仍能绝处逢生。两人所使招式精微奇奥险到极处又妙到巅毫,不但武当第三代弟子们都惊呼小叫啧啧称奇,便是冷眼旁观的俞莲舟与张松溪都忍不住抚须而笑。却在此时,宋远桥忽然使一式“鲲鹏击浪”奔袭直击宋青书面门,宋青书原就被逼至墙角退无可退眼见落败在即,他忽然变招闪身避开其锋,手腕内旋翻剑侧格宋远桥的长剑。此招乃是白虹剑法第五式“长虹贯日”,若是由武当七侠中任意一人使来当有奇效,只是宋青书内力不济剑身才截至宋远桥之剑便已被宋远桥的精纯内功震开,而宋远桥的剑尖已指向他的咽喉。
宋青书垂下手臂,大大地喘过一口气,低声道:“我输了。”
武当的第三代弟子目前仍未长成,见到宋青书满身大汗而宋远桥仍气定神闲,只当是宋青书输地理所当然,只有俞莲舟与张松溪却是明白宋青书并非输在剑招而是内功。宋远桥对独子的武功精进已十分满意,只是仍不愿出言夸赞唯恐他生出骄心,因而只道:“‘长虹贯日’一式你如何会使?”
宋青书心头一跳,自然不会坦诚是上辈子所学,只低头嗫嚅道:“我见二叔使过两回。”
岂料此言一出宋远桥面色更是黑沉,斥道:“七星剑尚未精进便贪心白虹剑法,如此心浮气躁如何学地好剑?”
宋青书当然知道自己的七星剑法虽不敢说炉火纯青但也算得上是得心应手,只是当爹爹的教训他这当儿子的也只能受着,当下抱拳揖道:“孩儿恭领教诲。”
“嗯。”宋远桥背着手威严地点点头,转身离开。
宋青书这才松了口气,抬手擦汗。刚一抬头,便见到冯默之在人群中狠狠瞪了他一眼又大声冷哼一下,气呼呼地扬长而去。仿佛在说:“我承认你很厉害,但我还是会打败你!”宋青书摇头轻笑,并不放在心上。
宋远桥刚走出人群,俞莲舟与张松溪便走了上来,赞道:“后继有人!”
宋远桥却冷着脸摇头道:“不可骄纵!”又似想起了什么回头吩咐道,“今日起,每日多练半个时辰内功心法。不得懈怠!”
“是!”宋青书苦着脸应声,自上一世起他就不耐烦打坐练内功!
第二日,宋青书便跑去探望他三叔俞岱岩。原本一条正当壮年武功精妙威名赫赫的江湖好汉只因手足残废之故卧床十余年,一身雄心壮志化为流水几十年苦功全是白费,这等际遇无论是落在谁的头上都不能不恨不能不怨,可就是因为他一句悲愤之言又累地张翠山殷素素夫妇先后自尽。然而武当七侠情同手足,张翠山因三师哥之故激愤自刎又教俞岱岩情何以堪?事隔多年,这一笔笔的糊涂血账俞岱岩却是不知该向谁讨回。
俞岱岩卧床多年,身边虽有道童照顾武当诸侠手足情深常来探望,但终究是无所事事蹉跎时光,因而宋青书进门时便见到俞岱岩也不要人陪只呆呆地望着屋顶。宋青书自上一世起便看惯了三叔俞岱岩身不由己郁郁不乐的模样又不知如何劝慰,当下便先跪下磕了个头。“侄儿给三叔请安。”
俞岱岩身为武当弟子虽手足俱废终究心系武当,见到武当三代弟子宋青书到访自然高兴,他卧在榻上不能动弹,只微微仰起头连声道:“快起来!快起来!”
宋青书见俞岱岩满目寂寥心中万分不忍,他上一世也曾重伤卧床不得动弹,心知这等伤患最怕的便是自己以为自己已是废人,别人也将他当是无用的废人。当下站起身言道:“三叔,爹爹昨日考校我的剑法,他的一招‘鲲鹏击浪’好生厉害!侄儿抵挡不住,不知三叔可有教我?”一边说一边手捏剑诀将昨日的考校向俞岱岩演示。
以往宋青书来探望只懂关心俞岱岩身体状况,俞岱岩总是兴致不高寥寥几句便打发他去练功。这次的话题显然对了他的胃口,当下眼前一亮侃侃而谈。俞岱岩手足虽废然一肚子的武学修为却是老辣,宋青书原本只为俞岱岩解颐,如今见俞岱岩见解高妙这讨教也就更为诚心诚意,两人说到兴起又唤了童子上茶解渴。宋青书自己端了茶杯一通牛饮,而俞岱岩却只在道童的服侍下稍稍喝了两口便不肯再饮。宋青书看了怪异,他与俞岱岩一个指点一个演练一眨眼已是一个多时辰,连他自己都口干舌燥,刚想开口问一句:“三叔,你不渴吗?”又忽然想到了什么,手一抖,那只茶杯已掉在地上砸地粉碎。
“青书,可是累了?一只茶杯,三叔还不放在心上。”俞岱岩见宋青书面色青白不似人样不由出言劝解。
宋青书微微摇头,嘴唇哆嗦着不做声。他还记得上一世在少林寺为二叔重伤,同样卧在床上动弹不得,饮食便溺都要仰赖他人。那时,峨嵋帮中弟子又是怎么说的?“果然是废人屎尿多!……要死不死,好生讨人嫌!”那个时候,他便是口干舌燥咽喉焦灼,都不敢出言要口水。
而昔日名满天下的武当三侠俞岱岩,已经这样身不由己地躺了十多年!他忽然挥手令正在收拾地上茶杯碎片的道童离去,上前一步向俞岱岩道:“三叔,黑玉断续膏能治你的伤!”
俞岱岩瞬间面色涨红,勉力仰起头喝道:“你说什么?”
在上一世最终是张无忌从赵敏的手上拿到了黑玉断续膏为三叔治伤。只是那个时候三叔已经卧床二十多年,即便治好也只能拄着拐杖勉力而行,终究不能如常人一般。让三叔再多等十年未免太过残忍,更何况,三叔原本就是伤在赵敏身边奴仆阿三的手上,谁又稀罕她假好心送药?难道这二十多年的身不由己这二十多年的深仇大恨我武当派五叔五婶两条性命只用这一盒黑玉断续膏就能一笔勾销?赵敏你这狗鞑子未免也太把自己当回事!若按宋青书的心意,黑玉断续膏,不能靠送要靠抢!思量至此,宋青书稍稍理了理思绪,言道:“具体内因请恕侄儿有难言之隐,只是侄儿确定黑玉断续膏定能治三叔之伤。如今那黑玉断续膏……汝阳王府一定有!”
宋青书言之凿凿,虽不肯说明他如何得知黑玉断续膏,俞岱岩却也深信他还不敢拿这等事来说笑。只是宋青书提到汝阳王府却由不得他不慎重。他虽卧床十余年却也知道汝阳王察罕特穆尔官居太尉,执掌天下兵马大权,智勇双全,是朝廷中的第一位能人。汉人几次起义俱是为他所灭,当真不可小觑。俞岱岩沉吟片刻,忽然开口问道:“青书,此事你可曾告知他人?”
宋青书默默摇头又满怀希望地道:“三叔,等太师父从少林回来我们便将此事告知太师父可好?虽说汝阳王府藏龙卧虎,但我武当派也是当世可数,若去盗药,未必不成。”
“黑玉断续膏当真能治我的伤?”俞岱岩不置可否,只神色犹疑地再度发问确定。
“侄儿愿以性命担保!”宋青书只当俞岱岩不信他一孩童所言,当下慨然应声。
“好!好孩子,那你便跪下,发个誓来!”一直卧床的俞岱岩双目中忽然透出一种异样的光芒来,又是痛苦又是决绝。宋青书心生怪异,不由偷觑俞岱岩。俞岱岩的面色愈发沉凝,见宋青书站着不动,当即高喝一声:“跪下!”
宋青书全身一震,立刻跪了下来。
“好孩子,你听好了!我说一句,你便跟着说一句。”俞岱岩目光灼灼地盯着宋青书,语调虽温和言语中的威压却半点不容人抗拒。“我宋青书向天立誓,绝不将今日所言黑玉断续膏之事告知第二人,如有违誓,便教我三叔死无葬身之地!”
宋青书猛然瞪大眼,难以置信地叫道:“三叔,你怎么了?你不想治好自己的伤吗?”
俞岱岩不理他,只以目光逼迫着他令道:“说!”